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隱隱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輕吐如蘭,那沉沉有些暗淡的聲音,如一把重錘,直壓得我無法喘息,如此清晰,卻又那麼的遙遠,是誰?
就如同那年,在加拿大,秋意倦人的楓林裡,我躺在威廉懷裡,也有一個沉重的聲音告訴我:“我愛你……”懷裡緊擁的溫度,彷彿是要把我鑲進肉裡。
濃濃的酒意纏上我心頭,腦子卻異常清晰,微冷的空氣也不能讓我的神經連帶上眼皮睜開。在某個懷抱的飛馳下,很快,就已經蓋上了溫暖的錦被。久久,一雙手都不曾離開,我像個嬰兒一般,靜靜感受着那倦戀的觸摸。一個輕輕的吻,落在額際。再沒有聲音的靜默,沒有持繼太久,一個細微的聲響,悄然離開。忍不住眼角劃過一滴淚,心裡幾分感動,其實我,並不是沒有人喜歡的,原來他喜歡我,竟是那麼深……
酒醉似乎並沒有想象的那樣一宿難安,我心中知道是因爲什麼,平平安安在一旁忙忙碌碌,不亦樂乎,一大早喜娘就把我從發愣的狀態拽起。
外面的炮聲有些迫不急待,看着鏡中一身火紅嫁衣的我,雲鬢高綰,朱脣黛眉,唯一不甚滿意的是那有些過紅的緦,皺了皺眉,看那喜娘一臉喜氣,忙的不亦樂乎,又不忍打斷。只是輕輕開了小抽屜,取出了粉紅的緦紅,用那絨巾輕輕拭去,再補上。
“小姐,今兒喜氣,可不能太過淡寡。”
此言一出,驚得平平安安一頓倒抽一口冷氣,聽出她話出不適,只得輕輕皺眉,也不故意刁難。
她自是明白失言,掩了掩嘴,萬分忐忑的繼續忙碌。
“荷姑,我家小姐喜歡那粉色,您別見怪。”安安走過來道。
“唉唉……”那喜娘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唯唯諾諾應了幾聲,便打點起了鳳冠。
鳳冠落定,我看着鏡中的自己,一襲的硃紅,只是那唯有的緦色,略帶些粉,應着那硃紅的脣,竟莫名的添了幾分憂愁。有些懊惱,待喜娘全部退去,換上了一抹粉色。輕輕的坐在牀沿,兀自發呆。就這樣出嫁了嗎?結果了姑娘家的生活?他會
出現在婚禮上嗎?慕容子楚……
良久良久……
喜娘衝似的衝進房內,笑嘻嘻的道:“新郎倌到了!”
那一聲新郎倌,叫得我心,驀地揪緊,喜娘忙把蓋頭蓋上,門前鬧哄哄一片,喜娘也跑去門前討賞去了,透過稀稀疏疏蓋頭,隔過屏風,隱約的只見門一開,百音頓無,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漸漸朝我走來。
我仰了仰頭,卻怎麼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待走近了,我卻莫名的有些躊躇的低了低頭。房內很靜,連跟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我的心跳咚咚不安。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一會兒堂上,雲惜且演得像些。”驚愕的出不來聲,是我的錯覺麼?他讓我,演得,像些?
心裡某個地方被狠狠的錘上一錘,我捂了捂胸口,說不出緣由,他?是我認識的慕容子楚麼?或許說至始至終我都不曾認識他,瞭解他?心底的某個叫期待的東西,嘭然碎裂……
“好!爲了爹爹……”我努力的不讓自己顫抖,最後的幾個字,彷彿是在說服自己,呵,原來他只是讓我演戲,或許在他眼裡,除了凝月和爹,似乎再也沒有人能讓他透出幾分憐惜,原來過往的那一些隱透的幾分柔情,或者只是我的錯覺,亦或者是因爲爹爹的緣故,對我的幾分善待。只是爲什麼,他既不喜歡我,爲什麼還要來讓我一起演這場戲?慕容子楚,竟是如此深沉得,讓我感到突兀和害怕……有一種感覺,叫心如死灰,有滴淚劃過,我知道,那叫心痛……
婚禮熱熱鬧鬧,我的臉上泛着淺笑,在衆人看來是嬌羞帶澀。心裡空空洞洞,眼睛卻是茫然一片,他的腳步行在前,卻有些沉重,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緊緊的拽着紅綢的這頭,有些麻木的跟在後頭,婚禮的過程怎麼過的,我都不知道,自從出了那房開始,我就麻木,麻木,麻木……
進了房門,我輕輕的坐到牀前,他坐在桌前,卻不說話,只是翻過了茶盞,吞了口茶過後,立起身道:“我去敬酒。”
身形漸漸飄遠,直到那聲門關上,再開,再關。喜娘笑盈盈的入了房內,擺弄起桌上的瓜果
香燭。然行到我面前道:“小姐,奴家昨日不見小姐,所以這行房之事……”
我知道她要說什麼,忙打斷她道:“我孃親有教過……”
轉念驚覺自己失言,故正言道:“前幾日雲惜養母有教過雲情這事。”
“咳咳,那老奴多慮了。”她面色微微尷尬。
“荷姑的好意,雲惜心領了,謝謝荷姑。”點頭向她致謝。
她立刻笑得燦爛無比,指了指外邊,又指了指這裡,“那,這~~~”
“荷姑且先行出去喝酒罷,雲惜明白。”
“好好……”荷姑喜出望外連連稱好,急步徐徐而去,想來今日的宴席倒應是不一般,不然,怎會如此引人至甚?
燭影卓卓,周遭隱隱能聽見前廳的豪放的斗酒聲和喜炮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有些平息,門前傳來陣陣有些凌亂的腳步聲。還有一些調笑,開門的那刻,衆人嚷嚷着要看新娘子,荷姑一把勸住,只聽得一聲扣門聲,將那些嘲笑隔阻在外。
“看來咱們的新郎倌比咱還心急哪,兄弟們,是不是呀……”
“是……”
…………
又是相對無言,我手裡拽着藍田玉,心中有些惱怒,戲演完了,不是嗎?他背過身子,又倒起了一杯茶,有那麼好喝嗎?難不成本姑娘自己掀了蓋頭?我心裡一陣發狠。一不留神,咚的一聲,什麼東西掉了下去,忙低頭尋找。
呼,啥東西?一個柚子,什麼時候放來的?驀然瞄了瞄牀頭,那原本兩個再下落下一個的柚子,舒了口氣,拎起,再放好,轉頭時,驀然對上他的臉。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蓋頭已然落下,他帥氣的臉,頓時呆住一般盯着我,眼睛有些閃爍,動情嗎?我分不分明,那張欠揍的臉,一拳揮過,卻停在半空,幾分惱怒,掙得幾分委屈。
“唰唰……”窗外,幾道影子急度閃過,我瞪大了眼,就要叫喚,他一把撲了上來,含住我的脣,大紅的厚實紗縵落下,身子猛的下沉,驚駭之餘,燭光熄滅,來不及紅面,卻驚覺自己在墜下。
牀,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