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部落裡就漸漸開始熱鬧起來,大概是這個部落資源太過貧乏的緣故,雖然這裡都是修士,但他們仍然像是凡人一般,遵循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規律,儘量節省資源,這常常會讓蘇晗生出一種不在修真界的感覺。
今天也是一樣,沒長大的小孩們照舊玩得很瘋,大人們也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一切看起來都似乎與往常一樣,沒什麼區別。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除了沒心沒肺的小孩子,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地掛滿了憂愁。
昨夜的敲門聲音那麼大,怎麼可能聽不見呢?
只不過有長老們約束着,他們也不敢隨意交談。
苫婆說得不錯,敲門的聲音好久沒有響起過了,久到一些人開始忘記他們甘於守在荒蕪的大漠深處的原因,久到最近出生的族人根本就不知道敲門聲到底意味着什麼。
未知的東西總是容易讓人心生恐懼,來來往往的人羣多了一份肅穆,少了一份安逸。
這種生機勃勃的場面,跟四周荒蕪的大漠格格不入。
但是也許,在不久的之後,就連這最後一點生機也不會留下了。
蘇晗是真的不明白苫婆在到底堅持什麼,難道就是因爲他們是魔族與人族的後裔,所以就不願意與人族打交道嗎?即使是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仍舊保持着這種可笑的堅持。
還是說,他們擔心人族會因爲這一點對他們有所歧視,甚至會斬草除根?但是在蘇晗看來,他們身上根本就沒有魔氣,只要淡淡的妖氣,只要他們自己不說,沒有人會猜到。再者,守門人這個身份,還是很能贏得修真界的好感的。
她回過頭看了看躺在石榻上的苫婆,滿是風霜的臉此刻安靜而祥和,沒有怨恨,沒有擔憂,更沒有恐懼。
她實在是不明白這位老人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她到底也沒能從苫婆那裡得到答案,她所知道的也僅僅是,危險即將到來。
而她眼前的這羣歡聲笑語的人,到底知不知道這一點?
在靠近中央區域的地方,增添了看守的人員。
蘇晗覺得有點好笑,這有什麼用呢?若是門被打開,以魔族的力量,可以頃刻間就殺掉那幾個修士,繼而覆滅整個部落。或者說,即便是看守的人員及時發出了警報,那這部落的下場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這麼近,跑又能跑到哪兒去呢?話說,他們原本就沒打算跑,就這麼死磕着。
都要覆滅了,爲什麼死守着那點規矩不放?
她再次繞着整個部落走了一圈,記下了整個部落的分佈圖,然後假裝打坐,以神魂之體,進入了傳承殿。
她找到了玄武。玄武醒來的時候詫異的打量着她的神魂:“這是怎麼了?你怎麼神魂分離了?”往常不都是本體直接進來嗎?
“不是告訴過你我被抓了嗎?”蘇晗很鬱悶,這是故意挑起她的傷心事的吧!
玄武瞪大眼睛:“你居然還沒逃掉?!簡直就是丟血脈進化者的臉!”
蘇晗一巴掌糊過去,差點把玄武的小腦袋打回烏龜殼裡,他眼冒金星,滿心悲憤:“你這是虐待!”
…“誰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蘇晗沒有一絲愧疚。
玄武更悲憤了,這死丫頭在離江面前那麼老實,在自己面前就沒大沒小,絕壁是欺負自己現在被封印打不過她!欺軟怕硬的混蛋!
“先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蘇晗手一揮,眼前就出現了整個部落的分佈圖,“過來看看,這是什麼陣法?”
玄武湊過來,看了幾眼說:“像是鎮壓用的,不過略有些改動。”
果然是鎮壓那道門的,蘇晗對此並不意外,她想了一會兒又道:“把你佈陣的材料都拿出來吧!”
“幹嘛?”玄武警惕的看着她,“這可是給本大爺解開封印用的,你不準亂打主意!”
蘇晗沒好氣地看他一眼:“當然是給你解開封印啊!”
“哎?”玄武立刻樂滋滋地笑了,忙不迭的往外掏東西,“你之前不說是有大能在場不敢亂來嗎?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蘇晗嘆口氣:“還不是魔族鬧得,他們不久後可能會進攻修真界了,我得早做點準備啊!”
