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陳曉詩分開的羅寧,向着陳東昇上課的教室走去。
不時過路的幾人超過羅寧走上前去,口中不斷說着“快點、快點”。
對於一成不變的學校生活,能夠突然出來一件衆人所推的事情,實在是一件幸事。
雖然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羅寧來學校只是單純的想和陳東昇老師說一聲謝謝,但走到教室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情形給驚住了。
教室裡面座無虛席,幾人擠在一起,大多是男生,外面還有不少未能進去,隔着門外往裡探視。
只見他們所關注都是教室右排前面的兩個人影,一襲白裙,還有另外一位碧華如翠的衣裝。
“楊凝,葉輕舞?”
兩人注意到後門口的騷動,稍稍偏頭,葉輕舞有些驚喜道:“羅寧!”對方聞言卻皺着眉頭。
羅寧已經沒有座位。
不同於古代的一個明顯特點就是,現代的人更愛自己多一點。
在古代,天下人的目光,朝野之上,或是鄉村匹夫,目光都聚集在閃現出巨大榮耀的人身上,投以尊敬、羨慕、嫉妒。而現代的人更注重於自己,他人如何,再光芒萬丈,都與自身無關,別人的財富是別人的,別人的幸福是別人的。
兩者不足以論究誰高誰低。
但以楊凝和葉輕舞兩人,竟然能夠吸引如此多人前來圍觀,可見其容顏何等美貌。畢竟大學生已不全都是心智尚未成熟。
氣質,是從後天環境中養成的,楊凝與葉輕舞兩人言談舉止,且只是靜坐在那,所散發出來的,都讓周圍人不忍忽視;並非是可聞可見之物,而是當其位於那裡,就能夠在一定範圍內感覺到,彷彿只要自己靠近、闖進去便會破壞這一氣氛。而被她們時常問起的“羅寧”也多少被人注意着。
教室裡面的座位,左邊和右邊的位置都是三座一排。此刻的教室裡麪人滿爲患,唯一空出的位置是在楊凝和葉輕舞旁邊。沒有同學坐上去,或說是升不起覬覦之心,或者說有心沒膽!
羅寧皺着眉頭看了一眼空位,回頭停靠在教室後頭的地方。不是他太自信,這兩女人來這的目的必然是爲了自己,既然知道了緣由,沒必要再扯上去。
而現在教室後面原本空着的過道,都已經擠着二十來位虛心向學的書生。
陳東昇看着羅寧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從知道他有着王家親戚的一層身份之後,還真擔心對方以後不來了。雖然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羅寧在課上表現得近乎白癡什麼都不懂,他的好學和理解以及其自己所認爲的東西,卻無一不讓他這個大學教授所歎服。
真是一個好苗子,不過還是需要敲打敲打。
陳東昇如此思量着開始了上課:“今天來的同學可真多啊!新面孔真多!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場面了,上一次還是二十年前關於李白詩歌的一個考究……”
李白?兄長?
羅寧神情一動。不過思忖片刻,看着周圍人的反應便明白了。
李白是整個唐詩中極具光環的人物,流傳千年,早已成爲整個民族的驕傲。不過一些詩卻頗具爭議,是不是他寫的,都沒有史料典證,只能從其風格、用詞來推測。
只是不知兄長在仙界如何了。
“大家來了都是衝着面子來的,當然這不是我的面子,是誰的面子呢,大家心裡都清楚……”
臺下一陣鬨笑,除了本班的一些正常課時內的學生,其他人來的目的都是你清我楚,但總歸不好明面上說,此刻被陳東昇半攤開,就好像是想要**的貓被發現了意圖一般,有些害羞有些自得。
“今天我們要講的就是古人的人物素養以及夢想實現。”陳東昇頓了頓繼續說:“不要以爲古人就沒有了夢想,古人也有,宋朝人有,唐朝人有,秦漢都有;不過他們當時稱呼爲‘追求’;夢想在古代是指遙不可及的空想,在今天其實和追求沒什麼兩樣。”
“在文學上面但凡有着大成就的,在追求上卻大多都是不如意的。文人清高,很多入不了眼的東西都是堅決抵制,像杜甫,、像賈誼、像李白,等等無一不是才華橫溢之輩,在他們的政治訴求上,卻都是不如意的。有人提出,文學與現實相對的理論:就是人在落魄窮困的時候能夠寫出好詩好詞,而地位顯赫的人是不能夠的。”
“當然,這是悖論,王安石就能夠寫出好文章,司馬光還編寫了《資治通鑑》。即便非說是,哪怕寫了好文章,寫得好詩,那也多是在不如意的境遇,但古人究竟又如何實現自己的追求的呢?”
