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風羣島,御獸門飛地之一。
如柳光之輩,凡對此島有些瞭解的,都說是荒蕪貧瘠之地,但這不過是眼界低微之人基於自身認識角度的偏差罷了。
御獸門向來需求明確,二階【風磨鐵】,二階【鐵風鷗】等物只有此地能得到,就這一點,此飛地的價值就夠了。所謂的煙花錦繡物產豐饒,在超級宗門眼裡值得什麼!而且這些物事每年大量出產,其總值幾何外人根本無法得知,又怎能妄言此地貧瘠?
更別提……
齊休可從沒忘記趙惡廉和喚魔土那茬糟心事,要是趙惡廉沒死呢?要是他真的弄出了喚魔土,而且就是根據自己臆測的配方得來的呢?
要是……這外海魔災,跟喚魔土有關呢?
此中利害可大可小,來外海這幾年裡他總沒忘記這事,一直暗中打聽鐵風羣島收復戰的情況。正好這幾年史萬奇跟楚家關係弄得不錯,又主動邀請參與此戰,齊休思考來思考去,還是決定借支援史萬奇還人情的機會,親自跑一趟,說不定能從中覓到機會做點兒什麼,消弭隱患。
基於這個想法,他將帶來的展劍鋒部五百人和明真交由史萬奇直屬,權充場面,又派曾在鐵風羣島呆過許久的柳光去史萬奇處常備查問,而自己則跟顧嘆和沙諾這兩個精明能‘變通’的一道,領着沙諾所部五百人討了防禦外圍和善後的活計。
“都把眼睛擦亮一點,特別注意那種不太合理的微小細節,臨機應變。”
他不好跟顧嘆、沙諾明說,只能如此吩咐。
只是心中的不安感,依舊沒有褪去。
又全然不似【心血來潮】般對自己生命危險的警示,令人摸不着頭腦。
“恐怕這次的決定做錯了……”
當看到鐵風羣島外議事殿的場面時,他心裡咯噔一下,情緒愈發沉重了。
殿內來人的身份令他完全意想不到。
執法峰主事荊山守,齊雲派舉足輕重的元嬰後期修士,面無表情坐着,身後立有一大羣執法峰修士,刑劍也在其中。荊山守看見進門的齊休,頗有意味地深深盯了幾眼,而刑劍則裝不認識。
齊東城元嬰後期修士滕遠旗亦是如此,他身後的那撥人中有跟齊休交情不錯的滕遠閣,他衝齊休點了點頭,權作致意。
還有海東城元嬰後期修士芩熙照……
三撥人幾乎將這臨時建起的議事殿站滿了,玉鶴坐在一側,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
此時史萬奇的心情只怕比齊休還沉重。
這位準備出來獨過的御獸門元嬰高坐上首,臉色陰鬱地將眉間擰成了一個‘川’字,根本顧不上齊休,只隨便擺了擺手,示意現在不要上前見禮。
齊休只好自個兒找了個角落站定。
“我輩御獸門修士向來說話直接,列位勿要見怪!”史萬奇說話中氣十足:“是,我是邀請過一些貴門的人支援,但可沒指望,也不指望是今天這般陣仗!咱明人不說暗話,到底是何目的,還請列位給個說法!”
