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煉器師,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李耀。
他們全都聽說了李耀昨天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買了一塊灰騰晶的事情。
這件事已經在煉器師圈子裡傳開,成爲不少煉器師茶餘飯後的笑話。
李耀沉吟片刻,一攤手,從乾坤戒中提取出了這塊直徑一米多,疙疙瘩瘩,好似樹瘤的隕石,放到煅仙台上。
“這就是我昨天在拍賣會上買到的紅紋金絨石。”
七名煉器師中,有五個沒有參加昨天的隕石類材料拍賣會,紛紛圍攏上去,仔細研究。
謝千鶴從懷中摸出了一枚便攜式放大晶眼,套在右眼之上,細細揣摩着隕石表面的紋路,又伸出兩根手指,摩挲着隕石上的“絨毛”。
紅線流煉器師,則是從乾坤戒中提取出了一枚熠熠生輝的寶石,猶如七彩琉璃燈,發出了數十種不同的光芒。
每一種光芒照射到紅紋金絨石上,都會令隕石表面反射出一抹截然不同的流光。
紅線流煉器師盯着一道道流光,若有所思。
“依我之見——”
皇甫大師並沒有動用任何鑑定法寶,只是在隕石表面隨意抹了一把,隨後撮起手指,放在鼻尖下面嗅了兩口,肯定道,“這塊隕石中蘊藏的的確是灰騰晶,這是確鑿無疑的,除此之外,還有60%以上的雜質,即便在灰騰晶之中,亦是下下品。”
其餘幾名煉器師,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有兩名煉器師昨天在拍賣會上就鑑定過,今天還不死心,重新鑑定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剛纔交換神通,我有些投機取巧。”
李耀爽快道,“既然大家都這麼感興趣,請退後,激發最強的防禦法寶。我就當衆解石,當做給各位的補償好了。”
衆人回想起李耀剛纔將貫星錘揮舞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模樣,知道這頭人形兇獸的煉器術霸道無匹。
這一錘子幸虧是砸在天材地寶上,若是砸在人腦袋上。十個煉器大宗師也給砸扁了。
莫非接下來,他還要施展更加兇殘的煉器術?
七名煉器師面面相覷,全都退到了角落裡。
身爲煉器師,身上有的是法寶,每人都激發出了三四枚防禦法寶。周身罩住了好幾層五光十色的靈能護盾,這才定睛觀瞧。
他們還以爲李耀會摸出一柄比貫星錘更加誇張的大鐵錘。
沒想到李耀只是從乾坤戒中提取出了兩隻銀光閃閃的手套戴上。
李耀的神色無比凝重,雙臂之上再度纏繞起了一重重的筋絡和血管,十指瘋狂抽搐,彷彿在駕馭着一件看不見的法寶。
“什麼意思?”
謝千鶴眯起眼睛,目力運至極限,見李耀如履薄冰的模樣,全然沒有剛纔揮舞貫星錘那種舉重若輕,酣暢淋漓的感覺。
然而,謝千鶴實在沒看到。對方手裡有什麼東西啊!
就在這時——
“唰!”
紅紋金絨石右上角,一個凸起的巖瘤,忽然無聲無息地和主體分離,“啪嗒”一聲砸在煅仙台上,又落到地上,“咕嚕咕嚕”滾到衆人面前。
切面光滑如鏡,看不到一絲瑕疵,就像是用最鋒利的快刀,切開豆腐一樣。
這可不是豆腐,而是硬度極高的隕石!
藉着燈光閃爍。謝千鶴才隱約看到,李耀面前,隱隱有金光閃動,一縷一縷。比頭髮還細的金絲,漂浮在半空中。
這些細絲,近乎完全透明,唯有燈光的角度剛好合適,才能反射出極其微弱的金芒。
金絲的源頭,正是李耀的手套。
他對這些金絲。亦是無比慎重,專心致志地運轉靈能,驅動金絲,向紅紋金絨石遊動過去。
金絲極細,灌注了靈能之後,卻又極其鋒利,十幾道金絲輕輕掃過隕石,表層巖殼就像是剝洋蔥一樣,層層解離開來。
“這是我最新煉製的法寶‘單晶雲母絲’,雖然鋒利無比,但運用起來的難度也很高,我尚未運轉自如,稍有不慎就會失控,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不一時,李耀精赤的上半身再次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汗珠,他死死盯着紅紋金絨石,輕聲細語道。
說的輕描淡寫,但衆多煉器師略一思考,眼皮就猛跳起來。
“單晶雲母絲”如此鋒利,又無影無形,變幻莫測,用來切割天材地寶固然是輕而易舉,但用來切割血肉之軀,豈不是更加得心應手嗎?
一想到幾十根單晶雲母絲無聲無息從自己身上劃過,自己還未感覺到痛苦,就被大卸八塊的樣子,這些煉器師,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太兇殘了,這單晶雲母絲,根本不是煉器類法寶,而是不折不扣的攻擊性法寶吧!”
好幾名煉器師都在心裡嘀咕。
等他們回過神來時,李耀已經將紅紋金絨石的外層巖殼剝離得差不多,剩下的原礦石,就像是一尊鑲嵌着點點白斑的灰色珊瑚。
“果然是灰騰晶!”
衆多高手一眼就認出來,如果是真正的輝騰晶,鑲嵌在表面的斑紋,應該是亮銀色,而不是現在這樣毫無生氣的慘白。
李耀卻是連眼睫毛都沒有抖動半下,微眯的雙眼驟然瞪大,雙手瞬間化作一蓬灰霧。
千絲萬縷的單晶雲母絲,幻化出了道道金色流光,如上百把無形飛刃,將灰騰晶完全包裹,“沙沙沙沙”一陣亂響之後,灰騰晶和無數雜質都被一片片地剝離開來,天女散花!
