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打個激靈,太虛真人反應過來。
怒吼一聲,太虛真人殺向了蕭勉——雖然太虛真人不知道蕭勉在都天峰上動了什麼手腳,但太虛真人很確定是蕭勉乾的好事,這才突然出手,試圖打斷蕭勉施展妖法。
可不就是妖法嗎?
都天峰,乃是九大聖地的大本營,同時也是三清觀的立足之地,一向掌控在三清觀手中,不容外人靠近。
都天峰立世萬年,唯一一次遭受攻擊,便是當年被蕭勉算計,衆人圍攻三清觀,最終惹來了靈界仁皇。
仁皇一擊,重創都天峰。
但是經過這百多年的不斷修復,都天峰大致痊癒。
不曾想蕭勉一開口,都天峰就要倒了?
若蕭勉是和靈界仁皇同一等級的至強存在,太虛真人還能接受,問題是,蕭勉算什麼?
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天尊修士,怎麼危及都天峰?
百思不解,太虛真人卻篤定絕不能讓蕭勉繼續施法。
面對太虛真人的攻勢,蕭勉脣角一勾,輕鬆接下——既然太虛真人想比劃比劃,蕭勉不介意活動活動。
權當是陪他看看都天峰是怎麼倒的!
都天峰的變故,既因蕭勉而起,也非蕭勉而生。
事情,要追朔到很久很久以前……
當年蕭勉第一次遊歷西蜀州時,於幻神殿驚擾了玄天尊,衆人合力滅殺玄天尊後,救出了一具黃金戰靈。
此後於天都城,黃金戰靈大肆吞噬天都城內的傳送陣靈能,一度導致天都城傳送陣全面癱瘓。
臨危受命,蕭勉深入探查,最終發現了黃金戰靈。
一番合計,蕭勉將黃金戰靈誆騙到了都天峰——這數百年來,黃金戰靈一直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伏於都天峰。
都天峰,以奪靈秘術奪取天下靈氣。
蕭勉,以黃金戰靈吞噬着都天峰的靈氣。
一報還一報,且看誰的手段高明罷了……
這也是都天峰近百年來靈氣每況愈下的根本原因,可笑都天峰上下還以爲是當年仁皇一擊重創了都天峰根基。
這個黑鍋,靈界仁皇,背了上百年!
前番北伐時,蕭勉發射完那道射向齊郡稷下學宮的星光大炮,並沒有立刻離開都天峰,他還做了一件事。
依靠如意寶鏡爲中介,蕭勉找到了黃金戰靈。
一番溝通,蕭勉和黃金戰靈達成了一個協議。
今日,九大聖地分崩離析,都天峰也就不用留了……
因此故,蕭勉以如意寶鏡聯繫上了都天峰下的黃金戰靈,一番鯨吞海吸,這才徹底動搖了都天峰的根基。
隨着時間的推移,太虛真人猛攻蕭勉,蕭勉見招拆招,都天峰,卻震動得越來越厲害,越來越猛烈。
到了此時,衆人都知道都天峰怕是在劫難逃了!
卻在這時,都天峰中,衝出了不少各色修士。
有劍靈谷的劍修,有九宮陣宗的陣法師,當然也有冰火魔宮和雷霆宗的兩家修士,卻無三清觀門人。
便是封山閉門的光音谷,也不見蹤影。
冷無炎和雷神兩家,各自聚攏了各家修士,精炎號和雷震號兩艘地級寶船,收容着冰火魔宮和雷霆宗修士。
劍靈谷劍修和九宮陣宗陣法師,聚攏在林宗雪和陣元子身邊,兩家宗門聚在一處,頗有些臉色難看。
尤其是林宗雪,謀劃了半輩子,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最幸運的,莫過於生死谷和山河宮,先一步逃出坑外,當然,炎極宗更是舉派回遷了稷周境。
如若不然,今日都天峰一劫,避無可避!
心生此唸的同時,衆人看向蕭勉,目光越發審慎。
這小子,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看他這絆倒都天峰的架勢,分明是要絕殺三清觀啊!
