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一圈植着數丈高低的白楊樹,院中一名白衣青靴的長髮人,背對着幾人靜靜地坐在小桌前,手裡握着一隻形狀奇特的酒壺,正在自斟自飲。
小葉輕聲道:“公子,他們來了。”
長髮人淡淡地道:“小葉,你和老於先下去吧,我和這位道友聊一聊。”
他的聲音柔和低沉,帶着一種莫名的顫音,卻又不似故意做作,而是天生如此,給人以極爲奇特的感覺。
老於怔了一怔,正想說什麼時,卻見小葉很隨意地便抓住他肩膀,將他向一旁側屋拉了過去。
隨着側屋的門砰地一聲關上,長髮人站起身子,回過頭來,靜靜地看着葉長生。
這長髮人身材極爲高挑,堪與秦銀霜比肩,生得長眉大眼,皮膚白膩,嘴脣小巧而紅潤,如果不是他下巴下生有喉結並且胸部平坦,葉長生便要以爲,這人乃是一名女子了。
此人修爲亦極是不凡,已經隱隱走到了金丹後期大圓滿的境界,距離結成元嬰只有一步之遙。
葉長生拱了拱手,道:“在下陳老七,也想賺點靈石,希望閣下成全。”
長髮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着頭,道:“陳老七?哈哈哈,這個笑話,真的是太好笑了。”
葉長生心中一凜,臉上卻露出迷茫之色,問道:“呃,我的名字怎麼了?其實我並不是排行老七,只是我媽過繼了鄰居家的女兒來養,我才叫這個名字的。我的真名,其實是陳老六。”
長髮人好容易止住笑聲,伸出修長白膩的手掌掩住嘴脣,輕聲道:“你的演技,一向都是這麼好的麼?”
他這個動作自然之際,熟極而流,便如同平曰裡打哈欠伸懶腰一般自然,卻帶着濃濃的脂粉氣息。
葉長生只覺一陣惡寒,暗自皺了下眉毛,繼續愕然道:“閣下再說什麼?什麼演技?我怎麼有些不明白?”
長髮人嘆了口氣,道:“好了葉掌櫃,別裝了,不覺得這樣很累嗎?”
葉長生驀地擡起頭來,雙眸如電般望向長髮人,與此同時,他身上散靈丹的藥力被他飛快的壓了下去,便見他的修爲在瞬息之間從練氣期攀升到了築基後期。
長髮人饒有興致地望着葉長生,呵呵笑道:“你能尋到這裡來,還真是讓我意外。也就是老於那個實心眼,纔會被你騙。”
葉長生卻道:“你僱傭了這麼多人去與我爲難,其中出上幾個不夠聰明的人,也實在很正常。”
長髮人卻不接他的話,自顧自地道:“先自我介紹一下,小姓葉下,名秋蟬。今曰能夠見到葉掌櫃,深感榮幸。”
葉長生搖搖頭,道:“我見到你,卻只感到憤怒。金狼宗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來與我爲難?”
葉下秋蟬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道:“這樣你就錯了,須知天下衆生,熙熙攘攘皆爲利來,便是我等修士也不例外。金狼宗出得起足夠的靈石,我便爲他們辦事,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你與金狼宗有仇,他們找我對付你,也是天經地義,因此你無須憤怒。”
葉長生哈哈大笑,然後忽然止住笑聲,道:“你以爲,你能對付得了我麼?”
葉下秋蟬嗤笑了一聲,道:“你?一名小小的築基後期修士而已,我對付不了你?那不是笑話麼?”
葉長生搖頭道:“你錯了,便是金狼宗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前來尋我麻煩,只敢背地裡行這下作之事,至於你——”
說着,他亦伸出手指搖了搖,只是伸出的並不是食指而是小指,充滿了不屑之意:“你還遠遠不夠看的。”
葉下秋蟬嘿嘿一笑,道:“你很自信,想必是因爲在你手下,曾經擒殺過不少金丹期修士的緣故。便連那鼎鼎大名的冷香谷谷主納蘭明媚,都被你收了做小妾,難怪你這麼有底氣。只是,你卻忘了,修仙界最不缺的,便是天才”
他直起身子,雙手揹負,眼睛望向斜上方,眸中滿是空虛與寂寞:“而我葉下秋蟬,便是天才中的天才!”
葉長生實在想不到,居然會有這等厚臉皮之人,於是他便道:“天才?哼,本人親手扼殺過的所謂天才,便超過了兩位數。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得志之時便無比猖狂,待到被人打落塵埃,再踩上一隻腳的時候,便會暴露你虛弱的本姓。”
葉下秋蟬哦了一聲,目露奇光,道:“介意不介意說給我聽聽,你都扼殺過哪些天才?”
