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了。
這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殺心褪去之後,簡小樓身體的僵化也隨之褪去,如一灘爛泥一樣,乏力虛脫的癱軟在地上。揉捏着酸脹的手腕,待到心緒完全平靜下來,她望一眼元飛宇的屍體,隨後回過頭來。
不一會兒,忍不住又機械麻木的轉頭望一眼屍體,再回過頭來……
漸漸的,額頭開始有些細細密密的冷汗滲出。
老天,自己居然真的殺人了……
就這麼平靜的和屍體待在一起,竟沒有什麼害怕恐懼的情緒,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莫非她骨子裡天生是個殺人狂,所以老天才會對她痛下詛咒?
不不不,一定是這遍地領盒飯的修真界把她給帶壞了……
簡小樓苦逼的從地上爬起來,眼下危機尚未解除,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元飛宇設下的禁制隨着他的死亡已經開始減弱,山洞下方還有俞心蓉和高瞻兩個人守着,她該如何逃走?
想要殺了俞心蓉是真的,不過簡小樓還沒自大到認不清楚狀況。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保證自己不領盒飯纔是最重要的。
簡小樓站在洞口禁制內絞盡腦汁,只要她一從禁制區走出去,俞心蓉立刻就會感知到她的氣息。在儲物袋裡翻個底朝天,存貨中連一張隱身符也沒有。
該如何是好呢?
山洞內發生的一切,俞心蓉和高瞻毫不知情。
小半個時辰還不見人出來,俞心蓉有些等不下去了。但無論她再怎麼心狠手辣,終究還是個女人,總不好上去催他。心裡倒是有些好奇,元飛宇瞧着一副精力掏空的樣子,還真有兩把刷子。
說起來,她也許久不曾嘗過男人的滋味了……
高瞻見她望一眼山洞,臉頰竟然飛起一道紅霞,可把他給噁心壞了。
俞心蓉並非什麼天仙國色,相貌也是端正美麗的,可惜黑心黑肺的女人,讓人從生理覺着厭惡。
“你去催他一下。”俞心蓉道。
“你怎麼不去?”高瞻反問。
秀眉微微蹙起,俞心蓉也沒有繼續強迫,只是覺得這高瞻實在僞善的很討厭。
天色將晚,暮色四起,峽谷內簇簇巨石筆直似劍,直指蒼穹。一聲聲獸吼或遠或近的傳來,聽的人頭皮有些發麻。
遲遲不見元飛宇出來,而且空氣中似乎還有一絲屬於人類的血腥氣味。兩人心中盡皆起了疑,相視一眼,再顧不得其他,縱身一躍,連跳幾塊巨石之後落在山洞的外側。
卻見簡小樓髮髻凌亂,慘白着一張小臉,雙手背在身後,直挺挺的站在洞內。
胸口被利器所傷,大片血跡幾乎將她的綠羅裙染成了石榴紅。
不過胸口的傷勢已經癒合,結出大塊黑色血痂。
兩人一眼瞧見她腳邊的屍體,頓時大駭:“你、你殺了元飛宇?”
這怎麼可能?
俞心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掌的威力,她比誰都清楚。
“除了我還有誰?”
簡小樓遠沒有表面上那麼雲淡風輕,雙腿一直哆哆嗦嗦,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倏忽抿了抿脣,咯咯一笑,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陡然向前一甩,朝向兩人的頭頂上方分別砸了兩顆拳頭大小的紅色球狀物。
“看招!”
兩人忙不迭飛出一擊,嘭,球狀物在半空炸開,毫無威勢可言,卻噴了他們滿頭滿臉的液體。
用手一摸,竟是粘稠的血液。
簡小樓立刻掐爆一張千裡神行符,拔腿就跑:“俞師姐,你不是想要我的心頭血麼,其實同我說一聲就行了,只需給我點報酬,要幾碗給你幾碗,你說說你,何苦非得弄死我呢?”
俞心蓉氣瘋了,正準備追上去,突聽高瞻大吼一聲:“不好!”
唧唧。
狐狸輕柔的叫聲傳入他們耳朵裡。
都不必轉頭,俞心蓉已然感覺到一股巨力如泰山般壓頂而來。
該死!
簡小樓沒有說謊,這果然是她的心頭血,而且她已經放血放了好一會,驚動了那隻三階妖獸!
高瞻快要瘋了,丫還是不是人吶!剖心取血竟然還能蹦躂的這麼快?
不過見到簡小樓安然無恙,還機智的將禍水東引,他心裡卻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因爲他方纔就一直在想,若是時間可以倒流,他一定不會參與此事。
否則,他的道心怕真是要毀了。
多想無益,跑吧!
趁着那三階妖獸還沒鎖定方位,俞心蓉和高瞻兩人各顯神通跑的飛快。
被逼到這份上,簡小樓才認識到自己的肉身素質確實比一般人強悍的多,恢復能力比狗還強。這多少給了她一些安慰,做不成強力輸出,起碼咱還能做一枚堅|挺的坦克肉盾你說是不是?
至少不會輕易領盒飯了。
不過畢竟失血過多,造成她思維有些恍惚,眼前盡是重影。
擇了一條山路悶頭狂奔,也不知那狐狸究竟追着誰去了。
直到聽見“嘎”的一聲,瞥見一團黑乎乎的虛影,她才又驚又喜的停下:“小黑,你怎麼來了?”
“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緊隨其後的戰天翔一見到簡小樓,瞳孔便是緊緊一縮。
眼前的簡小樓已經不能用狼狽不堪來形容了,整個就是一從血泊裡爬出來的鬼魂。
簡小樓見到戰天翔,心下終於安定了一些,有他在,就不怕俞心蓉了:“先不急說,附近有隻三階狐狸,咱們先走。”
塞了顆丹藥進她嘴裡,戰天翔將她打橫抱起:“走什麼走,你這樣子還能走?”