卻在這時,天都城方向,行來一艘地級寶船。
這艘地級寶船名喚天都號,乃是天都城官方所有,天都號上承載的,並非天都城的援兵,而是靈視主播。
放眼望去,天都號上站着一船妙齡女修,花枝招展。
不怪這些天都城內的靈視主播前來戰地取景,實在是此番發生在都天峰的變故影響太大,以至於震動天都城。
再一想到此番都天峰數度驚變,往往都是有驚無險,天都城方面這纔派出了天都號,打算火中取栗一把。
若能將第一手實況直播傳回天都城,必能賺得盆滿鉢滿——如今的天都城,頗有些沉悶,正需要刺激。
只是誰也沒想到,今日這個刺激這麼大……
都天峰——搖搖欲墜!
“我的天哪!各位觀衆!各位觀衆!大家快看!”
“這裡是靈視一號臺!下邊由我給大家帶來獨家……”
“還獨家呢?這都全程直播了!都天峰,快倒了!”
一時間,天都號上,雞飛狗跳。
受此驚變,太虛真人突然罷手不戰,因爲他已經確定,都天峰的變故雖然和蕭勉有關,但已經無法阻止。
兩世爲人,而且都是居上位者,太虛真人的心機城府非一般人可以企及,他很清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決定!
都天峰要倒,便如天要下雨,無法阻擋!
九大聖地要散,太虛真人懶得多管,也無力迴天。
今日,太虛真人只有一個目的:搞臭蕭勉!
人生在世,不過名利二字。
太虛真人相信,蕭勉做了這麼多,既想中興南越,又想雄霸天下,必定是爲了千秋霸業,萬世美名。
便如那獨尊巫擎蒼,不就引來萬世景仰?
今日,拼着都天峰倒,聖地散盡,太虛真人也要在蕭勉身上潑一潑髒水——或許,並不是潑髒水呢!
眼見太虛真人偃旗息鼓,蕭勉雖然情知太虛真人必定還有後手,卻渾不在意,樂得清閒。
今日,這都天峰,是必倒無疑了!
都天峰一倒,九大聖地煙消雲散。
從今往後,蕭勉的敵人便只剩下一個三清觀!
蕭勉才這麼想着,都天峰,開始分崩離析……
曾經的天下第一峰,終於走到了歲月的盡頭!
一片片宛如樹皮的碎峰,從都天峰上剝離下來,轟轟然地從天而降,飛射向四周,翻滾着砸向地面。
包括蕭勉在內的所有人,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第一片碎峰砸中地面,以都天峰爲中心方圓百里範圍內,盡皆震動,緊接着,一片片碎峰紛至沓來。
地面的震動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遠處的天都城,也受到影響,整個波動起來。
虧得有天都號上諸多靈視女修在進行全程直播——她們雖然早就被髮生在眼前的驚天鉅變震驚了,但靈視還在忠誠地轉播着都天峰的毀滅,以至於天都城中的衆人好似親眼所見,目睹了一切,對於天都城的變化也就釋然了。
一時間,整個都天峰乃至是整個天都城,陷入寂靜。
唯有那不絕於耳的轟隆聲,持續地迴盪在天地之間!
漸漸地,都天峰的剝離越來越靠近核心區域,從都天峰上脫落下來的碎峰,不再是單純的山峰碎片。
要知道,都天峰,乃是這方天地封禁以來第一重寶,說都天峰是一座不會移動的戰城也未嘗不可。
都天峰內部,乃是數不盡的陣法、符籙乃至機關禁制。
隨着都天峰的破滅,內部鐫刻的陣法和鑲嵌的符籙開始自爆毀滅,自內而外的加速了都天峰的毀滅。
一時間的盛況,宛如點燃了一發沖天煙火……
只是這枚煙火,乃是花費了這方修行界無窮心血和精力才建造而成,如今,卻毀於一旦,付之一炬。
也不知轟鳴了多久,也不知爆破了多久。
終於,天地間,爲之一靜,爲之一空……
偌大的都天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一眼望不到頭的碎峰廢墟,覆蓋了方圓百里範圍。
唯有一座天外神峰,不動如山,凝定於虛空,天外神峰下方,是三片孤零零的空間碎片,遊離在半空中。
那座天外神峰,便是三清觀宗門駐地——三清山!
