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說:“不可以放棄這種生活嗎?”

菲兒苦笑了一下,說:“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我是驅魔師,就要承擔起驅魔師的責任和義務。”她撫摸着肩膀說:“這個鷹形胎記就像一座大山似的壓着我喘不過氣來,我真想用到刀子把它挖下去,可是我不能讓爸爸孤軍奮戰,我是他的女兒,是他最親的親人,我要和爸爸並肩戰鬥。我不能讓他一人獨自面對危險。”

我第一次看到菲兒苦笑的樣子,眼睛裡全是無奈的悲傷,竟是說不出的震驚。在我的心裡,她一直都是一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幸福地好似泡在蜜罐裡。如今我才知道,她也有那麼大的煩惱。她把煩惱都隱藏在心靈最深處,不像我,開心和不開心全寫在臉上。

我想起肩上的龍形胎記,它何嘗不像一座大山似的壓着我。我也恨不得拿刀子將它挖下去。

我每天都胡思亂想着心事,感覺日子越發的難過。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那麼漫長,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這段日子我總是有意無意地躲着菲兒,我拿不定主意是否把我肩頭有龍形胎記的事情告訴她,告訴之後如果她確定我就是驅魔師的後人,我是否就要接受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我的命運是否會發生翻天覆地糟糕之極的變化?現在我的生活雖然不好,可是如果成爲和菲兒一樣的驅魔師我會更加不好。

一想到驅魔師將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我心裡就說不出的惶恐和害怕。我不想當驅魔師,我只想安安靜靜地讀完大學,找一份工作賺一些錢,把我的媽媽找回來。然後和穆森結婚,我們一家子開開心心地過日子,無憂無慮。如果不告訴,我就覺得很對不起吳叔叔,他辛辛苦苦在防疫站工作那麼多年,就是爲了尋找龍家的人,難道就因爲我的自私還讓他抱着虛無縹緲的希望繼續辛辛苦苦地找下去嗎?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遇到了左右爲難的事情。

我整天魂不守舍的,菲兒和陸斯總是用擔憂的眼神看着我。我總是一言不發地走開,有意無意的躲開了菲兒。

週日的時候,我呆在家裡不肯出去,把自己鎖在臥室裡。菲兒和陸斯打了好幾次電話找我出去玩我總是以身體不適開口拒絕。菲兒要來看望我,我也絞盡腦汁地找理由不讓她過來。菲兒對我越好,我就覺得越對不起她,我太自私了。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好姑娘,現在看來,我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壞姑娘。

又是一個大雪天,我趴在窗臺上看着外面鋪天蓋地的雪花,仍然心亂如麻。

一輛黑色轎車出現在我的視野裡,是穆森的車。

我看着他從車裡出來,向窗邊的我招手。我的心情激動起來,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內心深處一直在盼望着見到他。尤其最近幾天煩惱多多,我真的很想找他傾訴一番。

我穿好了羽絨服衝下樓去,站在他十米之處駐足不前,默默地和他對視。

穆森衝過來一把將我抱住,說:“之雨,你怎麼變瘦了?”

當然瘦了,自從知道我的驅魔師身份之後,每天我都食不下咽,連水都懶得喝一口。怎麼能不瘦呢。我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叫了一聲穆森,聲音頓時哽咽起來。

穆森有些慌亂地看着我,說:“對不起,最近幾天一直忙着繪畫,沒有來看望你。”

我說:“穆森,我好害怕。”

穆森說:“還在害怕我會拋下你嗎?你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我哭着說:“我害怕,我害怕會受到傷害。”

穆森擡起手想要幫我擦去眼淚,即將碰到我的面頰的時候突然猶豫了一下,縮回手說:“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

我淚流不止,喉嚨難受的要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抱着穆森,想要把臉貼在他的臉上,穆森卻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我。

我好失望,聲音顫抖地說:“你怎麼了?你爲什麼要避開我?”

穆森的神色既尷尬又慌亂,說:“你別誤會,我害怕見到你哭,之雨,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擦乾眼淚,極力忍着淚水。說:“穆森,你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找到我媽媽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好不好?”

我沒有把握穆森會答應我的要求,心裡期待他會答應,可是又怕他不答應。他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捨得離開。

我沒有想到的是,穆森欣喜若狂,捧起我的臉深情地說:“這也正是我想要的日子,安安靜靜,快快樂樂,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他這麼痛痛快快毫不猶豫地答應,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說:“我們再也不回來了。走的越遠越好。”

穆森說:“好,你喜歡去哪裡我就帶你去哪裡。”

我說:“穆森,你真的愛我嗎?”

