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色微降,我心中鬱結不得解,秀兒讓我安然如此,可是我卻如坐鍼氈一般,心緒萬分難安,尋思過罷,秀兒話中帶話,看來此行早已是青翁所料。只是我卻被那後半句,攪亂了思路。秀兒的話如雷在耳,可是我尋思百遍,竟不得要領。也許這答案,只有皇帝才能給我罷,只是這君王脾性,無人蔘透,我倒是萬分想要離開,卻苦於青翁、秀兒,倒是不見蹤跡。
果然,正在我尋思之際,一陣腳步急急從內艙而出,只見宮靖一身輕便素裝,急急徐來,身後兩名便衣侍衛緊跟其後,眉目緊瑣,面色猶憂,待行至我面前,稍稍收住腳,匆匆看過一眼,欲言又止,出口卻只是輕嘆一口氣,然,急急步上一旁早已等候的小船離去。
發生什麼大事了嗎?他如此急急離開?目送宮靖的離開,我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慌亂莫名加劇,一種聲音不停的提醒着我,不要慌,只不過是和皇帝同船而已。可是心中另一個聲音又在警示,眼下這華船之上,少了宮靖的暫時的保護盾,只怕眼下,倒有些不敵皇帝那般沉色厚腹了。
果然,未待我收回視線,只聽到一聽微顫的滄音徐徐入耳:“王公子,天色猶晚,小老兒在此多有打擾,若公子與小姐再無其它商議,請容小老兒將她安然送至陵安。”
只見青翁正帶着秀兒,向宮翌道別,是啊,也許道別,對我而言,是再好不過。
“船家多留半刻亦無妨,(朕)真有急事,也不待一時,我倒有些事想要與你的租客相商,老人家可否行個方便?”我輕步行前,行至屏風外,驚聞得他險些脫口而出的那字,暗暗嘆道他倒是好生小心。
隱隱見得青翁還要說些什麼,只見宮翌隨手一揮,青翁面上難色。也無耐他一旁的侍衛當道以阻,只得悻悻而出,遇至屏風口,見我躊躇於此,面上幾分擔憂,我心下明白幾分,只是和色以對,讓他寬心。
“進來吧!”磁聲有力的喚道,我正色緩緩入內,微微欠身。輕輕擡頭四目相對,卻毫不防備的迎上他的眼神,那般深深的雙眸,隱隱蘊涵着某種神色,讓我無法確定,捉摸不定……
秀兒說,皇帝對我有情……
一時間,我的腦際又閃過一個疑問,可是眼前卻不容我多想,他鳳目威嚴之下,目光炯炯直瑣着我的視線,心下猛然一驚,不免幾分尷尬。
怔怔片刻,只聽得身後一陣嗽嗽之聲,船前一陣嘈雜,只見青翁舊船已飄至江心,艙上燈影,並無一人,門外來人急急便要衝入房內,卻又躊躇屏風外,不得前。
“何事驚慌!”身後人,倒像是恢復了某種意識一般,沉穩如常的聲音喝道。
“稟皇上,
前方叛賊逆黨之輩糾集數船急急馳來,臣等阻擊不力,對方恐是有備而來。”咦,這聲音竟是幾分婉耳,難得遇上如此好聽的男聲。
我幽幽轉頭,那人將頭埋得很低,只見宮翌一臉平靜,嘴角略爲上揚,倒像是意料之中一般成足在胸道:“好,朕要的就是這般,等的就是他了,傳令下去,殺,無赦!”
幾分肅穆的臉,透出幾分山雨欲來大將以待的沉寂。良久,他幽幽開口道:“你走吧!”
什麼?他放我走?這是不是說明他與我所想象的帝王不一樣?我驚詫莫名的看着眼前人。
“皇上……”幾欲出口,卻不知如何啓齒,他不是因爲對我有所懷疑的嗎?不是應該對我的欺騙有所懲罰的嗎?可是,他竟然放我走。我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爲什麼?難道像秀兒所說,皇帝對我有情……?可是,情從何來?
