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曲山,因山中內腹空空,幽曲百轉而聞名,是羅山之下,楚秦地界裡排第二的山門,用來報答祁無霜當年恩情,算是拿得出手了。
“三階下品靈地,比我楚秦山還好……”
齊休隨意在山腹中獨自閒逛,感應到靈氣等階,自嘲笑道。
敢瓏寧願不要更好一點的空曲山,而是喜歡自家梨山,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一意癡留在二階上品的楚秦山,就是不願搬到三階下品的羅山去。這修士心中的迷信,當真奇怪,明明命運波譎,福地之說,不可盡信。但敢瓏和自己都心存執念,留戀舊土,其中情感,也複雜得很。
一邊胡亂想着心事,一邊順着空曲小徑,行到一座廢棄的地下洞府前,奈文氏敗亡後,敢毅家的人數沒那麼多,是以有許多洞府廢棄。敢毅年紀大了,人又馬虎,治家不很嚴謹,這裡多年不加維護,外壁已然斑駁,門前一處引地下水而建的池塘景緻,也乾涸敗落。
再往裡走,就是敢家修士們修行所在,雖然他們都已搬出,而祁家還未搬入,但齊休終歸是個外人,不好擅闖,免得有瓜田李下之嫌。
沿乾涸的引水渠往另一個方向走,不多時,就來到一處地下泉眼,此泉不是寒泉,也不是溫泉,而是一處礦泉,【知風水】掃過,知道常泡此泉,有些許提神淬體之效。
不知爲何,齊休隱隱感覺此泉對自己有些用處,稍作猶豫,便沉入泉底,微有些沙沙顆粒感的泉水浸透全身,果然有對身體淬鍊,滋養之效。
取出楚震隨手丟給自己的淬體訣,專心運轉起來,自家煉體大成之後,身體雖然強悍,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淬體訣運行幾個周天,終於明白其中原因。
藉助藥物煉體,身體骨骼雖然變強了,但煉體和修行一樣,是違反自然規律的逆天之事,煉體,又何嘗不是傷體呢?
隨着煉體漸深,竟然不知不覺受了些許暗傷,難怪當年楚震給自己這本一階淬體訣!當時只道是楚震隨意丟給自己解悶的,但元嬰後期的見識眼光,只怕早已看清隱患,其中深意,齊休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不到這礦泉,只怕還不能明白此中道理,如此巧合,肯定又是自家一次福緣。乾脆,打出道傳訊符篆,告知祁冰燕等人自己要借地閉關。粗粗布下幻陣,鳩佔鵲巢,就在這空曲山中,閉關淬體,修復暗傷。
淬體訣不過是一階功法,運行十分迅速,不到十日,齊休體內傷毒和殘餘藥力盡數排出,將這處泉水污染得起碼十年不好再用。
飛出礦泉,齊休自覺精氣完足,軀體上原先的陶瓷光澤已不見,表面上看,似乎體術退步了些,其實齊休心裡清楚,這纔是功力內斂,身心最和諧的狀態!
心境,體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裡又是三階靈地,索性就地打坐,取出【無悲密紋】,參悟起‘意識’法紋,衝擊築基十層。
……
又過了三個多月,識海中,詭代本命【齊休密紋】上,兩道交纏在一起的螺旋狀‘意識’法紋已畫到最後一小段,齊休額頭冷汗直流,收結一筆,竟怎麼也繼續不下去。
“堅持!堅持!陽壽不多,結丹大業,已容不得我再走彎路了!”
齊休意志力提升到巔峰,將最後一絲靈力輸入到識海之中。
忽然,常年酣睡的【赤尻馬猴】打了個哈欠,悠悠醒轉,看着識海中的【齊休密紋】發愣。
“寶貝兒,現在不要打岔!”
齊休無奈,分出一點餘力,將自家意志傳遞給寶貝本命猴子。
【赤尻馬猴】好像聽懂了,規規矩矩盤膝坐下,只是不停齜牙咧嘴,似乎不滿意齊休的進度。
呼……呼……
齊休大口喘氣,身體忽然一陣顫抖,全身本源開始流逝,這是即將油盡燈枯的訊號,要麼停手,那麼就做生死一搏。
這又不是結丹,犯不着行險,齊休雖然萬般無奈,但還是準備停止這次衝擊,反正道路已熟,下次再試可以。
【赤尻馬猴】忽然動了,猴爪擡起,虛往天空一抓,藏在齊休頭髮裡睡覺的【七彩幻瓏蛇】悚然驚醒,發出怖畏無比的求饒信號。
“怎麼了?”
