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幽冥鑑之中的袁行,可謂首次體驗了一把空遁的滋味,他只感覺整個人的感官知覺完全被封閉,猶如一個活死人,這與通過法陣傳送相當。若非有幽冥鑑保護,恐怕單純的空間拉扯力,就足以將其崩得粉碎。
法陣傳送具有定向性,且較之空遁速度要快,法陣一端的激發能量能破開虛空,並在傳送過程中,形成護罩,保護傳送者,對抗空間拉扯力,是以傳送距離越遠,所需要的傳送能量越大。
空遁的另一種形式,是修士元嬰出竅後的短距離空遁,那是利用本體靈元的消耗,硬生生消磨空間拉扯力,當然以袁行目前的修爲,尚無法涉及到那個層次。
袁行只覺得幽冥鑑突然停止,自己就從中一閃而出,出現在一處廣闊的空間中,那枚幽冥鑑在表面血光一閃後,自行空遁消失。
與此同時,他與幽冥鑑的心神聯繫就此中斷。
袁行先晃晃腦袋,待神清目明後,才放目環顧四周,只見此空間六面完全漆黑,四壁和地面銘有密密麻麻的惡鬼圖案,獠牙森森,陰厲可怖,好在頂壁有一塊塊圓形月光石,散發出皎潔白光,使得空間內不顯黑暗。
足足有裡許方圓的地面上,已或站或坐有兩百多名修士,其中八名塑嬰修士,兩名面貌有些相似的靈丹修士,二十幾名凝元巔峰修士,其他人盡皆結丹修士。他們或三五成羣,或成雙成對,或形單影隻,神色反應自然也不一而同。
與袁行同時空遁出現的就有十來人,他們或前往相熟修士的隊列中,或直接站在一旁,臥牛島四散人和鐵面上人、鍾織穎站成一堆,相互低聲交談。
一見袁行出現,不惑散人頓時朝他傳音:“五弟。這裡!”
袁行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朝六人招呼後,就輕聲道:“此地應當是幽冥方舟內部的一個巨大船艙吧?”
“應當錯不了。”不惑散人點頭,“老朽剛從鐵面道友口中得知消息,殘天秘境根本不人界境內,而是處在另一空間中,靠幽冥方舟才能穿梭兩地。”
“另一空間?”袁行若有所思的喃喃一聲。隨即環視一圈,“此處的修士已超過三百人。應當差不多了,今年連凝元修士也來了不少。”
“除去那些沒有被找到的幽冥鑑外,其它幽冥鑑的持有者也未必都會帶人蔘加,是以每次殘天競道的參與修士,都只有三百來人。”卻是鐵面上人緩緩接聲,“不過殘天競道過後,這些修士能有一半存活下來,已是萬幸!”
鍾織穎忽然朝袁行傳訊:“流雲弟弟,進入參天秘境後,盡一切可能和我聯繫。”
袁行心中一動。只回了一個字:“好!”
由於有八名塑嬰修士在場,現場並無人大聲喧譁,一些交談的無不低聲進行,鍾織穎等人也就此沉默下來,袁行轉而暗暗打量起現場來。
整個船艙的地面呈現出兩種格局。前半部分銘有水缸口大小的鬼頭圖案,後半部分一片漆黑,四壁的鬼頭明顯是幽冥鑑的穿梭通道,袁行估計地面上的鬼頭另有用途。
八名塑嬰修士都站在最接近鬼頭圖案之處,其中一名身着錦絲坎肩紅裙,上面繡有一朵朵粉紅桃花,眉清目秀的中年女子,袁行已見過一面,正是大巖城的右護法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時而和兩名中年男子閒聊,時而流轉着一雙桃花妙目,頻頻打量現場修士,尤其是一些長相俊朗的青年男修,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兩名中年男子,一名身着錦袍,相貌堂堂,下頜留有一撮山羊鬍,平添幾分文雅之氣,乃是旭日城洪波商會的老祖高丙文。一名身着大袖黑袍,頭戴黑色斗笠,輕紗遮面,看不清五官容貌,但渾身煞氣逼人的魁梧大漢,乃是馬鞍城城主蹄印真人。
桃花仙子三人不遠處,另有三名塑嬰修士站在一起,一名手拄紫木柺杖的駝背老嫗,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衣上打有許多補丁,口中不斷咳嗽,一副風燭殘年的病態模樣,爲乞生幫老祖之一。
一名虎背熊腰,橫眉怒目的錦袍老者,一名錦冠玉帶的俊朗青年,但這兩人中,袁行憑着獨目老嫗的記憶,只認識錦袍老者是摘星城左使撼山老叟。
另外兩名相互間有一句沒一句閒聊的塑嬰修士,一人是白衣勝雪的美貌少婦,乃仙道天一宗老祖掬雪娘娘,場中就她和錦冠青年是塑嬰中期修爲。
一人是黑袍加身,雙目盡盲,臉戴烏黑鬼面具的中年男子,爲魔道硝煙島島主無睛老魔。他坐在一頭形狀極其怪異的妖類背上,此獸叫菇角獸,通體褐色,羊首虎身,頭上雙角形似蘑菇,腹下僅長有三足,爲上古異種靈獸之一。
近三百名結丹修士中,袁行親眼見過的,只有當年在大巖城拍賣會上出現過一次的蔚夫人,而當他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掃過時,一名面如冠玉的白袍男子突然回視一眼,嘴角挑起一絲笑意。
此人名叫天塢,正是當年那條自爆身軀的十級灰蛟,其重新奪舍了人類身軀,並曾經在無底湖湖底的水晶宮與夜哭秘密會晤,但此時他展露出的修爲只有結丹後期。
袁行自然不會認識天塢,只覺得對方的笑容似乎饒有意味,而天塢在輕輕一笑後,也馬上收回目光,並與旁邊一名容貌出衆的綠裳女子繼續有說有笑,在外人看來,兩人倒像一對天造地設的道侶,在打情罵俏。
袁行雙目微眯,雙脣半張,朝不惑散人用腹語傳音:“大哥,那名頭戴錦冠的真人是哪位?”