既然苫婆那裡打不開突破口,那就只能利用現有的資源了,玄武解開封印後好歹是個渡劫期大能,在這部落裡也是數得上的強者了,也算是一大助力。退一步說,即使是最後守不住了,她還能多一個靠山,方便逃跑不是?
她比較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對血戰到底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
只有活着,纔有無限的可能,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玄武往外掏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僵硬的問蘇晗:“什麼魔族進攻修真界?又一次的仙魔大戰要爆發了?”
蘇晗看他吃驚的樣子才後知後覺,好像自己又忘記告訴玄武這件事了,於是她就抓緊挑重點給玄武講了一遍。
玄武氣得跳腳:“每次碰見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告訴我!”
蘇晗確實理虧,只能任由他發了一頓脾氣,纔好言好語的道:“那現在你知道了吧!”
玄武猶自生悶氣呢,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利落的把所有佈陣材料拿出來:“快點佈陣!”
蘇晗這麼做其實是很冒險的,但是這種情況下,玄武早點解封早點恢復視力才能保護她。所以她也只能冒險一把,不管怎麼樣都要試一下,反正就算不試只怕也會死的很慘。
這陣法畢竟是解除一個渡劫期大能的陣法,紛繁複雜,蘇晗被一連串深奧那一理解的陣文弄成了蚊香眼,暈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幹嗎,只是按照玄武說的照葫蘆畫瓢。
她放縱了自己進化中的血脈,立刻就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天地規則之力,原本複雜難懂的陣文在她腦海中分解組合,整個陣法的立體結構都在她的腦海中形成,纖毫畢現。
她覺得就好像是有看不見的線在牽引着她一樣,讓她不停地做出一些她自己完全不懂的事情,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晦澀停滯之感,陣文順利地從她的手下涌現,漸漸地,整個大陣的雛形已經清晰可見。
玄武在一邊心裡感慨着果然就是不一樣,要說他也是神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獸類的框架所桎梏,他們這些神獸對天地規則的理解和運用遠遠趕不上其他的神祗。
…所以說,他們只是神獸,而不是神祗。
而現在,蘇晗只不過剛剛開始血脈進化,還沒有渡過神劫,離神祗還差十萬八千里呢,在天地規則這方面就已經將玄武遠遠拋下了。
玄武咂咂嘴,真是讓人嫉妒啊!
蘇晗的動作越來越快,破妄眼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發揮作用,蘇晗再次沉浸在那黑白線條構築的世界裡無法自拔。
體會天地規則的玄妙之處讓她的精神高漲,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體靈力的流逝,她的臉色漸漸地有些蒼白起來,原本就是神魂之體,眼下竟是有了消瘦的跡象。
但是她的神魂卻越發凝實了,幾乎與本人沒有任何差別,纖毫畢現,在她的身周,肉眼看不見的規則之力在她的神魂之上緩緩流動,有些刻入了她的神魂,但更多的卻是一觸即逝。
玄武在一邊皺起了眉頭,她的神魂之力流失的太多,雖說更加凝實了,但布完陣之後,最好還是修煉一段時間鞏固這次所得的好處。
只不過蘇晗自己說過如今她是別人屋檐下的俘虜,只怕沒有太多的時間。
真是可惜了,若是能緊接着閉關修煉,那這次所得的規則之力必定能再次促使她的血脈發生進化,朝着神祗再邁進一步。
他們是在傳承殿里布陣的,這一切都驚動了離江,離江感受到蘇晗的進步,臉上也是出現了滿意之色。
這個孩子越強,空冥再次振興的希望也就越大,離江看着蘇晗,就好像是看見了不久之後美好景象。
而傳承殿外,苫婆也睜開了眼睛,原本黯淡的眼睛裡暴起一團精光,緊緊地盯着猶自在打坐修煉的少女身上。
她蒼老幹枯的雙手略有些顫抖,顯示着她不平靜的內心,雞爪子似的手指向了少女的方向,緩慢地,有力地,緊緊握成了拳。
這種力量的感覺……
空冥,空冥!
這一瞬間,原本垂垂老矣一隻腳邁進棺材的老太婆,全身氣勢大變,猶如一隻被鐵枷困住多年一朝出籠的猛獸一樣,迸發出了毀天滅地的氣勢!
還在傳承殿里布陣的蘇晗正全身心沉浸其中,完全沒有感受到外面發生的事情,倒是離江,似有所感。
他看到了那個氣勢逼人的老太婆,不禁眯起了眼睛。
這個老太婆,不像是什麼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