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勉的運氣一向不錯,就比如,現在……
一陣波動過後,蕭勉身邊,出現了一尊魂體。
五行門祖師——蕭伍行!
以魂魄之體,乍現人前,毫無畏懼地正視着鬼帝。
“你便是鬼帝幽冥?”打量着四方平臺上的黑衣人,伍行祖師淡然言道:“當年的地府之門,是我封閉的。有什麼事,你衝我來。對着一幫小輩威逼利誘,算什麼本事?”
“下界螻蟻,竟然還有人記得本帝名號?你是……,是你!?”
鬼帝乍見伍行祖師,又被對方一口道破名號,遲疑之後,神色一動。
顯然,鬼帝想起了什麼前塵往事……
“想不到竟然是你——神光仙宗曾經的少宗主!”
“我也想不到:時過境遷,還有人記得神光仙宗!”
“哈!神光仙宗!那可是靈界大名鼎鼎的隱世宗門,傳說擁有修仙功法,號稱是最接近仙界的神秘存在!”
“往事已矣,不堪回首!”搖了搖頭,伍行祖師淡然言道:“今日之事,你我就事論事——你要入侵這方修行界,我要阻止你的入侵,該當如何,鬼帝幽冥,可有良策?”
蕭伍行以區區魂魄之體,對靈界六道霸主之一的鬼帝直呼其名,理直氣壯,偏生鬼帝還不以爲忤。
“……”面對伍行祖師的追問,此前一直胸有成竹的鬼帝,躊躇良久,最終反問道:“你以爲:該當如何?”
“不如,你我來個——一招賭約!”
“哦?賭約如何?”
掃視了蕭伍行一眼,鬼帝似乎饒有興致。
當下,蕭伍行說破了他的賭約……
如今的伍行祖師,雖然不過是一縷殘魂,但如今的鬼帝投影,也並非真正的鬼帝本尊——既然進入了這方修行界,鬼帝就要遵守這番修行界的天地法則,也因此,鬼帝這個投影的修爲,被限制在了元嬰巔峰,堪稱天尊強者。
蕭伍行的意思,是他和鬼帝投影,一招定勝負。
若蕭伍行贏了,今日鬼帝退走。
若蕭伍行輸了,則不管今日之事。
當下,伍行祖師和鬼帝投影,一拍即合。
出手之前,伍行祖師朝蕭勉微微點頭,別有深意。
蕭勉見之微愣,神色一動。
蕭伍行,這是要自己見機行事嗎?
“看仔細了!”
此言既出,伍行祖師,再不多言。
伍行祖師的魂體,陡然解體,其中五個魄體,遊離開來,如有靈性,彼此糾結在一起,漸漸變化……
剩餘的三魂兩魄,重新化成了伍行祖師的魂體。
只是此時的蕭伍行,明顯虛弱了不少。
便在這時,蕭伍行輕喝一聲。
那道由蕭伍行五個魄體組成的流光,衝向了鬼帝。
起初,鬼帝還表現得風輕雲淡。
神光仙宗,在靈界確實名頭頗大,卻已是前塵往事。
萬年之前的動亂之後,神光仙宗,徹底絕跡於靈界。
再說鬼帝雖然受限於天地法則之力,只能以天尊境的姿態降臨此間,但他的見識和境界,卻和鬼帝本尊無異。
以鬼帝本尊渡劫期的修爲,有什麼東西能讓他畏懼?
然則蕭伍行一出手,鬼帝還是臉色微變。
鬼帝,乃是鬼道至尊!
這等只差一步就可以位列鬼仙的鬼道至尊,精於魂魄秘術,尋常手段,根本不被鬼帝放在眼裡。
也唯有同樣是魂魄層面的攻擊,纔有可能重創鬼帝!
蕭伍行,同樣知道這一點。
也因此,一出手,蕭伍行便以自身魄體爲刃。
這一擊魂魄神光,絕不好接!