他這話含怒而發,肩頭黑鷹更是目露兇光,惡狠狠盯着在座諸人。
三位元嬰後期沒立即回答,其他人自不敢出聲,殿內一陣尷尬的沉默。
齊休聽得不明所以,躲在後面閉目運起全知天眼,也並不能從衆人神色上看出什麼,只從座次上分析,按常理,這三人位序應是地位崇高的荊山守坐首位,而海東芩家一般會讓齊雲滕家一頭,可此時的位序卻正好相反。這說明他們不是一道來的,荊山守最後到,而海東城的芩熙照坐在客席首位,那麼他應是第一個到。
另外,這三人中,荊山守從頭到尾就沒參合過光復戰爭,另兩位也只是負責後勤,也沒有參與過實際的作戰,這次卻突然跑來鐵風羣島,其中必然有重大隱情。
最先動作的也是這位芩熙照,他站起身,朝史萬奇謙沖一禮,笑道:“史兄切莫誤會,芩某並無前來爭功之意,可能是下面人傳錯了你的意思,我只聽說是邀我等前來襄助,以爲攻島欠缺人手,沒料到是誤會一場。既然有滕兄和荊兄在,那也不用我出什麼力了,哈哈,告辭。”
“告辭,告辭。”
說完衝荊山守和滕遠旗拱拱手,很乾脆地帶人離開。
他前腳走,滕遠旗也說了番差不多的場面話,後腳跟着去了。
“滕兄,留步。”
齊休趁滕家衆人往外走的機會,裝作找滕遠閣說話,也溜出了門口。
芩家和滕家既然這麼大張旗鼓地來了,就不會不考慮史萬奇的反應,能讓他們果斷走人的絕不會是史萬奇,九成九是因爲齊雲執法峰的參與!齊休何等樣人,看到他倆都要走,立刻就品咂出了其中關竅,既然是執法峰已留心上手的地方,那自己這個心有鬼胎的人絕留不得!想在荊山守眼皮底下渾水摸魚?絕對會摸着摸着把自己給摸進去了!
雖然很想知道荊山守爲什麼來,會不會也和芩、滕兩家一樣離開,但他已經注意到自己了,等與史萬奇應酬完,說不定就會相召,到那時候,自己想走只怕都走不掉了。
至於對史萬奇怎麼解釋,嘿嘿,史萬奇現在還顧得上自己麼?人情,什麼時候還都可以。
“幾年不見,齊兄在北路可還順利?”
滕遠閣哪知道齊休心裡的彎彎繞繞,還是那副隨和有禮的調調,跟齊休寒暄了幾句,並表示自己不知道滕家此行的意圖後,又道:“上次跟齊兄談起的姜明玲道友,已於不久前死於外海戰場。”
“可惜了。”他嘆道。
“是啊,可惜了。”想起姜明玲,齊休也是一嘆,江南宗初代宗門大位本該是她的,其人才具亦在姜明恪之上,沒想到……
政治鬥爭失敗的下場便是黯然遠嫁,最後還把性命丟在了外海魔物的手裡。
心中的警訊忽然更強烈了。
“怎麼回事?來時心中不安,決定要走反而愈發不對了,難道此警不在鐵風島?”
心中搖擺片刻,“不行,還是要走!”
多年養成對危險的敏銳嗅覺驅使他與滕遠閣告別後,飛速登上自家飛梭,“把人都召回來,咱們回去!”命令顧嘆將已開始行動的各部召回,立刻起航,原路返回。
“計劃有些被打亂了,我們這時候回去,是回魚尾島跟齊雲楚家匯合,還是直接往去白塔城的路上撞南楚門?”
見齊休如此情急,不該問的顧嘆自然不會問,飛梭駛離鐵風羣島範圍後,他纔過來請示接下來的飛行路線問題,“此地在南,而南楚門應在往東北白塔城方向走,若是筆直去與他們匯合,路上可能會通過魔物未被清理乾淨的海域,不如還是回魚尾島,與齊雲楚家匯合再去白塔城。雖繞了個彎,但會安全許多。”
“齊雲楚家這時候只怕已離開魚尾島了罷?”齊休不解。
“上路是肯定上路了,但應該走得不太遠,”顧嘆答:“但是我們在後面追,很快能追得上,而且很安全。”
他在這說着行軍安全的事,齊休心中的那份不安終於略微清晰起來,“不好!”他失態叫道,“恐怕楚紅裳有難!把飛梭速度提到最快,我們直接去白塔城方向,一定要儘快和她匯合!”
……
與此同時,議事殿內,荊山守與史萬奇剛剛結束傳音密談。
“既如此,你等就留下罷。”史萬奇滿臉無奈地做出了讓步,“但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們行動時必須有我的人跟着!”
“應該的。”荊山守點頭笑道。
兩人這就算達成了協議,荊山守起身,正準備離開大殿下去安排,突然身軀僵直,口不能言。
“這是!?”心中大怖,自晉階元嬰後期以來,當世還沒幾個人能令他如此!
一道混有至極生機的微風吹拂入殿,柔和中透出無上威壓。
“這是?”史萬奇、玉鶴等略一愣神便紛紛帶頭跪下,“恭迎鎮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