“李白太銳,一往無前,根本不顧其它,杜甫太慢……”
羅寧突然睜大了眼睛看向陳東昇,後者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微笑之後繼續講課。
羅寧剛纔那一剎那突然懷疑陳東昇是不是同樣是修真者,甚至是否認識李白。下一刻他也明白這只不過是一個巧合、錯覺而已。他自認爲這世界只有自己一人明白李白,懂得李白。
羅寧稍稍思索,微微搖頭。
兄長不止一次的和自己說,他的劍太銳,一往無前,根本收不住。就像是脫了弓弦的箭矢,而他就是箭矢後面的羽翎,只能隨着劍走,而不能控制劍。這樣的劍法犀利逼人,威勢強悍,可同樣,這是沒有防禦的劍法,一旦被人攻破一點,就完全不能回防。
李白太銳,一往無前,多麼相像啊。原來一個人的衆多行爲都是一致的。李白的人銳利,他的文章同樣銳利,他的劍更是銳利!
從一個人的文章裡面,便可以窺探他心中所想。世俗人便是這樣窺探李白的思想境界。這也是執筆之人的悲哀,他們的暢想在現實當中得不到滿足,他們的要求在生活當中不能被重視,同時他們的傲骨不容忍自己向權勢卑屈,沒能奴顏婢膝,就只能將滿腔的憤慨和悲怨轉嫁到文字當中。
千年以來,李白的詩文早已經被無數大家、學者反覆研究,哪怕最細膩的地方也不放過。一個字,一個詞,在不同的句子當中比較,在不同的詩文當中體會;當然能夠揣摩其中深意。不能全窺其境,也有三分道理。
陳東昇自然不知道剛纔羅寧的笑容因爲什麼,還只當時‘默契’,此時他繼續講着:“古人的追求難以實現,一方面是理想與現實的碰撞坍塌了,另一方面就是爲佳人所困。”
說到這裡,陳東昇不自覺的嘿嘿了兩聲。他本來是想要說“爲情所困”,但想到這個教室,這些人,嘿嘿。
只是他這年紀,還有那頗爲嚴肅的臉面,突然發出這樣一個笑聲,很難不讓人捧腹。
“如那**才子元稹,人面桃花的崔護,還有那位惹得名妓花樓分外紅的柳永,他們無一不是飽讀詩書之才,卻因爲佳人情意耽誤了。感情這東西,少年時就落下了病根,以後想要改就很難了。就算了做了官,心中想的多還是**。”
陳東昇哀嘆着說道:“追求愛情固然沒有錯,可一心只想着愛情就很過分了。古往今來,不少人將‘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作爲畢生的追求,最大的樂事就是守着佳人一天一天過日子,唉,他們是真的沒長大啊!”
以陳東昇老學究的身份,此話一出,十分有分量,頓時整個教室裡面安靜了。或者說,最後幾句話引起在場之人共鳴。大學生早已經到了可以步入社會的年齡,思想在他們心中或多或少都已經開始成型,一方面他們渴望能夠再畢業之後能做做一番事業,另一方面卻又極度的依戀大學之中的種種,十分矛盾,但又似乎沒有人願意去理清楚這些頭緒。
況且男女情愛更是其中的重頭。
愛情是一個什麼樣的話題,是嚴肅,還是活潑?當下陳東昇的口吻講出來,卻是將大家帶進了沉重的氣氛。
或許認爲爲了理想不能束縛在愛情之上,可卻又在極大程度上渴望情愛。
古代就一直流傳着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說法,幸福便是與紅顏相伴到老至死不渝。
現在社會的物質太豐富,太多的東西都已經扯上了利益,純粹的愛情太難尋覓了。陳東昇這幾句話不僅是對現代真情缺乏的質問,更是對只求情愛的藐視。
愛情不錯,但終究是小道,人不能夠一生拘泥於此。那人應該做什麼?是報效祖國,回饋社會?當然不是這些空話,在陳東昇看來,每個人都應該找到自己想要的事情去做,做一些真正對得起生命的事情。比如自己,在大學之中傾盡自己所學,讓學生們的思想能夠更加成熟,就像是培養一朵小花,親自的看着他們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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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