那三片空間碎片,便是來不及撤出都天峰的三家聖地宗門所有——劍靈谷、光音谷和九宮陣宗!
雲海劍廷曾經的宗門駐地,雲涯海閣,因爲無人看護,一併隕落在了都天峰的破碎浩劫中。
都天峰,毀於一旦,不復存在!
良久,太虛真人,回過神來。
“蕭勉!我三清觀和你,不共戴天!”
“太虛!都天峰可是自己倒的,關我何事?”
“哼!今日之事,非你莫屬!”死死地瞪着蕭勉,太虛真人陡然話鋒一轉:“今日正好諸位同道都在,本尊捨得一身剮,也要向修行界揭穿你南越蕭勉的真實面目!”
“……,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什麼真實面目?”
太虛真人這話,真讓蕭勉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下一刻,太虛真人,冷哼一聲。
“聽聞南越州有一支勁旅,滿員六十人,號稱甲子營,盡皆是元嬰老祖組成,可有此事?”
“……,有!”
“那我問你:組成甲子營的六十人,從何而來?”
“太虛!你真要我實話實說?”正視着太虛真人,蕭勉有些猜到對方的算盤了,在太虛真人一再逼問下,蕭勉照本宣科:“組成甲子營的六十人,乃是我南越州遺落在外的可造之材。當年蕭某遊歷天下,有心蒐羅,這才讓他們迴歸南越,爲南越中興出一份力!怎麼?有問題嗎?”
“蕭勉!放你的春秋大屁!”太虛真人,破口大罵,驚醒了衆人,就聽太虛真人急聲言道:“遊歷天下,你就能判斷出誰是南越修士?我看你是先看中了那些好苗子的資質,然後再給他們編排了一個南越修士的假身份吧?”
太虛真人,一語中的!
蕭勉聞言,雙目一眯。
與此同時,周圍所有看客,盡皆鴉雀無聲。
蕭勉沉默間,太虛真人,招來一人,大聲言道:“諸位看仔細了!此人,乃是我三清觀一字輩修士,一塵,前番南征時,一塵隨軍前行,偶遇甲子營,就在甲子營六十人中,發現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修士——一樣的長相,一樣的年紀,便是神情舉止也宛如刻印。蕭勉!我倒要問問你:此事你怎麼解釋?天下同道,又會怎麼看?”
“這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天下修士不計其數,偶有相像者實屬正常——我前些天還看到有個乞丐像極了太虛前輩您的,此事您又怎麼解釋?天下同道,又會怎麼看?”
“哼!牙尖嘴利!”
“就算他們二人有血緣關係,又能說明什麼?我還懷疑是你三清觀強奪我南越州修士在先呢!”緊盯着太虛真人,蕭勉斷然言道:“三清觀又不是仙界,說一不二!”
“顛倒是非,倒打一耙,有你的!”看着蕭勉,太虛真人朝一塵問道:“一塵!你且說說自己的身世!”
“是!”
躬身一禮,一塵當衆說起自己的身世。
這小道一塵,俗家姓聞名江燕,聞家在天都城雖非大富大貴,但也算一家小世家,依照一塵的說法,他還有個孿生弟弟,從小就遺失在外,聞家只當已經身故,也就沒怎麼尋找,不想南征一戰,於無盡之洋上空,一塵竟然在南越軍團的玄女號上見到了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兩人四目相對,盡皆如遭雷擊。
身爲雙生子的感應,讓他們明悟了彼此的關係。
迴轉都天峰,一塵就將此事告知了聞家,聞家立刻派人前來都天峰詢問,此事最終被太虛真人得知。
今日,爲了搞臭蕭勉,太虛真人不遺餘力。
私底下,太虛真人更是篤定:此事必是蕭勉所爲!
此事自然是蕭勉所爲,當年有個計劃——滄海遺珠!
