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中,一張陌生的臉。
“見鬼了!”左莫嚇一跳,旋即有些好奇地摸了又摸,再對着鏡子照了又照,審視良久最終下了結論:“還好,比以前看起來順眼不少!”
他心中稍安,心頭的一塊石頭落地。這張臉談不上英俊帥氣,但起碼鼻子還是鼻子,嘴巴還是嘴巴。
說實話,這張臉實在有些普通,甚至有些稚嫩,光頭,濃眉,厚脣,身體也比以前厚實粗壯許多,看上去就像一個老實巴交的孩子。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本來模樣?他心中有些疑惑,隨即他便看到水鏡中那張臉上浮現的疑惑表情。他有些不自然,這些年來,他早就習慣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殭屍臉,也習慣把自己的心思隱藏在那張殭屍臉下。現在表情突然豐富起來,心中的喜怒哀樂自然而然地表現在臉上,他感覺相當怪異。
好奇又新鮮地盯着水鏡中那張陌生卻生動無比的臉。
這張臉是不是自己的本來面貌,他決定去問問蒲妖,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很重要。
公孫差瞧了一眼左莫的手,見到那幾枚納虛戒指,頓時鬆了口氣。的確是師兄!見師兄這般模樣,他也知道,定然是發生了什麼。這個時候師兄需要安靜,他悄悄打了個手勢,便帶着衆人退了出去。改容換貌這類事,對修者說,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衆人一退出去,左莫便進入識海,找到蒲妖。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搞成這樣?”
蒲妖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裝糊塗,沒想到你們倆合夥起來算計我。”
“合夥?算計?”左莫一頭霧水。
“我倒也佩服你,膽子真夠大。重塑體魄,便是那些大魔,也未必敢嘗試,你竟然有膽色,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重塑體魄?”左莫心頭疑惑更重。
“我之前就奇怪,以你的性格,怎麼會那麼輕鬆答應逆吸地氣。”蒲妖眯着血瞳,自顧自道:“我應該早想到纔對。你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傷勢需要地氣呢?早就等在這吧。你還是這般算無策啊!”
左莫能聽得出來,蒲妖呢喃的後面兩句,顯然不是對他說的。
他也不傻,聽蒲妖說到這,便大致明白過來。蒲妖所說的“你”,應該是墓碑。越聽心中寒意越重,他忽然想起墓碑上曾經出現的那一行“答應他”。他隱隱有種感覺,蒲妖的推測,並非無稽之談。
這一妖一碑,都不是善茬!
但轉念想想,他很快就釋然。若沒有這一妖一碑,自己也混不到今天這地步,估計連築基都未必能成功。就像做生意一樣,各取所需,再小的好處,也不可能憑空從天上掉下來。至於風險,啥生意沒有風險?
“重塑體魄我大致明白是什麼意思。”左莫接着問:“這是不是我的本來面貌?”
自己的話沒有起到意料中的效果,蒲妖心中驚訝一閃而過,這廝不是最厭惡被人利用麼?不過他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說得太多反而會適得其反。
“當然不是。”蒲妖回答得很肯定:“重塑體魄之後,定然面目全非。這類魔功之所以危險,很大原因便是在這,你全身的骨骼血肉會被打碎,再經過煉化重組,補足先天,生成更強大的身體。”
左莫指着自己的臉道:“也就是說,現在這張臉,和我以前沒有半晶石關係?”
“沒錯。”蒲妖有些幸災樂禍:“不僅沒有半點關係,而且,你的身體全都被打碎過,以前的所有痕跡都全都不見。換句話說,以前的線索,現在也沒了。”
左莫愣住了。
“你手上總共有三條線索。改容抹識,會留下兩條線索,一條是在你的臉上,另一條是在你的意識裡。還有一條,便是你體內的五行琉璃珠。唔,現在你手上的線索只剩下兩條。”
左莫表情很怪異,和蒲妖的預計再次截然不同,他實在忍不住問:“線索少了一條,難道你不難過?”