簡小樓眨了眨眼,被一個女人公主抱,怎麼感覺有些奇怪呢?
“三階妖獸?囚龍山上還會有三階妖獸?”神識在方圓窺探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發現,戰天翔開始原路返回,“你這一身傷,是那妖獸造成的?爲何還會有利器所傷的痕跡?”
“是內門的俞心蓉……”簡小樓大致說了說經過,並沒有提她不能殺生一事,有些秘密,應該爛在自己的肚子裡,她是知道的。“還好我自小苦練肉身,若不然今日怕是難逃一劫。大長腿,你日後一人前來囚龍山,一定要小心些。”
戰天翔聽罷一言不發。
只是在心裡默默祈禱那兩個人最好不要死在妖獸手中。
“嘎……”
一直蹲在戰天翔肩頭的小黑突然振翅飛了起來,圍繞着他們轉了一圈。
戰天翔恍惚明白它的意思,凝眉道:“看來我們走不了了,那隻妖獸已經鎖定了我們。”
彷彿被人潑了一桶冰水,從頭凍到腳,簡小樓一咬牙道:“放我下來。”
戰天翔問:“做什麼?”
簡小樓指着東面叢林:“你朝那裡跑,我纔是妖獸的目標。”
戰天翔就真彎了彎腰,將她放了下來。
簡小樓默了默,心裡說不失望是騙人的,然而大長腿能夠趕來搭救自己,這份情誼她已經很感激了。
“記得千萬不要回頭,我雖沒試過躲避三階妖獸,但還是有希望逃脫的,咱們洞府見。”
“行了,真囉嗦。”
抱人的時候還沒發現,如今見着自己胸口沾染上一大片污漬和血跡,戰天翔渾身不是個滋味。
瞧他一臉難以忍受的表情,簡小樓真是醉了,這重度潔癖症真是沒救了。
“唧唧。”
平地掀起一陣狂風,林間樹木一面傾倒,那狐獸近在咫尺。
紫電劍廢了,簡小樓唯有掐訣唸咒,施展土盾術。頃刻間,三面土黃色的靈氣盾牌環繞在她周身。
“你保重,我先撤了。”
簡小樓一溜煙已經跑出數丈之外。
戰天翔動也沒動,只是緩緩卸下背上長弓隨手丟去一邊,手臂微揚,祭出一杆玉髓白銀槍。
這玉髓白銀槍勾着龍紋,時不時發出陣陣龍吟之聲。
身形一幻,顯露男兒本色,釋放出被壓制的築基中境巔峰修爲。白銀槍頭溢出屢屢白色光暈,層層疊疊的光暈將他團團圍住。須臾,一套天級初品質防禦靈器、極高純度的魂晶戰甲披身。
伴着“嗡嗡”聲響,靈氣在周身澎湃激盪。
戰天翔攥緊銀槍,一霎氣場全開,凌空一刺,先發制人。
三階妖獸堪比金丹,卻比金丹差的遠,他自小被家族送往妖國修行,區區三階,又有何懼?
那隻三階狐妖原本是準備追着簡小樓而去的,硬生生被一股力量攔了下來,眼瞅着一撮美毛在鼻子前飄飄蕩蕩,狐妖氣惱轉身,改向戰天翔猛撲……
簡小樓跑了一陣,發現那隻狐妖並沒有追上來。
不僅如此,先前停留的地方還有一陣強烈的靈氣波動。
“啊呀,”簡小樓一拍腦門,怎麼忘記大長腿身上也染了她的血?
怎麼辦,狐妖雖並不擅長作戰,但以她這點微末修爲,回去也是白白送菜。
那也總比不回去的好,簡小樓叫苦不迭,掉臉折返,並且訓斥小黑:“你跟着飛個屁,好好在這待着,我若不幸英勇犧牲,記得回去同我爹孃報個喪。”
小黑聽話的停下了,一副好走不送的嘴臉。
簡小樓一面跑,一面回頭指着它痛罵:“真是一隻喂不熟的狗,白養你了十五年!”
臨近戰場的時候,她的腳步變得異常沉重,前方靈氣澎湃,瞬間便將她的土盾擊碎,她連靠近的能力都沒有。
靈劍妖刀刷刷飛射,簡小樓急吼吼的找了棵大樹藏身。
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大長腿臨近築基,卻還沒有築基,怎麼能和三階境界的妖獸斗的這般激烈?還是不對,哪怕她已經築基成功,也不可能同一只三階妖獸正面對決。
簡小樓抑住心中疑惑,直到前方氣勢稍減,才又放出神識前去窺探。
這一探不由鬆了口氣,原來並非大長腿,而是位築基境界的前輩。
扎着簡單的長馬尾,罩着一套銀光閃閃的護體戰甲,槍走如龍,寒芒四射,英氣逼人。在金丹妖修高出他一籌的威壓下,竟還戰個遊刃有餘,不落下風。
這般一槍在手,天下我有的氣勢,簡小樓真想擊掌而嘆。幸好對面是隻狐妖,而非百萬大軍,否則她還以爲自己穿越到了三國,遇見常山趙子龍了呢。
不過簡小樓越看越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尤其是那條隨他身形來回擺動的長馬尾,以及束髮所使用的銀色緞帶……
這這這、這不是大長腿是誰?!
簡小樓一口氣險些背過去,心火蹭蹭蹭燒了起來。
壓制修爲也就罷了,竟還男扮女裝,裝閨蜜和自己一室相處了大半年?!
作者有話要說: 蠢貨太久不碼字,居然忘記還有申榜單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