葉長生哈哈笑道:“這個卻是不能告訴你了。”
葉下秋蟬深深嘆了口氣,搖頭道:“人生真是寂寞啊,本以爲會遇到一個和我一樣驚採絕豔之人,卻沒想到,你只是一個好說大話的浮誇之徒。”
葉長生道:“我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最清楚,並不需要得到你的認可。你如何看我,對我也並不重要。”
葉下秋蟬伸出雙手,拍了一拍,道:“很好,你足夠灑脫,這一點我很欣賞。”
葉長生忽然目露奇色,道:“葉下秋蟬,你拖延時間拖延了這麼老半天,你的援兵還沒到麼?”
葉下秋蟬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道:“葉掌櫃,我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你居然猜出了我的用意。只是,你忘了一件事情,聰明人往往活不久的。”
葉長生不理會他,而是將目光投向小院後面,大聲道:“幾位既然已經來了,便出來吧,藏頭露尾的,沒的壞了金狼宗的名聲。”
四道金光閃起,下一刻,四名身着金袍的修士已經落在了小院當中。
這四名金袍修士都是一臉平凡的中年人之狀,屬於扔進人羣中便尋不到的那種類型。
葉長生在四人剛剛從遠處來此的時候,便發現了這四人的存在,只是他還想從葉下秋蟬口中套點東西出來,卻不料葉下秋蟬滿嘴廢話,沒有絲毫營養,於是便再懶得與他虛與委蛇,直接將四人的存在點了出來。
葉下秋蟬撫掌笑道:“如何,葉掌櫃?現在你相信,我能夠將你留下了吧?”
葉長生不慌不忙地道:“你難道就不奇怪,我爲什麼要一直等在這裡,同你說那麼多廢話麼?”
葉下秋蟬搖搖頭,道:“蠢才永遠無法理解天才的偉大,正如天才永遠無需去理解蠢才的簡單想法一般。或許,你認爲你能夠同時對付我們幾個,所以你便在這裡等着?不得不說,你的想法實在是愚蠢的無以復加。”
葉長生不再理會他,眸子從四名金袍修士身上掃了過去,沉聲道:“四位,不自我介紹一下麼?”
最左手的金袍修士聲音如同金石摩擦,極爲刺耳:“金狼宗高天巖!”
中間偏左的金袍修士滿臉青斑,極爲駭人:“金狼宗李天川!”
中間偏右的金袍修士短髮如刷,橫眉立目:“金狼宗楊耀!”
最右邊的金袍修士皮膚黝黑,穿這雙破爛草鞋,如同難民:“金狼宗王晟!”
葉長生隨口道:“幸會幸會,極爲還真是看得起我,居然設了這麼一個套,等着我來鑽。只是,莫非那大鬍子道友沒有告訴你們,我葉長生的手段麼?”
高天巖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將被碾碎。你再厲害,也改變不了你一名築基期修士的事實。”
葉長生嘿嘿笑道:“很好,我最欣賞的,便是有信心的人。而我最喜歡做的,便是將這等人的信心一點點碾碎,然後在他驚駭欲絕的臉上,狠狠踩上一隻腳。”
說出這番話來,葉長生並未覺得有何奇怪之處。事實上,在數月之前,即便是遇到敵人,他也不會這般出言刺激對方,只是納蘭明媚之事以後,他便覺內心一直憋着一股邪火,無處發泄,今曰好容易見到幾名敵人,便分外不客氣,先拿語言撩撥下再說。
高天巖一語不發,向前邁出一步。
其餘三人亦跟着他邁了一步,只是步伐幅度不同,幾人呈半包圍狀,隱隱將葉長生及葉下秋蟬圍在了中間。
葉下秋蟬嘴角掛着得意的微笑,想要後退幾步,走出幾人的包圍圈,卻不料那李天川身形一動,居然將他攔在了裡面。
葉下秋蟬臉色一變,冷冷的道:“李天川,你什麼意思?”
李天川一語不發,旁邊高天巖卻道:“葉下道友,你不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麼?”
葉長生在旁哈哈大笑,道:“還真窩裡反起來了,當真滑稽啊。葉下秋蟬,你這幾個盟友,可真有些不厚道啊。”
葉下秋蟬乃是極爲驕傲之人,分外容不得別人欺騙背叛於他,於是他不理會葉長生的冷嘲熱諷,哼道:“高天巖,這是你們四個的意思,還是連城璧的意思?”
高天巖傲然道:“離開宗門之時,連城師叔曾經告訴我們,金狼宗在臨海城中一切行動,都由我們四人決定。因此這可以說是我們四個的意思,也可以說是連城璧的意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