裴夕禾聽得杜夜磬這一番言語,眼中波光流轉。
她突而揚起了脣,身周瀰漫銀光,寰天珠在杜夜磬手段的基礎上更將此地再度封鎖了一番。
“哦,可你已改造大幹仙傀,我若將之上報學宮,你豈會毫無影響?”
“既自己把刀柄交到我手中,你如今竟是在賭我正大光明?”
杜夜磬面上浮現出幾分難看神色,緊抿脣瓣,墨瞳晦暗,緊握拳心。
“你身懷太陽真火,我只需你以至陽之力助我一臂之力便可。”
其中種種隱晦涉及自身,以如今裴夕禾的態度,她自不敢再言說。
而她卻見眼前金裳女修兩眉之中的那一白金炎瞳中的火力隱而勃發,似下一刻便要將自己襲殺當場。
怒氣攀爬心頭,杜夜磬秀眉緊皺,身周泛出幽深靈光,在她之身後隱約凝出一隻雙翼纖薄的蟬來。
裴夕禾頓而感覺有股秘力臨身,叫她法力凝滯,天火瞳亦是黯淡。
既都說吃虧是福,裴夕禾就將這福氣拱手相讓。
“反正被鬼厲之氣反噬自身的並非是我,便是沒有今日,你也總會求到我這裡來。”
裴夕禾認出了此蟬跟腳,原是傳承自古仙一脈的仙獸,六十年甦醒一剎,天生便有操時縱刻的權柄。
那朔立與秋雪,便正是大殿中曾側目於裴夕禾的老翁和老嫗。
如今正是發動之時!
何況杜夜磬說是能重新祭煉仙傀,叫其真正奉己爲主,可誰能保證她不會在其中留下一兩道的暗手?
至陽之氣她確可從真火中煉出,可這爲其力之精粹,玄妙道韻所成,對裴夕禾自身可說是極大的損耗。
天光刀被她持在手中,擡手便是‘燭照萬千’,擊潰時間封鎖。眉心火瞳閃爍,豔色火柱噴薄,瞬而降臨杜夜磬肉身,飛涌的火靈叫那蟬影飛速崩潰。
而杜夜磬顯而易見於傀道上頗有造詣,改造仙傀想來並非難事。
裴夕禾出手同樣勢如雷霆,頃刻間火焰已然降臨杜夜磬身軀之上,叫其髮絲焦黑成灰,血肉寸寸被炙烤成焦炭。
杜夜磬手持青銅蓮花燈,見她不說話,盯着自己手中之燈,更起惱火,低聲冷呵:“既然談不攏,那便各自退去如何。”
心竅七情:“喜,怒,哀,樂,愛,惡,欲”。
而杜夜磬心神混沌,突而後脖上蟬印閃動,身邊有厲鬼化生,嘶吼咆哮,竟叫其生生掙脫了原本密不可破的心魔線。
而卻又見其宛如蟬蛻殼般,竟然從黑炭中掠出元神,重新凝就本相真身。
她擡起右手,兩指併攏,直直點向裴夕禾的絳宮所在。
“還有你那刀術,朔立與秋雪兩位上仙學官早就盯上你了。”
“你固然手段非凡,可我也絕非軟柿,‘蟬蛻千秋’可叫我死而不盡,你也不過白費功夫。”
杜夜磬終不再持着輕慢,如臨大敵,手持一盞青銅蓮花燈,蓮瓣上俱是淒厲掙扎的鬼祟,越是兇戾的惡鬼被墨藍燈火點燃,便越是迸發非凡力量。
杜夜磬反脣相譏,冷笑道:“你不也身懷太陽真火,參悟時間道法?”
