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過嘴賤的孩子,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可愛,聲音這麼綿軟,言語卻這般犀利的孩子。
街道上,那些僞裝過路人,在這片路上走過來走過去的路人甲乙丙停住了步子,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花臨。
隊伍中,要求花臨拿出丹藥的中年女子面色冰冷,看着花臨的目光中隱藏殺機,一觸即發。
隊伍外,圍觀衆人看着花臨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待宰的羔羊,時時刻刻準備趁亂下狠手。
但是最終結果是,這裡始終沒有亂。
每一個基地的建設不易,設立有各種法陣,從外部破壞不易,從內部破壞卻也不難,爲了一個好的休憩地,如非必要,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險在這裡進行戰鬥。
另一方面,如隊伍中對花臨的私人財產有着覬覦之心的中年女子等人則是想着,他們如果現在對花臨出手,即便搜刮出什麼東西也是要大家一起分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帶着花臨離開基地,暗下對花臨下殺手比較合算。
一切,以利益爲先。
最終,隊伍重新回到了旅店,不過這並非長久之計,要知道,在基地的每一天都會消耗大量的提純血,他們什麼時候離開基地?如何與基地中的各勢力保持良好關係順利離開基地?這成爲衆人最爲煩惱的問題。
有人提議,不如將花臨交個各大勢力。
還有人說,他們私下查探過花臨那一批丹藥得到了多少提純血,只要得到這些提純血,足夠他們的修爲增進許多了。
在這亂世中,只要有絕對的利益,便可以讓他們鋌而走險。
隔日,隊伍分成兩批,一批留在基地,一批離開了基地,天黑之前,這一批人又回來了。
如此連續七天,第七天的時候,老者將花臨掩藏在人羣中,做好了僞裝,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基地。
他們的僞裝做的很好,但是在化劫丹的誘惑下,連續七天,哪怕明知自己的行爲或許會多此一舉,可是還是有不少勢力緊緊地盯着這一批人。這一場戰鬥不可避免,問題在於,七天後的現在決定參戰人數的多少。
花臨一行人離開基地,路上挺順利,最初一個時辰沒有遭遇到任何攻擊,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挺沉得住氣,沒有人率先出手。
一個時辰後,終於有隊伍按耐不住,朝着花臨所在的隊伍發動了攻擊。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花臨。
這個隊伍人數高達兩千,目標明確,所有人都不懷疑,他們一出手,或許過不了多久便能拿下花臨。有了這一層擔憂,其他隊伍的人忍不住了,下一刻同時朝着花臨發動了攻擊。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羣同時朝着一個方向攻去。
以老者爲首的一干人將花臨護在了身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自身的隊伍中也有一批人目光陰毒的盯着花臨,等待時機,暗下殺手。
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一羣修者,老者等一衆修者面色凝重,如臨大敵,花臨面色如常,波瀾不驚,他運轉靈訣,金紅絲線圍繞着他旋轉,他剛要做出攻擊,似有所感,朝着遠處望了過去。
這個時候,那數量龐大的一羣人已經與老者有了初次的交鋒,無論是數量上,還是實力上,老者一行人都弱於下風,諸多修者蠻橫的闖過阻礙,直直攻向花臨。
此時此刻,花臨可愛的面容上染上一層凝重,目光直直地盯向遠方。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所面臨的危機。所有人都在想,這些第一批靠近花臨的修者一定能夠輕易的拿下他,但是就在這些修者踏入金紅絲線範圍的剎那,那些漫無目的遊走的絲線化爲了奪命的利刃,轉瞬間,修者鮮紅的血液染上了這一片大地。
所有人都震驚了。那些金紅相間的絲線是什麼東西?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衆修者還沒意識到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有一位修者的驚呼聲傳入衆修者的耳中,讓他們從適才的震撼中回過了神!
一位修者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某個方向,說道:“那,那是什麼!?”
衆修者隨着這位修者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面色蒼白,沒有了絲毫的雪色。
半空中,有數量龐大的人羣以極快的朝着他們靠近,那一眼望去,數量並不比他們少,最讓他們驚懼的是,從氣息上看來,那些並非是修者,而是,嗜血者!
幾乎可以說,這是自五界混亂以來,他們第一次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嗜血者隊伍,而且,還是一批極爲強大的嗜血者!
衆修者腦中只有一個字,逃!
這一批修者中,有些修者只是想了想“逃”這個字,還有一批修者卻已經付諸行動,邁開了步子。
忽然,一股強大的威壓從遠方朝着他們壓制而來,那一刻,他們感覺身體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動彈不得。
他們面色死灰,目光寫滿驚駭,如此遙遠的距離所散發出的威壓便能壓制得住他們這麼多人,那些嗜血者中的最強者到底是有多強?幾乎不用想,他們都知道,那至少是超越長生境的存在,甚至是接近王者的存在。
此時此刻,他們能清晰的感應到死亡的臨近。
很快的,那一羣嗜血者飛到了他們面前,凌空而立。
與以往不同,在以往,那些嗜血者見到了他們便會朝着他們撲過來,但是這一次,那些嗜血者好像被限制了一般,安靜地站在一位少年的身後。
少年很年輕,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俊逸的面容上還有着一抹稚氣,眸色卻冰冷,少年身穿一襲白衣,身型看起來極爲單薄。
衆修者看向那位少年,不知爲何,他們看着少年與衆多嗜血者共同站立的畫面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忽然,有一位修者以極輕的聲音說道:“他,他是人,他不是嗜血者!”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在這安靜的場地中清晰的傳入到了衆修者的耳中。
聽到他的話,衆修者恍然,因爲那個爲首的少年是人,是一位修者,所以,當他與衆多嗜血者在一起時,纔會如此的違和。
但是,修者和嗜血者和平共處?這怎麼可能?