深吸口氣,鬼帝大喝一聲。
四方平臺,轟然破碎。
凌空而立的鬼帝周圍,陰風肆虐,鬼氣縱橫……
前後不過一瞬,鬼帝就淹沒在了濃重的鬼氣中。
便在這時,那道魂魄神光,衝入鬼氣。
無邊鬼氣,一陣翻騰。
即便是夏九幽和白髮老者這等天尊境強者,也只能感應到鬼氣中激烈的爭鬥,卻分辨不出孰優孰劣。
良久,鬼氣逐漸消散……
鬼帝,依舊長身而立。
蕭伍行發出的那道魂魄神光,卻已經消失不見。
眼見如此,蕭勉臉色一沉。
反倒是伍行祖師自己,不動神色。
“呼……,好一招魂魄神光!好一個神光仙宗!”黑衣人擡起頭來,首次展現出他蒼白的容顏,緊盯着伍行祖師,鬼帝自言自語:“你若進軍大乘,當可靈界稱雄!”
“我不過是一縷殘魂,多說無益!你,怎麼說?”
“……,此局,是本帝輸了!”
沉默片刻,鬼帝開口,承認了敗局。
親耳聽到鬼帝認輸,便是蕭勉,也暗自詫異。
伍行祖師這一招魂魄神光,雖然驚天動地,但明顯只能用一次——畢竟,伍行祖師可沒有再多的魂魄了!
在這種情況下,鬼帝若是不認輸,誰也奈何不了他!
即便如此,鬼帝還是坦然認輸,這不光是一種心性的修爲,更是一種境界——心之所向,道之所在!
鬼帝可以昧着良心,那樣一來,他的道也就歪了……
對於已經修煉到渡劫期,只差一步便可以嘗試渡劫的鬼帝而言,保持本心,比其他任何外物都更加重要。
蕭伍行,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定下賭約。
代價是:蕭伍行的五個魄體,灰飛煙滅!
如今,鬼帝認輸,便需退走。
退走之前,鬼帝看着虛弱的蕭伍行,似笑非笑。
“此番賭約,本帝並非輸在修爲或是見識,而是輸在了狠辣上——本帝沒想到:你會如此決絕!”
“孤魂野鬼,有什麼不能捨棄的?”
“是嗎?不過以本帝觀之:你目前的情況,就算能進入陰陽通道,到達幽冥地府,也是支離破碎吧?”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哈!封禁之後萬年,你是第一個正面勝過本帝的人,本帝可不希望你出什麼意外……”看着蕭伍行,鬼帝自言自語:“這樣吧!作爲賭約附屬,本帝會親自將你的三魂兩魄送入幽冥地府,助你重入輪迴,你看可好?”
“……,好!”沉默片刻,蕭伍行,欣然應許,卻話鋒一轉:“不過不是三魂兩魄,而是三魂一魄!”
便在衆人神色狐疑間,蕭伍行朝着蕭勉一指。
便有一道流光,融入蕭勉體內!
蕭伍行,從僅存的兩個魄體中,引出一個,交於蕭勉。
蕭勉雖不知伍行祖師是何深意,卻坦然承受。
做完這一切,蕭伍行的三魂一魄,朝着鬼帝飄去。
在鬼帝要帶着蕭五行的魂魄離去時,蕭勉開口了。
“鬼帝前輩!且慢!”叫住了鬼帝,蕭勉好生求道:“伍行祖師乃是我五行門開山鼻祖,作爲後世弟子,晚輩希望能送祖師爺最後一程,還望鬼帝前輩成全一二!”
“哦?難得你有這份心,來吧!”
言辭間,鬼帝隨手一招,蕭勉便出現在四方平臺上。
下一刻,四方平臺,消失不見。
通道邊,只剩下白髮老者和夏九幽、傅青瓊三人……
良久,蕭勉獨自一人,去而復返。
夏九幽看了看蕭勉,什麼也沒說,自顧自退到一旁。
眼見如此,通道中的白髮老者也稍稍退卻。
如此一來,通道附近,只剩下了蕭勉和傅青瓊。
兩人對望一眼,無聲凝噎。
“青瓊!這些年,辛苦你了!”