這也不過是叫其不適一段時日,算是她大放厥詞的教訓,也叫此女吃個貪心不足的暗虧。
杜夜磬心中低嗤一聲,只消從眼前女修體內奪取一縷太陽之氣,而後抹去如今記憶便是。
裴夕禾搖了搖頭,笑得諷刺。
只能說彼此都奈何不了彼此,杜夜磬看得分明。
裴夕禾念力爆涌,傾巢而出,隱有神烏啼鳴,帶來無形的威壓。
只是可惜,太陽真火實乃最爲適合她此刻之物。
“你的一舉一動也未必逃得了他們的注視,如今你不敢真正殺我,我若身亡,你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不是嗎?”
杜夜磬面色虛白,冷汗一片,擡起頭看來看向眼前金裳女修,黑眸似有蝶翼翻飛,竟並未露出惱恨。
頓而杜夜磬只感混沌一片。
她法力激涌,正是天仙二境的修爲,氣勢如鴻,被裴夕禾相脅,如今怒氣翻滾,雷霆出手。
“哪來這麼便宜的事?”
所謂的買賣,也需得是她佔據主位,隨心施展,而非一昧被杜夜磬牽着走。
若真殺了杜夜磬,那麼仙傀五五五便會因爲精血之故自發崩解,爲學官感應。
能破了春秋蟬的封禁,此女身懷神異,絕不能輕易撕破臉皮,大不了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裴夕禾自然知道這神秘女修在想些什麼,她貪心不足嗎?當然,她可不願被他人隨意擺弄。
彼之易得,吾之難求,難以分說。
世上交易本便難以權衡得失。
要麼均等相交,所差不大,要麼自己盡佔便宜,可不存在要吃虧一說。
抽絲剝繭,仙道手段諸多,防不勝防,裴夕禾焉能逃脫幹希?
可突而卻見裴夕禾脣角揚起,燦爛金焰升騰,寒刃於其中裹紮,殺光一線之間。
轉生所攜的甲子春秋蟬微微振翅,便有時間秘力強行將裴夕禾定於原地,一切靜止。
“而且你以爲我對你束手無策?你既然精通傀儡一道,我也有一拙技想叫你品鑑一二?”
她面色發白,看向裴夕禾滿是忌憚,而此刻此女身披初見時的巨大甲冑,鬼面猙獰,赫然是件護身神物。
裴夕禾未曾言語,直直瞧着那蓮花燈燈芯中燃燒着的墨藍火苗,正是太陰真火,專殺靈神魂魄。
“你絕不可能是下界飛昇的修士,你究竟是?”
但裴夕禾金眸閃爍,隱有神烏之影浮動,叫杜夜磬看不得分明,之後便聽得一聲嗤笑。
腦端六慾:“視欲,聽欲,嗅欲,味欲,觸欲,意欲”。
“而且你身懷神物,不止一件,哪裡可能是下界飛昇而來的?”
杜夜磬冷聲相對:“那我抹去你的記憶便是。”
“春秋靈蟬?”
裴夕禾早已明瞭,但這並不是她接受杜夜磬獅子大開口的道理,在她這裡,自己的規矩纔是最大的規矩。
裴夕禾瞳孔中幻化魔像,銀,紫,金這三色混揉,造出瑰美綺麗之物。
她說得對極。
“你身上的玄秘,還真是叫人好奇。”
若非是身處太學中,對學士出手需要顧慮的太多,否則單是此人想要強奪自己的至陽之力,裴夕禾定然是要將這團大補的太陰真火吞了去。
裴夕禾從不是善人心腸,當此女欲以時止之術強取至陽之力,以創傷魂魄爲代價抹去自身記憶,她就同時催發了心魔術。
“鬼修,春秋靈蟬,太陰真火。”
她瞧得杜夜磬眼中驚詫,像是瞧見了頗爲有趣之物,笑得燦爛非凡。
七情六慾心魔線!
十三根心魔線竟無端浮現於杜夜磬絳宮之中,貫穿糾纏。
“你說得對,我總會找上你。”
“那我便以一後天神物,蒙天玄面,同你重做這一樁買賣,仙傀權當順帶,決不留下手段,如何?”
裴夕禾沉默,看向其後脖蟬印,覺察到其體內傳來的危險氣息,片刻後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