天微微涼,許是太過遊神,直至一件白色皮軟輕輕披上我的肩上,我才發覺,此刻的宮翌,正一臉溫柔的看着我,那眼神裡失了方纔那抹冷霧,而換上了一汪溫泉,心頭幾分暖意,卻又頓覺自己是否太過矯情,見了這番溫柔倒像是如了盅毒一般,竟是有些意亂紛紛了。他是誰?!我看着他的眼神,不免心頭再次浮起再多疑問。
是相貌作祟?還是什麼?爲何,我心中竟是油然而起幾分熟悉的氣息?錯覺……
“你是來辭行的,對否?”他徑直問道。
“嗯。”我微微點頭,是不是自己有些太過拘謹,是因爲他的身份?還是什麼?在他前面,總是安靜的讓自己意外……
“靖王……”
“皇上……”
很詫異的,我們竟是同時出聲,驚覺過後,均是瞠目羞色,他幾分奇色的看着我,一副謙謙君子道:“且說無妨!”
“皇上不治曉惜欺君之罪了嗎?”有時候想想,自己真是一隻不怕死的小強,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君心難料,卻偏要在老虎尾上一蹬,真是有些欠K。
只見他微眯了眼,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不免嘴角泛起一絲玩味兒的上揚,“你想讓朕治你的罪?”
我微微怔住,迎上他的雙眼,像是幾分笑意,又似幾分沉思,道:“朕是該治你的罪!”
我咯噔一下,卻見他隱含的笑意,這回,倒真如我意了,只是不知道他會治我什麼罪。
“你明知我是一國之君,卻有意不行宮禮,讓朕看你演戲,還要聽你一派胡亂編造,種種跡象,可是欺君無疑,只是,若是誅連九族,那九族倒不知何處,朕豈不是虧極?”
只見他大笑坐至桌前,眼中笑意猶然,原來倒是他查不出我來歷,是要一番讓我親口托出了。
窗外,兵刃作響,墜水之聲不絕,我心中幾分忐忑,卻見他成足在胸,不以爲意,猶爲一臉笑意不減,我倒像是在給他唱戲一般。
“皇上想知道什麼?”見他略帶些笑意,我也作微笑狀。
“都想知道。”他毫不掩示他的意圖道。
“嗯?”都想知道?這話讓我好生疑惑……他看着我,像是要將我看穿一般,笑意中,隱含些凌厲。我微微一怔,他到底知道多少?
“需要我提醒麼?”他突然鳳眼一凌,倒是幾分怒氣展於顏表,“你當真是靖王的心上人?還是另有實情?需要朕一一道明嗎?”
龍顏微怒,我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味兒,彷彿壓在我胸口,說不出,道不全……
我和靖王?有何瓜葛?他在懷疑什麼?我與你也並無瓜葛,可是我倒想知道你又爲何留我於此?
“靖王與我並無瓜葛。”
語畢,我便覺到身上幾絲寒意油然而起,他深遂的眼睛裡,竟是冰冷的殺意。我頹然覺得,自己已然有如置在冰火險道。
“你認爲,朕信嗎?”他冷哼道。
“皇上當然不信,可是確實如此,靖王是何等人物?惜並不曾記得與靖王有過任何私交。”其實說出這事,我自己也不相信會有多大的說服力,哎~~~老天~~~~
“好一個並無瓜葛?”他嚼字轉臉望向窗外,情形微微僵持。
“稟皇上,亂賊已盡數殲滅!”正待僵持之中,屏風外,那聲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原真如他的坦然,盡數殲滅,雖然身在船內,僅僅四字,我已然感覺,場面當是何等慘烈……
“靖王如何?”他沉沉一聲,雖是問起靖王安恙,可是聽在我耳邊,竟是幾分怪異。
“稟皇上,收到傳報,靖王等人,已然在前方打點妥當。”那人回答。
“命人,調轉船頭。”
“……是……”屏風外先是一陣遲疑,語氣間同我一樣,有絲不解,這皇帝,吃了什麼藥?前面已經幫他打點好,他倒好,竟是要調轉船頭,竟然是連親生兄弟都信不過……
聽得門外腳步聲遠,他嘆了一口氣道:“朕乏了……”話畢,竟是揉了揉太陽穴,一臉鬱郁寡觀的朝內走去……
這算不算放過我了?我狐疑的走出內艙,見青翁抱着秀兒在外艙等候,秀兒已經迷糊的睡着,許是剛纔太過緊張,出了內艙,我心下一陣輕鬆,卻也是一陣乏意襲起,眼皮不住打顫。在青翁的百般請求下,容得那護衛的將軍首肯,讓我們回船。
夜半,一陣兵刃聲乍起,隱隱間,彷彿有人喚我,想睜開眼,怎耐意識朦朧,只覺得周身突然變暖,萬分舒適竟一夜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