少年一雙眸子在衆修者之間掃了一眼,最後落到了花臨的身上。
花臨並沒有看少年,而是看向了少年身後的兩位嗜血者,一位是東景府的大殿主,寒煙的父親,另一位是曾經器神宗的大長老,他的外公。那兩人,是他和寒煙至親至愛的人。
少年道:“你很弱。”
少年的話,讓花臨將目光收回來,放到了他的身上。
一人在半空,一人在地面,少年的視線讓花臨感覺至高臨上,他抿了抿脣,靈訣運轉,足下生出符文,緩緩升空,與少年齊平。
少年輕撫了一下頭髮,冷風吹拂,雪色的衣衫黑色的長髮隨風飄舞,那單薄的身形看起來越加單薄,他說:“你的忽然出現,讓我感應到了危險。”
花臨沒有說話。
少年沉默了一下,又說:“我這次來,是爲殺你而來。”
花臨與少年的雙眸對視,眉頭微皺,說道:“我見過你。”
少年:“……嗯。”
花臨回想了一下,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翻轉,他雙脣微微開啓,說道:“七年前,仙靈谷,你叫鈴鴛,鈴鐺的鈴,鴛鴦的鴛。”
少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叫凌淵,凌霄的凌,淵源的淵。”
花臨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凌淵,詢問:“嗜血者是你製造的?”
凌淵眉頭微皺,他的手撫了撫額頭,目光朝着身後的一位年老的嗜血者瞥了眼,說道:“準確來說,嗜血者是我另一半的靈魂爲自己製作的。”
花臨道:“那麼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凌淵沉默了一下,說道:“神靈,很強,如果能夠成爲超越神靈的存在,其實,也挺好的。”
花臨道:“挺好?毀掉五個世界,埋葬數十神靈給你做嫁衣?這樣挺好?”
凌淵並沒有正面回答花臨這個問題,說道:“聽說,成爲超越神靈的存在,便能夠穿梭於時空,在失去的過往中尋找逝去的存在,帶到現世。”他頓了一下,又說:“輪迴轉世,靈魂或許是相同的,但是,卻始終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只有那個時空中正在經歷那一世的那個人,纔是記憶中的人。超越神靈的存在,真的很強,是不?”
從凌淵說話的語氣中,花臨能感覺到他的一絲猶豫。
花臨沉默了一下,詢問:“……你,現在的你,被你另一半的靈魂……控制了嗎?”
凌淵將放在那位年老的嗜血者身上的目光收回來,與花臨的目光相對,靜默片刻,緩緩說道:“我還記得七年前你對我說的話。”他又將話題轉移開了。
花臨:“……”
凌淵說:“七年前,你對我說,救命之恩需涌泉相報,萬不可忘記。”
花臨:“嗯。”
凌淵道:“今天,我不殺你。不過,你我終會有一戰,下次再見,我不會手軟。”語畢,他一揮手,帶領萬千嗜血者從衆修者眼前離去。
凌淵來的忽然,走的更是突然。
衆修者腦中翻轉,來來回回均是花臨和凌淵的那一段對話,尤其是那一句“毀掉五個世界,埋藏數十神靈”的這一句話!衆修者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花臨,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看起來很是稚嫩,但是,似乎知道他們都不知道的一些隱秘?
衆人目光閃爍,有些修者想,花臨身上可能藏有更多的寶藏,有些修者則是猶豫,是否還要進行殺人奪寶?
貪婪是人的天性,在知道花臨的價值可能比想象中更高的現在,更是讓部分喪心病狂的修者想要接手花臨的一切,沒有任何猶豫,朝着半空中的花臨發動了攻擊。
忽然,“吱吱吱吱”的叫聲傳入衆人的耳中。
衆人聞聲看去,再一次震驚了。
入眼所見,是一片遮天避地的鼠軍,而它們的領軍人,是一隻只有嬰孩巴掌大小,毛色雪白的一隻雪鼠。
衆修者的腦海中閃過了三個字——
攝魂鼠。
攝魂鼠被稱爲攝魂鼠,是因爲它有一雙被世間稱爲最美的眼睛,那是一雙美到勾魂攝魄的眼睛。
此時此刻,攝魂鼠那一雙眼是處於睜開狀態,但凡看向攝魂鼠的衆修者或多或少受到了攝魂鼠的影響,其中甚至有不少心性較弱的修者目光呆怔怔地盯着攝魂鼠看,彷彿被勾走了幾縷魂魄。
這還只是隨意盯着攝魂鼠看的結果,如果,攝魂鼠與他們的目光相對……
衆修者只要想一想,便感覺不寒而慄。
攝魂鼠在距離花臨八米的距離時停止,小小的身軀漂浮在半空,一雙墨色的眸子朝着衆修者掃了一眼,看向花臨:“吱吱吱吱!”
花臨眨了眨眼,“啊”了一聲,終於想起,他曾經似乎也有這麼一隻寵物。
花臨記得他當時養的那隻小白鼠很喜歡睡,有時候睡在他的小口袋裡,有時候睡在他的枕頭上,還有些時候掛在他的衣角上睡。
花臨好動,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遺失了攝魂鼠,而攝魂鼠又最是喜歡睡,存在感微弱,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丟了什麼東西。等如今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過了七年。
花臨:“……”他是一個不合格的主人。
攝魂鼠極難誕生,用腳趾頭想,花臨都知道,眼前這隻攝魂鼠便是他遺失的那一隻。
攝魂鼠:“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它那一雙如墨的眸子寫滿了控訴。
什麼鬼?花臨聽不懂,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與攝魂鼠交流:“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攝魂鼠:“……吱吱吱?”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