不光是甲子營六十人,其他還有三四十人,湊在一起,共有百人,是蕭勉從天都城中挑選的各色精銳。
這些人中,真正屬於南越出身的,不過五分之一。
另有八成,確實是蕭勉見才起意,坑蒙拐騙所得。
此事,只有蕭勉和鬼頭一人一鬼知曉,硬要說的話,接駁周天星宿大陣的黑布也知曉,除此之外,再無人知。
蕭勉總以爲:時過境遷,再不會有人提及此事。
想不到今日,蕭勉前腳剛推翻了都天峰,太虛真人後腳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個暴擊——一個實實在在的暴擊!
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啊!
滄海遺珠之事,不比殺太精真人那口黑鍋。
首先,蕭勉確實沒殺太精真人,問心無愧。
其次,就算蕭勉真殺了太精真人,那也是蕭勉和三清觀的矛盾,說破了天去,蕭勉根本不怕三清觀。
但是滄海遺珠一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就像蕭勉說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兩個人長得像怎麼了?就算兩人真是兄弟,蕭勉的解釋也不是沒有可能,萬一是三清觀強奪南越州修士後裔在先呢?
往大了說,整個甲子營,都可能發生譁變!
甚至整個南越州,可能因此背離蕭勉的初衷!
整個天下,都會視蕭勉爲損人不利己的邪魔。
果然!
一塵一番話說完,衆人看向蕭勉的目光,變得古怪起來,天都號上,靈視主播們更是將鏡頭對準了蕭勉。
便是冷無炎和雷神等人,也是神色複雜地看着蕭勉。
“蕭勉!你有什麼想說的?你看我天都靈視,異常發達,有什麼想說的,大可以一吐爲快嘛!”對着蕭勉,太虛真人自語:“我現在只是好奇:甲子營滿員六十人,其中到底有沒有真正屬於南越的修士?有的話又有幾人?”
“……”蕭勉,沉吟不語。
太虛真人,卻不打算放過蕭勉。
“我一直在納悶:以南越州之前的積弱狀態,哪裡來的那麼多好苗子!原來,那些所謂的南越英才,都是你偷來的!你不光偷走了我天都城的英才,也偷走了不少出身其他地域的英才吧?真有你的!謀劃之深,細思極恐!”
“……”蕭勉,依舊沉默以對。
“怎麼?不打算說些什麼嗎?對你的甲子營!對你的南越州!”
“你想讓我說什麼?”蕭勉終於開口了,平靜淡定。
“說說你都是怎麼把他們召集起來的,從哪裡拐騙過來的,他們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我很好奇!當甲子營那些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還會選擇效忠你這邪魔嗎?”
“邪魔?太虛!你何德何能,敢稱我邪魔?”
“難道不是嗎?你不光損人利己,還無所不用其極!”緊盯着蕭勉,太虛真人,發動了又一個更加強勁的暴擊,厲喝道:“蕭勉!你乾的那些好事,以爲沒人知道嗎?以一己之力散佈無相心魔,禍亂天下!罪該萬死!”
無相心魔,此言一出,衆皆譁然。
便是蕭勉,也心神一震,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太虛真人,莫非練成了佛門神通他心通?
不然何以無相心魔這等隱秘,也別他知道了?
不對!
他是猜的!
無相心魔,事關重大,知之者甚少。
蕭勉在人前動用無相心魔,只有兩次,一次是於南海滅殺心懷不軌的黑靈妖尊,另一次,便是不久之前在東海,蕭勉假借逍遙王之身,以無相心魔鎮壓金風王,進而以三個寶葫蘆活生生燒死了金風王——恐怕就因於此!
金風王和都天峰有勾結,金風王的死,勢必會引起太虛真人的注意,一番徹查,難免有些蛛絲馬跡。
但是,無相心魔之事,絕不如滄海遺珠那麼坐實。
如果說滄海遺珠一事還有些真憑實據,那麼無相心魔一事則純粹是太虛真人捕風捉影,試圖抹黑蕭勉。
雖然,此事對蕭勉而言,並非抹黑……
只是無相心魔牽扯太大,蕭勉也不敢掉以輕心。
實在是無相心魔太恐怖了——恐怖到蕭勉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