“……”
“青瓊!隨我回去吧!我已經和鬼帝……”
“不!”對着蕭勉,傅青瓊斷然言道:“你以爲:我留在鬼帝身邊,是受他脅迫?你想多了!鬼帝待我不薄,功法法寶、靈丹妙藥,一樣不缺!假以時日,得他之助,我必能飛昇靈界,直指大道。如此機緣,談何辛苦?”
“這……”
“我跟你回去,又能怎麼樣?曾經的山盟海誓,你都忘了!我心心念念等你回來,等到了什麼?你帶回來一個紅顏知己,沒帶回來的,不知凡幾!值得嗎?不值得!”
“……”
傅青瓊一番責問,蕭勉無言以對。
“呼!你我就此別過!從此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二人,恩斷義絕!”
言盡於此,傅青瓊,拂袖而去。
蕭勉張口欲呼,卻啞口無言。
眼看着傅青瓊隨同夏九幽消失不見,蕭勉幽然一嘆。
到底,還是回不去了嗎?
卻在這時,白髮老者,不忘催促蕭勉。
此處畢竟不是久留之地,萬一夏九幽和傅青瓊去而復返,甚或鬼帝殺個回馬槍,後果不堪設想。
收起心懷,蕭勉隨同白髮老者,逆通道而上。
走過伍行祖師的棺柩,蕭勉大禮參拜,便是一旁的白髮老者,也朝着伍行祖師的棺柩行一大禮。
爲了阻擋鬼帝入侵的腳步,已然身死道消的伍行祖師,拼着魂飛魄散,發動了魂魄神光,逼退了鬼帝。
若真的讓鬼帝的計劃得逞,不說其他四州如何如何,單單是南越州,絕對會變成第二個幽冥鬼域。
於無聲處,蕭伍行對南越州,恩同再造。
若無蕭伍行,萬古之前,鬼帝就已經打開了五行山下的地府之門打開,給南越州帶來了滅頂之災。
就在伍行祖師的棺柩前,蕭勉又朝白髮老者行禮。
若沒有白髮老者的救援,蕭勉恐怕已經死在夏九幽的《九幽冥書》之下——就算不死,也必受重傷!
“敢問老丈:是何方神聖?莫非是我五行門……”
“不是!”打斷蕭勉的猜測,白髮老者,隨手一揮,他手中的掃帚便揮舞到了蕭勉面前,隱隱然的,一重混沌色的流光,在掃帚上來回流轉。蕭勉見之一愣,就聽那白髮老者不答反問:“小子!你可能看出老朽的來歷?”
白髮老者,分明是想考考蕭勉。
蕭勉看着那把掃帚和掃帚上的混沌流光,若有所思。
混沌色的流光,像極了五行門的大五行滅絕神光。
若是在沒有進入獨尊府前,蕭勉必定會將之錯認成是大五行滅絕神光,然則親眼見證了伍行祖師的大五行滅絕神光,蕭勉卻很清楚:這混沌色的流光,是另一種神通。
會是什麼呢?
隱約間,有什麼東西,似曾相識……
混沌!?
莫非是……
“前輩和當年橫行天下的混元老祖,是何淵源?”
“混元老祖?呵呵!你就不用往老朽臉上貼金了!不錯!老朽便是宇內三魔之一的——混元老魔!”
蕭勉雖然早有猜測,卻還是大吃一驚。
他本以爲眼前的白髮老者,應該是混元老魔一系的徒子徒孫,想不到,這白髮老者,竟然自稱是混元老魔!