“咻!”
當剝離到灰騰晶的核心時,煅仙台上忽然傳來一陣詭異的尖嘯,一道青芒沖天而起,滿室皆綠,暗香浮動!
“什麼!”
謝千鶴倒吸一口冷氣。
李耀驟然停止動作,收回單晶雲母絲,直到此刻,才長舒一口氣,汗漿如雨!
煅仙台上,灰騰晶的碎屑和粉末之中。靜靜躺着一塊非金非木,非石非玉的古怪材料。
大約拳頭大小,通體呈現出溫暖的碧綠色,好似一大團凝凍起來的碧水。盪漾開一抹抹的青霧。
哪怕看一眼,都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這是——”
包括謝千鶴在內的六名資深煉器師抓耳撓腮,面面相覷,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麼材料。
他們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皇甫大師。
豈料皇甫大師沉吟片刻,亦是苦笑着搖了搖頭,將目光轉向了李耀。
李耀活動了一下痠疼不已的手臂,嘴角勾起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道:“這叫‘碧連天青’,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材料,我也是以前偶爾在一部古代筆記中,看過它的介紹。”
“看似玉,卻不是玉,而是某種。類似‘琥珀’的物質,不知什麼緣故,落入地底,又經過機緣巧合,重重變化,億萬年時間凝結而成。”
“即便在四萬年前的古修時代,‘碧連天青’亦是十分罕見的,沒想到我在拍賣會上,卻是見到了這枚隕石,隱隱感應到了一絲蘊藏着碧連天青的徵兆。儘管只有三成把握,當然還是出手了!”
“原來如此!”
衆多煉器師恍然大悟。
紅線流煉器師有些慚愧地說道,“沙道友果然見識廣博,連四萬年前罕見的材料都認識。昨天我聽幾位圈中好友談起此事,還有些不以爲然,現在才知道是自己看走了眼,沙道友得到了一塊價值連城的至寶啊!”
李耀道:“價值連城,倒也未必,雖然是上古異寶。但並不是說,古老的東西就一定好。”
“我們腳下,隨便一塊石頭,都是在幾十億年中凝結而成,也可以說是‘幾十億年前的上古奇石’,又有什麼用了?”
“這枚‘碧連天青’,雖然罕見,但它的功效,說穿了也並不玄妙,只是能幫人調理氣血,疏通經脈,改善體質,保持身體的柔韌性罷了。”
“而且,它的功效釋放出來十分緩慢,只適合煉製成貼身法寶,供低階修士長年累月佩戴,調理身體而已。”
“真要說價值的話,也未必值我拍下來的那個價。”
這下,紅線流煉器師就搞不懂了:“既然只有三成機會解出碧連天青,而且就算解出來了,也未必值那個價,沙道友還買下來幹什麼?”
頓了一頓,他一拍腦袋,明白了,“沙道友是見獵心喜,特地買下來收藏,是不是?既然是收藏品,那就不能用實際價格來估算了。”
李耀淡淡一笑,掃了謝千鶴一眼,搖頭道:“我不是買來收藏的。”:
“我有一個學生,雖然天賦並不出衆,但性子卻極其堅毅,一直跟隨我,進行十分嚴酷的修煉。”
“我有心想要收她爲真傳弟子,但是入我門下之後,修煉就更加辛苦了。”
“我這學生,是個女孩子,我既不想她過度修煉而透支,更不希望把她練成一個五大三粗的怪物,是以一直都在猶豫。”
“正好,有了碧連天青,幫她慢慢洗髓伐經,脫胎換骨,就能稍稍提升一些資質,並且能在嚴酷的修煉之後,調理身體,增強力量的同時,維持嬌小玲瓏的體態了。”
“唰!”
謝千鶴目瞪口呆,一張老臉,瞬間通紅。
他羞愧得無以復加,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原來,沙蠍花了好幾個億購買這塊隕石,卻是想將裡面的寶物,送給女兒!
原來,他早就爲安安精心打算好了!
他只有三成把握能解出碧連天青,也就是說,還有七成可能,會一無所獲,真的變成圈子裡的大笑話!
這一切,都是爲了安安!
紅線流煉器師嘖嘖讚歎:“沙道友不但修爲深厚,對學生還這麼無微不至,誰能成爲沙道友的真傳弟子,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這還用說,只要看看巫馬炎就知道了。”
另一名煉器師笑道,“雖然武道和煉器之道不盡相同,但是今天領教了沙道友如此……霸道的煉器術,我敢肯定,沙道友的這名真傳弟子,用不了多久,也會像巫馬炎一樣,成爲萬衆矚目的超級新人!”
“沙老師!”
謝千鶴臉紅得幾乎要滴下辣椒油來,實在忍不住,上前兩步,對着李耀長長一揖,腦袋幾乎碰到地上,大聲道,“謝某,謝某真是有眼無珠,慚愧之至啊!”
衆多煉器師瞠目結舌,不明白謝千鶴這個銀心流的部門副總監,爲何忽然對李耀如此客氣。
就算對方的煉器術高明瞭一點點,也不至於啊!
李耀也愣住,皺了皺眉道:“謝道友,咱們之間的話,私下再說不遲。”
“不行!”
謝千鶴漲紅了臉,呼吸急促,連雙手都在微微發顫,“沙老師用心良苦,付出如此之多,我卻一直……”
“此刻若是還不當衆把話說開,我,我既不配當一名煉器師,更不配當一個父親啊!”
“正好,今天各位道友在場,請大家幫我做個見證,我要宣佈一件事!”
謝千鶴深吸一口氣,轉向皇甫博,又是一揖到地,肅容道:“皇甫大師,實在抱歉,我原先一直不知道,小女安安,原來,已經爲自己找到一位,最好的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