穆森說:“愛,第一眼見到你就愛。我會一輩子愛着你。”

我說:“你真的不嫌棄我嗎?”

穆森說:“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一個嫌貧愛富的人嗎,放心吧之雨,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你是千金小姐也好,是一無所有的貧家女孩也好。我會永遠愛着你,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改變。”

我說:“離開這裡,我再也不要見到我爸爸和林雪影,也不要再見到菲兒和陸斯,我要忘記這裡所有的人,永遠不再和他們聯繫。可是你呢,你放得下你的朋友嗎?”

穆森說:“我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朋友,無牽無掛,去哪裡都是一樣。你呢,你放得下你的家人和朋友嗎?”

我說:“我放得下我爸爸,菲兒和陸斯卻放不下,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不想再見到她們。”

穆森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和菲兒陸斯鬧了矛盾嗎?”

我看着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害怕他不會相信我,害怕他會把我當成一個胡言亂語的精神病人。

穆森說:“之雨,到了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你的煩惱嗎?”

我決定把心事說出來,繼續憋在心裡我會發瘋的。說:“穆森,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一個驅魔師你相信嗎?”

穆森神情大變,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把和菲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穆森耐心的傾聽,臉色越來越不好。

我心裡一涼,好不害怕,說:“穆森,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在說胡話,你一定要相信我。”

穆森點點頭,說:“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之雨,我會幫你辦理好轉學手續,我們離開這裡,離得遠遠的。”他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好像害怕我會消失一樣。他答應我的要求並且完全相信我所說的一切,我鬆了一口氣,靠在他的懷裡。

想起對我如同親姐妹的菲兒,愧疚之情涌了上來。我知道我自私我怯懦,我害怕自己會成爲驅魔師,我害怕和那些恐怖的事物打交道。所以,我要逃走,永遠不再見菲兒,沒有了親人,沒有了好朋友,我希望穆森可以永遠陪着我,希望他說到做到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我和穆森手拉着手走了一會,說了一些閒話,他就準備回家。臨走之前他要我去他那裡,我沒有同意。我在這個城市呆的日子不多了,我想在剩下的日子對爸爸盡最後的一點孝心,儘管他從來不把我當女兒,可是他畢竟是生我養育我的爸爸。

穆森又買了一串糖葫蘆塞到我的手裡,他總是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我,我既感動又覺得好笑,在他身上錘了好幾下,才向家裡走去。

心情好多了,想到以後我會和穆森相守在一起,心裡甜絲絲地十分受用。

前面有一個小女孩穿着一件薄紗裙,趴在一家乾洗店的窗臺上,探頭探腦地向裡張望。

我好生奇怪,這個女孩子怎麼在冬天裡穿一件裙子?也不怕被凍着。

我走到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孩子回過頭來望着我,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滿是驚慌失措。

她長的真好看,胖乎乎的面頰又白又嫩,好像剛剛剝了殼的雞蛋。櫻桃似的小嘴可能因爲太冷的緣故凍得發紫。矮矮的個頭,看來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我說:“小妹妹,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不回家?你怎麼穿這麼少?”脫下羽絨服披在她身上。剛剛披上去就滑到地上,我又把衣服給她披上,再次滑到地上。我嘗試了好幾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我說:“把胳膊伸出來,姐姐把衣服給你穿上。”

女孩子瞧了我半天,才怯生生地說:“我不冷,謝謝你,你穿吧。”

她可真不是一般的抗凍,我一直很佩服冬泳的人,數九寒天可以在冰冷的江水裡游來游去,比北極熊還厲害。可是和這個女孩子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女孩又怯生生地問:“你能看到我?”

我忍不住笑,說:“爲什麼看不到你?”

女孩不回答,撓了撓頭,向我一笑。她一笑更加可愛了,眼睛眯起來像彎彎的月牙,腮邊一對小酒窩若隱若現。我說:“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指着乾洗店說:“這就是我家。”

我“哦”了一聲,說:“這麼冷你快進屋去。”

女孩看着門口,眼神裡充滿悲哀,說:“我不能回去。”

家就在眼前卻不能回,肯定是家裡人對她不好。她在冬天裡只穿着一件薄紗裙,肯定是受了誰的虐待。我這樣想着,透過門玻璃向裡忘了一眼,只見一個滿臉皺紋的中年女人正在熨衣服。我心想這個女人肯定是這個小女孩的後媽,小女孩定是受了她的虐待。我怒不可遏,就要衝進去找那個女人理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