不等蕭勉釋懷,白髮老者——混元老魔,侃侃而言……
混元老魔,世稱宇內三魔之一。
有人覺得將混元老魔和獨孤劍魔、絕世兇魔並列,是對前兩者的褻瀆,也有人覺得混元老魔,猶有過之。
不管如何,世人只道混元老魔是老謀深算的大魔頭。
誰又能想到:當年的混元老魔,不過是少年兒郎?
曾經的混元老魔,不過是混元門中一個無名小卒。
混元門被滅門時,混元老魔,非但沒有死於非命,反而得到了混元門無上秘典——《混元無極大道》!
這《混元無極大道》,乃是道門混元道統真傳!
修煉到大乘境界,白日飛昇,不在話下。
然則,真正讓混元門盛極一時的,並非這《混元無極大道》,而是由此衍生的一門邪術《混元無極吞天術》!
《混元無極吞天術》,可吞噬旁人真元,化爲己用。
在被修行界斬草除根的一路上,混元老魔,數度死裡逃生,每一次生死大戰之後,混元老魔的實力更上層樓。
究其原因,便是混元老魔吞噬了敵人的真元!
在龐大的真元驅使下,幾乎是毫無瓶頸的,混元老魔,順利凝嬰,步入了元嬰老祖的行列。
同時,混元老魔發現了《混元無極吞天術》的隱患。
那便是經由《混元無極吞天術》吞噬而來的真元,雖然能在短時間內壯大自身,但並不能徹底爲我所用。
怎奈此時的混元老魔,已然凝嬰。
他的元嬰中,存在着太多不屬於他的真元成分。
以至於,混元老魔並不能很好的控制這尊元嬰。
無奈之下,混元老魔,不得不另闢蹊徑……
就這樣走走停停,混元老魔,一路經楚郡、秦郡,出陽關,離中州,過西蜀,輾轉到了南越州。
誰也不曾想到:混元老魔,竟然遠遁到了南越州!
此番潛伏,歷經百年。
直到,一個很偶然的契機中,混元老魔聽聞了五行門的名聲,傳聞五行們中,有五行合一的混沌法門。
類似的法門,其他宗門不是沒有。
就比如雷震宮的混沌神雷,便是此類。
然則雷震宮好歹也是三境亞聖,即便是混元老魔這等級數的絕世魔頭,也不敢輕易招惹。
五行門,就不一樣了!
當年的五行門,正是風雨飄搖。
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元老魔,遁入了五行門。
一晃,三百年時光,悄然流轉……
這三百年間,混元老魔,見證了五行門的興衰,經歷了五行門的風雨,卻始終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此番,若非感應到了蕭勉的卓爾不羣,進而一路跟蹤,這纔在緊要關頭,出手救下了蕭勉。
若非如此,混元老魔,或許還不會出手……
當然,這並不是混元老魔第一次出手。
前番爲了爭奪進入獨尊府的名額,萬宗聖遠赴天都城,南越州一度無天尊強者坐鎮。
就趁此空隙,秦天風意圖趁虛而入。
也怪秦天風太過心急,入了南越州,便直撲五行門。
秦天風只道南越州無一合之將,侵入五行門時,雖然也做了些手腳,卻還是不夠仔細。
被混元老魔發現之後,混元老魔,痛下辣手。
卻原來,數百年前,混元老魔途徑秦郡時,就曾經和秦家有過瓜葛,當年的混元老魔,不得不落荒而逃。
時隔三百年,秦天風,自動送上門來。
情知秦天風不懷好意,混元老魔,哪裡還會客氣?
雙方雖然都是天尊境強者,但同樣是天尊境強者,彼此之間的戰力,卻很可能天差地別。
混元老魔牛刀小試,便重創了秦天風。
若非這三百年修身養性,磨滅了混元老魔的一身戾氣,恐怕秦天風能不能安然迴轉秦郡,還是兩說呢!
聽完混元老魔的講述,蕭勉肅然起敬,大禮參拜。
想不到在自己不曾覺察的暗處,混元老魔,已然拯救了整個五行門……
這份恩情,蕭勉不得不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