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徵子好整以待地打量着蒼梧，他醒後發覺處在陌生的草屋裡，問了山慈姑才知道，蒼梧來替自己採藥還債了。
“你平白活這麼久，金線蓮之所以長在釐山，就是因爲這裡是甘水源地，可以爲其提供純粹的活力。加上釐山陽面的玉石滋養，更是對這面山愛得不行。”
蒼梧看到希徵子凌空而立，才記起來自己還是“壁虎狀”，趕緊運功飛到山頂，“我爲了誰呀，受苦不說，還沒句好話。”
“那你說我爲什麼會靈力耗盡？”希徵子也不想在這上面做口舌之爭，從懷裡拿出藥瓶，倒出甘水引來另一株金線蓮，伺機拔起……
一天之內，蒼梧傻了兩次，山慈姑說“心誠”是騙人的？可以用法力！不用像壁虎一樣爬！
希徵子見蒼梧眼神呆滯，“吶，給你。”
見蒼梧沒反應，強行塞他手裡，“走吧，藥已經採到了。”
蒼梧看着金線蓮，猛然道：“小道士，你醒了？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沒醒，這是我的魂魄。”
蒼梧覺得希徵子醒來整個人都變了，難道留有後遺症？
希徵子覺得蒼梧腦子越來越不好了，得請山慈姑前輩瞧一瞧。
…………
“晚輩希徵子，多謝前輩相救。”希徵子行天揖禮：拱手至眉，推手並鞠躬呈曲尺狀。
“張柏霖……近來可好？”山慈姑也不管會不會突兀，她怎麼想便怎麼問了，算起來已經二十餘年未見了。
“師傅他老人家，半月前羽化了。”希徵子不知張柏霖是哪種羽化，只得給出一個模糊詞。
山慈姑接連閉門好幾日，非要用詞形容的話，就是：惘然若失，心如槁木。
“小道士你就不能先問清楚塵土夢在哪嘛？這下好了，給人整自閉了。”蒼梧很着急，因爲他也發現自己好像反應遲鈍，不怎麼聰明瞭。再拿不到塵土夢可能要變成傻子了！
“你不是說她與我師傅有嫌隙嘛？”
“愛情有了裂痕，可不就是嫌隙嘛！”
“果不其然。”
“什麼不然？”
“你，果然不可信！”
蒼梧突然想起在楠屋裡看到的一句話，很適合現在的自己：“悲恨相續，漠然已無語。”
…………
希徵子正篤志研思七星訣，他自以爲將正一派陣法學得爐火純青，不想如此不堪一擊。下次再遇到商陸般的人物，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七星訣重在七星，佈陣應按從幽都至昧谷的順序：魁星、魎星、左爲鬼，右爲雚、左爲鬼，右爲行、左爲鬼，右爲甫、左爲鬼，右爲畢、最後第七星文，在左手第五指第三節。在掐北斗訣剔鬥時最好掐全部訣文，才能將陣法發揮最佳。”
山慈姑推門瞧見正在苦心鑽研的希徵子，忍不住提點兩句。
希徵子收起陣法，簡單行了拱手禮：“前輩，您也對七星訣有研究？”
“略懂皮毛而已，你這見一回行一回禮，這也是張柏霖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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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師倒是不在意這些禮節，但古人云：人無禮無以立身，事無禮無以成功。禮數自然是不能少的。”
山慈姑有種進了套的感覺，這小師侄說話做事怎麼一套一套的。
“哦？”
“實不相瞞，此來釐山，主要是爲了塵土夢。”語畢，仔細觀察山慈姑的微妙變化，這決定了接下來他是否需要更換說話方式。
“你要？”山慈姑篤定，這決計是蒼梧那廝慫恿的。
“那倒不是，只不過最近蒼梧腦子不好使，可能需要塵土夢拯救一下。”說的十分坦然，面無慚色。
好巧不巧，蒼梧來了，還聽到了。
“小道士，你說誰腦子不好？！”
希徵子繼續說道：“前輩您也瞧見了，再不能耽擱了。”言下之意就是：都已經傻成這樣了，再不救的話，怕是沒得救了。
…………
“塵土夢我也只見過一次，它並不像書上所說生於釐山，你們要去藍橋，那是一個亦真亦假的世界。君子國與肅慎國交界處，能不能找到要看是否有緣了，我當時也是……總之，需要萬人血洗界，纔有可能打開。
至於何爲緣，大抵就是你們進去的世界有可能不會有藍橋，即便遇到藍橋，橋下也不一定是塵土夢。
洗一次界，入一次境，也就是除非兩國交戰。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停戰數年了，這就看你們如何決斷了。”
“沒有其他辦法打開那個世界嗎？”
“塵土夢本就是世人的一個夢，如塵土般，包藏慾望，再長出慾望，無慾則休。任憑是誰，只要站在那兒，怎麼會沒有貪念呢！爲了這貪戀，自然得讓萬人陪葬。”
聽到這，蒼梧心亂如麻，這是否意味着：自己當年和山慈姑一樣去過藍橋，還有那個白骨露於野的夢，他真的是罪人嗎？
希徵子則如墮雲霧，周遭一片陰霾……
道家說：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爲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聖人在天下，歙（xī）歙焉，爲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這是他從小到大奉若神明的旨意，他可以袖手觀世態，可以不救萬民於水火。但決計不能親手鑄就煉獄，不能讓死者枕藉、屍骸無存，不能讓孤魂無所歸……
自出釐山起，蒼梧恍惚好一陣才慢慢恢復。就算那個人是他又如何，他非君子，立身不以德，所護諸項無高風亮節，何須無愧於六合。既如此，重蹈覆轍又何妨。
…………
現在，他要跟小道士算一下賬，關於他腦子如何不好使的事情。
“我要吃葡萄！”
“沒有。”
“我要吃葡萄！”
“等下給你。”
“葡萄！沒有葡萄不走！”
“再走兩步，就看到葡萄了。”
蒼梧覺得自己修養還不錯，但真的很想爆粗口，他還真把我當傻子哄呢！
行！傻子是吧，那我演給你看！
隨即跳上希徵子後背，死死摟住其脖子，“走吧！”
希徵子無奈嘆氣，把蒼梧往上聳了聳，認命般地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