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小男孩

秦殤也是大吃一驚。當年的僧人修爲可是不簡單,雖然他不知何故受了重傷,但是還沒到性命垂危的地步。而且,他已經回到了山中的寺廟,回到了安全的環境之中,按理說就算沒有靈丹妙藥,只要好好修養一番,也必然是能夠恢復的。無非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而且,也沒聽說寺廟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作爲前往寺廟的必經之地,若是寺廟有了什麼重大變故,小蓮花也是定然會看到的。雖然小蓮花可能並不太理解人類的事情,但是附身其上的秦殤卻不會看不明白。可是,並沒有。所以,這僧人是緣何落入了轉世重修的境地?秦殤的思維迅速的轉動,無數個念頭從她心頭掠過,卻因線索太少,終究不得其解。不過,秦殤的心中還是自然的提起了戒備。她可不是單純的小蓮花,只認氣息,纔不管這僧人如今是何種模樣。

小小的孩童連路都走不太穩,踉踉蹌蹌的來到池塘邊,一屁股坐了下來。他氣喘吁吁,額頭冒汗,臉上透出了一抹不健康的蒼白。看的出來,這個孩童的身體很虛弱。明明骨齡已有六七歲,身量看上去才三四歲大小。

秦殤暗暗猜測這孩童究竟處於何種境況,家中長輩怎容許一個這樣幼小的孩子獨自外出。而且,這裡可不是城鎮,而是少有人跡的山中。如果說最有可能的,也只有附近的那個只有十餘戶人家的村莊了。當然就算是那裡,距離這裡也不近,至少不是一個孩童可以輕鬆往來的距離。也難怪他的臉色那麼不好看了。

這孩童神情落寞,一聲不吭,在此一呆就是大半個下午。以他的行走速度,回到村中時也差不多正好是傍晚時候,免得旁人還要費心去尋他。誰讓他,是悄悄溜出來的呢。雖然沒有人真正關心他的所思所想,但是他的基本生存狀態,還是會被關照到的。至少一日三餐,是不缺的。當然,這三餐的質量,就不必太強求了。

也許是因爲常年生活在寺廟旁的原因,這整個村子都比較信佛,就算村子的生計日漸緊張,也沒人會因此提議將這不討喜的孩童棄之不管。當然,因爲這孩童生來不祥,一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母親,沒多久就連自己的父親也一起剋死了的原因,也着實沒人與他親近的起來。頂多將他養大,不至於餓死也就是了。

而小男孩的體質虛弱,卻是生來就有的。誰讓他的母親生他之時太過艱難了呢。如果他出生在富貴家庭,頂多多費點錢財,用好藥材好補品養着,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他偏偏不是。出生在偏遠貧困的小山村,父母雙亡,舉目無親,自然不會有人爲他操心這種問題。在這個天下即將大亂的時候,有飯吃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好在,雖然磕磕絆絆,小男孩依然成功的活到了七歲,度過了最有可能的夭折時期。

因爲他的不祥,村中的大人都告誡過自己的孩子,不許與他走的太近,所以小男孩並沒有玩伴,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他更小一點的時候,他還很羨慕其他小孩子可以一起快樂的玩耍,所以經常偷偷的躲在暗處觀察他們。後來······後來次數多了,自然被發現了。於是,他迎來的,是一羣小孩子天真殘忍的惡作劇。此後,他理所當然的大病了一場。再次醒來,小男孩對與其他孩子玩耍的期盼就消失了。他已經知道,自己是不同的,沒有人會歡迎他的加入。

無事可做的時候,小男孩就獨自在村莊周圍打轉。他知道自己早晚都要離開這裡,就算現在還小,也不願一直呆呆的留在村中,什麼也不做。而且因着生活艱難,村子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了,讓他格外難受。他還知道村莊外面的世界其實很大,所以能有一點了解外界的機會他都不願錯過。這個小池塘,就是小男孩自己一點一點的探索到的地方。

小池塘很寧靜,蓮花很美,風中傳來清新的氣息,小男孩感覺到了心靈的平靜。一直以來,因爲被孤立、被無視產生的那股焦躁感,似乎在這片池塘面前都變得淡薄了許多。於是,無數寂寞冷清的時光,小男孩都在這裡度過。