齊休突遭變故,差點把持不住,走火入魔。
【赤尻馬猴】卻不管這些,猴爪繼續加力,竟將【七彩幻瓏蛇】的靈魂生生抽出,從齊休天靈蓋透過,拉進了識海!
“這憊懶貨,還有這種本事!”
“難道當年越過自己,同意【七彩幻瓏蛇】的效忠,就是爲了今天!?”
齊休震驚萬分,本命猴子捏住七彩小蛇不停扭動求饒的靈魂,面上現出一絲狠戾,竟張口一吞,生生將小蛇靈魂吞噬。
隨後它身體再起變化,本來在胸口內部,透出七彩光芒的【七竅玲瓏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化作普通的血色心臟,再顯不出一絲原先模樣,隱沒在它法紋密佈的肌膚之下。
心臟撲通撲通跳動,傳遞出一絲幻瓏真意,齊休得此指引,恍然大悟,筆力重重收結,將‘意識’法紋繪製完成。
【幻瓏真意】,便是齊休新得的天賦技能,通過【身隨意動】天賦使用,不光能變化外形,而且可以將自身識海隱藏,幻化出其他本命物事,僞裝能力更上層樓。
又是一個輔助天賦神技!
本命猴子雙臂高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再次對齊休翻翻白眼,然後倒下繼續酣睡。
它的意思很明白,總歸是嫌齊休無能,又要靠它,才能進階成功。
“切!憊懶貨!你是我本命之物,幫忙不是應該的麼!”
齊休也皮了,不以爲恥,反覺理所當然,伸手往頭皮上一摸,【七彩幻瓏蛇】靈魂消散,屍體化作一枚指甲蓋般大小的七彩晶石。【察寶光】一探,竟然探不出信息,起碼是三階物事。
這隻蛇雖然一開始是個玩物,但在地底魔物環伺之下,千餘年不吃不喝還能活下來,自有它一番福緣。沒想到本命猴子不殺它,竟是存了日後備用的心思。可憐這小蛇幫了齊休不少忙,最後還是落得個靈魂被吞噬的下場……
“本命之物已兩次越過我,對外物施加影響,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齊休喃喃自語,心底生出一絲隱憂,不過自己和這【赤尻馬猴】同生共死,是利益共同體,對方只會幫自己,不會害自己,應該沒事。
天地靈物的思想,無法可知,齊休只得丟開,沉下心打坐,等狀態恢復,便撤去幻陣出關。
“恭喜齊掌門,修爲更上層樓。”
祁冰燕竟親自在外護法,見齊休出關,連忙上前恭賀。
齊休笑着受了,“你家搬遷之事,一切順利罷?”他問道。
“一切順利。”
若是祁無霜剛死時,被齊休接到這空曲山,祁冰燕可能還看不上,但被靈木盟當做豬狗一般對待,又在山都山血戰六年,她的心理期望已經極低了。
陡然間來到這昇平之地,又得了座不錯的山門,簡直就和做夢一般,祁冰燕哪還有不滿意的。知道齊休爲買這空曲山,花了五千三階靈石後,對齊休是發自真心的感激。
她身側還站着一位練氣絕色,看上去才十五六歲年紀,清麗柔弱,嬌小依人,資質也十分不錯,祁冰燕代爲介紹,原來是她祁家一位後輩門人。
小美人俏臉紅撲撲地,羞羞怯怯上前,跪下對齊休行禮。
自從當上一地之主,這種事齊休見得多了。幾十年來,許多小宗門,甚至頗有實力的中等宗門,要麼上門說媒,要麼像現在這樣讓自家後輩在面前打個轉,或是攀附,或是想聯姻,拼命給自己塞女人。
不過一來佛門外道修行漸深,控制能力愈發精進,二來多年煉體,房中之事有損,三來自家與四位妻妾感情深厚,齊休早已不動這些心思。
淡淡點頭,便不再看一眼,祁冰燕會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命那羞怯的小美人兒自行退去了。
兩人說笑着走出山腹,空曲山敢家人撤得一乾二淨,祁家人進駐,改動建築、修補法陣、侍弄靈田,全都忙碌得很。
“此地可遠不如你家當年,不知可住得慣?”
齊休隨口問道,祁冰燕自然說住得慣,又把感謝的話說了一通。
“咦!”
祁冰燕正說着,齊休忽然臉色大變,雙瞳之中‘眼識’法紋隱現,【破幻之眼】朝自家楚秦山方向看去,一道白煙,正從那緩緩升起,懸浮在極高空中。
這是門中有人故去的訊號!
齊休心中一痛,顧不得再和祁冰燕說閒話,連忙告辭,疾速往家裡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