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了姑娘就寢,將密實的帳幔放下,屋子裡只留一盞小燈燭,此時泛着淡淡的光芒,顯得寧靜而幽深。與丁香一同繞過屏風,茉莉望了眼早就鋪好的小榻,擡腳跟着丁香走出屋子。
將房門掩上,茉莉拉了丁香的手往走廊尾處去,壓低了嗓音關懷道:“丁香,你還好吧?”
丁香的目光有些冷漠,擡起頭,淡淡地回道:“我很好。”說着不待茉莉繼續問話,面上露出一絲不耐,甩了甩被她抓着的衣袖說道:“今夜你當值,快進去吧。”
見她擡腳就要離開,茉莉拉住她的手,眉宇間透着一股迷茫,“丁香,你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丁香表情激動,用力掙脫開她的束縛,轉頭就質問道:“以前的我是怎麼樣的?以前的我把你當姐妹,把姑娘當成最親的人,可是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你們是如何的?是你們冷漠在先,難道還想指責我的不是?”
茉莉面色微變,瞧了眼主臥的窗子忙噓聲道:“丁香,你怎麼會生這種想法?你心裡不暢快,怨我沒關係,怎麼能連姑娘都說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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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嗎?上一回我都跪下求姑娘了,她都不肯幫我。前陣子我常常不在,姑娘什麼都仗着你,你可是得意了。”丁香彆嘴,望向茉莉的眸中帶着輕蔑。
聞者退後幾步,搖頭道:“你是覺得,我在姑娘面前分你的寵?”面露傷心,她怎麼能這般想自己?
“難道不是?”
丁香說的理所當然,復白了眼對方又說道:“虧得從前我那般信任你,沒想到你表面和我姐妹情深,背後卻在姑娘那搬弄是非。”
茉莉被說得慌急,心頭的委屈更如潮水般涌來,望着丁香無奈地跺了跺腳,張口解釋道:“你這話是從何說起?我什麼時候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了?上回你的事,我也嘗試着同姑娘提過,但是主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瞭解。想來是你最近自個做錯了事,惹得姑娘不快纔不願幫你。”
“是,是我錯了!”丁香怒氣衝衝,指着茉莉就責道:“那麼你呢,口口聲聲說要幫我,明知我缺銀子,卻不借我,這就是你對我的好?”諷刺地笑了兩聲,又遠離她幾步。
“丁香,我上回說的可真是實話。我家裡添丁,是真沒有銀兩,否則我還能見死不救?”
丁香扯了扯嘴角,怒極反笑,“那你枕邊的玉佩和手鐲是怎麼回事,別以爲我不識貨。如果當初你借給了我,我就不必去向朱媽媽透支月錢。”
茉莉先是一驚,轉而反問道:“你翻我東西?”上前又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翻我東西,丁香,你怎麼能這樣?!”
“沒話說了吧?你就是藏私,然後冷眼旁觀,看着我乾着急。”丁香並不解釋,繼續冷嘲熱諷。
茉莉對這樣的丁香很失望,輕聲道:“那是姑娘最近才賞的,我若是早前有,怎麼可能會不借你?”說完別過頭,“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丁香,我們自小在姑娘身邊伺候,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
“就是這麼多年,我才覺得自己可悲,竟是連你的真面目都沒看清。”丁香說着,繞過臺階就往對面的屋子走去。黑暗中雙手握拳,自己再也不要苦苦哀求茉莉,讓她佔盡便宜!
茉莉望着對面小屋的門被打開復又合上,緊跟着又亮起橘黃色的燭光,眼角微澀。和她這麼多年的姐妹情分,同住一間屋子,她居然這樣誤會自己。伸手抹了抹眼角,這才轉身,輕手輕腳地開了屋子進去。
坐在小榻上,解了衣裳卻不想躺下。茉莉滿腦子都是方纔丁香的表情,廊下的燭光雖暗,但她對自己的那份厭惡卻一覽無遺。本想着她家裡人出事都不敢再告假,心中定然很是苦澀,自己是想安慰她的,想問她有什麼要幫忙的,卻不想最後竟是吵了起來。
怪不得她最近都不怎麼愛搭理自己……
“茉莉。”
正低頭想着,卻聽到裡間的呼喚聲,以爲是姑娘有什麼吩咐,茉莉忙起身走了進去。
燭光飄曳,粉色的帳幔被撩起,着了月白色繡蓮寢衣的少女青絲帖面,雪白肌膚似清晨露珠,泛着光澤。茉莉望着,心中不由納悶起爲何姑娘此次會對丁香這般鐵石心腸。
她一向偏愛丁香,但是近來,不怪丁香會有那種想法,就是自己也能察覺出,姑娘是親自己而疏遠她。
“姑娘,可是要喝水?”茉莉貼心的發問,腳步就便移向桌前的茶几處。
“不必。”蘇瑾妍抿了雙脣,復招了她過來,輕道:“我有些睡不着,你坐下陪我說說話。”跟着人躺下,理了理自己鬢角的溼發。
茉莉取了旁邊的團扇,“哎”了一聲坐下就爲她搖扇。
“丁香怎麼樣了?”
自家姑娘口氣隨意,頭一句便問這個,茉莉先是一怔,轉而便心知她是聽着了外面的談話。神色有些忐忑,不禁站起了身子,恭敬道:“奴婢大意,打擾了姑娘就寢。”
見她低頭一臉惶恐,蘇瑾妍輕笑一聲,“坐下吧,我又沒怪你,別這樣怕我。”語中頗是無奈。
不得不說,因爲姑娘那樣對丁香,茉莉是有些寒心的。她覺得眼前的人不再是從前凡事都隨意和善的主子,有的時候可以沒有理由的就冷淡一個人。故而最近的茉莉,做事也變得小心翼翼,謹慎周到。
“是。”欠身坐下,依舊很是拘謹。
蘇瑾妍雖喜歡這種乖巧的婢子,卻不太樂見這種單板的面容。閉了閉眼,狀似無意道:“丁香的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做錯了?”
“奴婢不敢。”茉莉擡頭覷了眼蘇瑾妍,很快又重新將頭埋低,雙手不知該放在那裡,抓着團扇柄微微用力,有絲緊張。
自小受的教育和思想,讓茉莉覺得主子便是天,便是一切。當初進絳綾閣的時候,管教媽媽也說過,今後凡事都要以七姑娘爲先,不得有二心。茉莉雖然性子烈,但始終堅守這一思想,在她的心裡,主子是不會有錯的。
主僕有別,不管是自己還是丁香,都是蘇府的下人。如方纔丁香對姑娘的埋怨,那便是以下犯上,茉莉是斷不可能會認可那種想法。再且,她始終認爲,姑娘做什麼都有她的道理。
“茉莉,還記得我在妙仁庵對你說過的話嗎?你將她當姐妹,她卻未必那般想。瞧,今兒個,她不就誤會了你?”蘇瑾妍笑意潺潺,帶着友善的提醒,“有些人天生多疑,你做好事幫她,指不準還被說成是在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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