“還好吧。”左莫語氣有些複雜,他聳聳肩:“起碼我還活着,保了小命,這生意不算虧。”
蒲妖啞然。
“這身體有什麼好處?”左莫很快從情緒中掙扎出來,有些期待地問,聽蒲妖剛纔的隻言片語,新的體魄似乎頗爲厲害。
蒲妖表情一滯,再也忍不住,憤憤丟下一句:“又不是我折騰的,關我屁事!”轉身便走。
左莫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能讓蒲妖吃憋,他心中大爲舒暢,心頭僅剩的幾分陰霾一掃而空。
從識海中退出來,心情大好的他忽然想到宗如。他記得宗如最後替自己擋了一記,要不是那一擋,只怕自己當場重傷。
他連忙找到公孫師弟,問清宗如傷勢,便火急火燎地趕過去。
宗如盤腿端坐,面色如紙,氣色極差。雷鵬和年綠一臉擔憂地守護在側,見左莫來了,兩人連忙起身。
“傷勢如何?”左莫劈頭便問。
年綠苦笑:“傷到經脈,要一段時間靜養。”
“治療經脈,這是三品春露丹,專門治療經脈受傷。唔,三品元氣丹,恢復元氣效果不錯。三品培元丹,固本培元……”
雷鵬和年綠看着面前一堆靈丹,目瞪口呆。
看望完宗如,左莫想起被自己忘在山谷裡的虹斑蝶。心中一動,他通過役獸牌呼喚虹斑蝶。但讓他失望的是,虹斑蝶沒有迴應,若不是虹斑蝶的氣息還在,他肯定以爲虹斑蝶被毒死了。
既然虹斑蝶還活着,他心中稍安。沒有彩瞳,山谷裡漆黑的劇毒霧氣,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他頓時打消了去山谷查看的念頭。
他索性一頭扎進房間,開始摸索這副全新的身體。
有個問題,一直讓公孫差感到費解,那就是五品靈獸的出現在兩名凝脈手中。要知道,五品靈獸已經開始步入高階靈獸的行列,它們遠非凝脈期修者能夠役使,如今卻出現在兩名凝脈修者手上,怎麼不叫人感到匪夷所思?
他心思縝密,把年綠和雷鵬叫來仔細盤細其中細節。
“是孔家兄弟。”好在他身邊有一位對赤尊者勢力並不陌生的謝山,他解釋道:“孔家兄弟不知從何得來一部秘技,三人聯手,能喚出五品血角大蟒,所向披靡,是赤尊者手下最得力的干將。不過據說此秘技他們得到的也不甚完整,喚出血角大蟒不能算真正的五品,只能算得上半個五品。至於血角大蟒失控,想必是孔大被我們擊殺有關。”
連謝山自己也想不到,他的猜測幾乎和事實完全吻合。
公孫差覺得頗有道理,別的不說,一隻五品靈獸的戰鬥力,絕對要超過三名凝脈修者。若是這秘技沒點缺陷什麼的,大家都不用活了。
忽然,有人急匆匆跑進來:“老大老大!”
手下的修者喊公孫差爲老大,喊左莫爲老闆。
“怎麼了?”公孫差問道,心中暗想,難道又出了什麼事?
“河裡漂了一名女修,被兄弟們救了上來。”
“女修?”公孫差一愣,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打離開無空山後,他便再沒有遇到過女修了。
在修真這件事上,男女沒什麼差異,有許多門派都是專收女弟子。唯一女修較少的,大概便要數煉體的禪修。女人愛美,對肌膚凝雪喜愛,對銅皮鐵骨可沒半點興趣。小山界裡據說也有專門的女修勢力,人數還不少。
“走,去看看。”公孫差毫不猶豫道。
當公孫差趕到營地,很快見到這名女修,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名受傷的女修。
“我說,也太醜了點吧。”公孫差渾然沒有察覺自己說得惡毒,十分驚詫道。
“可不是。”謝山深感同意,心有慼慼焉地點頭。
昏迷中的女修身受重傷,蓬頭垢面,渾身散發一股難聞的惡臭,臉上長滿疥瘡,一身破舊發白的布衣,和乞丐沒什麼區別,光着腳丫子,腿上成片烏青。
左莫也聽到消息趕了過來,他面色凝重,因爲蒲妖的一句話。
“她中了妖毒。”
“妖毒?”左莫面色有些難看:“你是說她是被妖所傷?”
“沒錯。”最近深感地位受到威脅的蒲妖,再也不敢藏着掖着,時刻不忘表現自己:“這是一種很常見的妖毒,用青棘藤煉製成。千年前就在用,沒想到居然現在還在用。”最後還不忘習慣性地評價一下:“這幫傢伙,一千年都白活了麼?”
左莫沒理會蒲妖,他猛地擡起頭:“她從哪漂來的?”
謝山一愣,連忙跑去問最初發現的修者,過了一會跑過來,沿着河流指了個方向道:“從那個方向漂來的。”
公孫差也反應過來,兩人不禁對視一眼,天月界!
那個方向,正是界河的方向!
這名女修竟然是從天月界逃出來的,兩人不由大爲驚訝。他們如今的位置離界河並不遠,這段時間,這名女修是他們見到的第一位從天月界逃出來的修者。毫無疑問,妖軍一定是封鎖了界河,做到這一點並不難,他們只需要派一支隊伍佔據荒木礁,便能夠牢牢扼守界河。
這名女修的實力很強啊!
左莫和公孫差又對視一眼,頓時打起對方的主意。別的不說,能夠突出重圍,這名女修的實力,絕非普通凝脈水平。更何況,大家同來自天月界,也能讓兩人感到幾分親切。
打定主意的左莫,問蒲妖:“這妖毒怎麼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