小男孩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發現這株池塘中的蓮花似乎格外有靈性。當他失落的時候,當他不安的時候,蓮花都會輕輕擺動身體,送來陣陣清香,彷彿它是在安慰他。也許這只是他的錯覺,是因爲他太寂寞了,才編織出一個這樣的想象來安慰自己。那只是一株蓮花,它會時不時的擺動身體,只是因爲有風吹過,卻不是因爲他。不過,每每來到這裡,在這株蓮花的陪伴下,小男孩還是會莫名的感覺自己的心情輕鬆了很多。

就算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小男孩還是不知不覺的對蓮花有了更多的喜愛。蓮花那麼美,那麼嬌豔,就算它沒有靈性,也足夠賞心悅目,讓人心生愉悅。

小男孩並不知道他的的感覺並不是自己的心裡作用,小蓮花自然在此過程中悄悄做了些什麼。當年的年輕僧人,可以說對它是有着大恩的。如今,卻是對方需要幫助的時候,小蓮花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知恩圖報,纔是一朵好蓮花。可惜,除了自己的身體,小蓮花身無長物,根本無法像從前的僧人一樣送點什麼給小男孩。

於是,它也只能在小男孩到來時默默的陪伴着他。而它在有風到來時悄悄的向小男孩送去的它的花粉,可是個好東西。小男孩只以爲是它的花香讓他心曠神怡,卻不知是夾雜在風中被他吸入的花粉在一點一點的修復着他那虛弱的身體,讓他慢慢的健康起來。身體的病痛減輕了,人的心情自然會輕鬆一點。

小男孩一直以爲,自己會在這座村子裡生活到自己有自保之力之時,然後離開這裡,自力更生。隨着時間的流逝,他會慢慢忘記在小村裡遭遇到的一切不快,展開一個全新的人生。他唯一會不捨的,也只有那池塘中的那株蓮。等他有一天老去,漸漸走向死亡,也許會對自己一生之中遇到的所有挫折感到真正的釋然,包括年幼時的所有經歷。

小男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自己來得及離開這裡,還沒等他看到外面複雜多變的世界,還沒等他擁有自保之力,小村莊就沒了。一夕之間,傾然崩塌。

要不是小男孩去了池塘邊,這死去的整座村莊之人中必有他一個。茫然的看着村莊中這一副人間地獄的慘狀,小男孩太過震驚,久久無法回過神來。這真的是天降橫禍,就算是小男孩這樣的小孩子,也能輕易的分辨出來,這個慘案,分明是妖獸所爲。

如果是正常的人類之間的拼殺,絕對無法造成這樣的效果。殘肢滿地,血色噴灑,這滿地的屍體,竟沒有完整的一具!都或多或少有部分肢體或內臟消失了。

小男孩也曾聽說過妖獸肆虐人間的故事,但絕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他以爲那些僅僅只是故事而已。如今方知,是自己太過天真了。不過,這座村莊可是靠近寺廟的,現在的妖獸已經如此猖獗,連僧人們都不懼了嗎?小男孩過去從未考慮過的嚴峻現實,一下子撲面而來,讓他措不及防。這個世界,遠遠並沒有他想像的那般安全。而生命,也着實太過脆弱。

村民們對他的偏見、冷淡、漠視一直讓男孩失落、傷心、難過,偶爾男孩的心中也會閃過一絲憤怒,但是那也僅僅是偶爾而已。男孩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也就是離開村子重新開始,報復之類的完全談不上。也許村民們對他的偏見的確是愚昧無知之舉,但是他們畢竟還是養大了他,更從未真正傷害過他。

如果沒有發生這場慘劇,等男孩離開後,這裡發生過的一切也就煙消雲散了。但是,慘劇卻偏偏發生了。一夕之間,男孩便長大了。他知道,自己有責任爲這座小村莊裡的人們報仇。而妖獸的殘暴也深深的印入了他的心中,也是從這一刻起,男孩立下了除妖的志向。他不希望再看到同樣的慘劇在自己面前發生。不管任一個人類的心性是好還是壞,他們的性命都不該以這種方式斷絕。

爲了完成報仇的心願,爲了獲得強大的本領,爲了能站到妖獸面前與之戰鬥,男孩毅然離開了這裡,踏上了通往強大的道路。而身爲妖植的小蓮花只能紮根在這裡,眼睜睜的看着男孩離開。此時的小蓮花,才知道了後悔。早知道今天,它應該早早的就努力修煉,說不定現在就能跟着男孩一起離開了。

這一分別,就是百年之久。

小蓮花一直沒能等到男孩回來。於是,待到它成功化形之後,便也出了山,踏上了尋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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