“呵呵,五弟果然慧眼如炬,他不但是場中修爲最高之人,戰力恐怕也無人能夠爭鋒。”不惑散人緩緩傳音,“他乃是摘星城城主王大真人的獨子,不但天資出色,且丹田中孕育了兩個元嬰,戰力直追大修士,自號雙子仙翁,昔日一直在廣洲遊歷,恐怕這次爲了參與殘天競道,纔會突然迴歸,是以整個琉璃海認識他的修士寥寥無幾。他應當就是本次殘天競道的主事之人。”
“兩個元嬰?”袁行暗道一聲,他尚未到達那個境界,自然無法體會到雙元嬰的恐怖之處,“怪不得容貌與王大真人有些相似。”
“那些真人的探索目標,我等最好不要去參合。”不惑散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五弟,接收老朽傳訊珠的訊息!”
袁行的神識往傳訊珠中一探,果然不惑散人已朝他傳來一組訊息:“五弟,留意你左前方的那六名結丹修士,他們都是摘星城的長老。據可靠消息,他們手中都有一份殘天秘境的完整地圖。老朽和二弟他們準備聯手鐵面上人,在取得那株千年靈藥後,藉機擊殺一名摘星城長老。五弟若有遇到他們,不妨突下殺手!”
“明白了。”袁行隨意往左前方瞟了一眼,當即回訊,“若有機會脫離那條藍元獸,我會趕去與你們會合。”
興許是顧忌夜哭,不惑散人沒再傳訊。
袁行暗自沉吟少頃,當即傳訊問鍾織穎:“琉璃姐,塑嬰修士若孕育雙元嬰,有何過人之處?”
“咦?你爲何問起這個?”鍾織穎的回訊明顯帶着驚訝,“雙元嬰不但能在對敵中,保證法力源源不斷的供給,且日後進階傳聞中的化形期時,還能塑造出兩個靈體之軀,等於多出一條性命,或者說多出一個化身來。”
“據不惑散人所言,場中那名戴錦冠的真人,就是雙元嬰修士。”袁行心中一動,“化形期是什麼境界?”
“原來如此,仙道塑嬰期上面的一個境界就是化神,可惜了……有些秘聞,等你塑嬰之後,再去了解吧。”鍾織穎狀似感慨,顯然也不願多言。
袁行等一批修士到來後,陸陸續續有其他修士空遁而來,但數量越來越少,直到此時,已有一會不見空遁修士的身影。
袁行正眉頭微皺,還想詢問鍾織穎什麼,場中就響起那名摘星城左使撼山老叟渾厚的聲音,並傳播到船艙的每一個角落:“諸位肅靜!”
場中修士頓時鴉雀無聲,人人都清楚,他們即將進入殘天秘境,不少人面色開始變得肅然,唯獨天塢目中閃過一絲不屑之色,但隱藏得很好,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撼山老叟見狀,滿意的點點頭,當下一捻頜下短鬚,鏗鏘有聲的續道:“摘星城作爲維護琉璃海一方秩序的勢力,千百年來一直極度關注殘天競道,並通過各種渠道收集到了許多殘天秘境的信息。此時,老夫謹代表摘星城,將這些信息與諸位道友共享,此乃廣大琉璃海修士的福音……”
“哼,摘星城每次主持一件事宜,都要事先廢話一通!撼山老叟,你就不能爽快點?再如此浪費口水,殘天秘境都開啓了!”
撼山老叟尚未說完,無睛老魔就直接沉聲頂了回去。其他塑嬰修士要麼面無表情,要麼笑容玩味。倒是一干結丹修士和凝元修士聞言,紛紛面露喜色,摘星城此舉,確實對他們大有幫助。
雙子仙翁眉梢一挑,凌厲的目光直接逼向無睛老魔,聲音十分不善:“無睛老魔,你的話裡似乎有刺啊,有膽再說一遍!”
無睛老魔嘿嘿兩聲,倒也立即閉口不語,似乎對雙子仙翁極其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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