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沉默之後,狄歌接着開口道:“巴龍,你對我的仇恨,非但傷不了我,反而困住了你自己,讓你活在水深之中。”
“要我放下仇恨?別做夢了!我怎麼可能忘記你毀了我的一切!”
“怎麼不可能?”狄歌微微一笑,“其實,失去記憶對你來說未必是件壞事,我相信,那樣你會比現在活得快樂得多。放心,作爲對你的補償,我會讓你安享晚年。”他邊說邊拿起石臺上的那個藍色小瓶,打開了瓶蓋。
“你要奪去我的記憶?!不,我不……”老巴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但狄歌已經捏着他的下頜,不由分說地將瓶子裡的液體倒進了他嘴裡,逼迫着他嚥了下去。
老巴的喉頭咕咕作響,片刻之後,那對大睜的瞳仁中只剩下了茫然和空洞。
恰克好奇地湊到狄歌身旁,看着老巴呆若木雞的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沒有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老巴終於眨巴了一下眼睛。他遲疑地盯着面前的一美一醜兩張臉,困惑地開了口:“啊?你們,你們是誰?”
隨即緩緩地轉動腦袋,張望着四周:“這裡是什麼地方?”
隨後又低頭做沉思狀:“咦?我又是誰?”
“你叫老巴,是我們的朋友。”狄歌低聲回答,“我是納伊撒,這位是恰克。你被壞人囚禁在這裡,我們是接到你的求助專門來救你出去的。”
“哦?”老巴一幅搞不清狀況的樣子,“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呀……”
“你撞傷了腦袋暫時失去了記憶,沒有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去慢慢回憶。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離開這裡。”
狄歌示意恰克背起老巴,隨即開始唸誦之前從老巴記憶中得知的咒語。
最後一個字唸完,石室立刻恢復了原狀,那扇石門仍舊好端端地待在原處。
“哇,你會魔法呢!”老巴的嘴巴張成了驚歎號。
“你想學的話,以後我可以教你。”狄歌微笑着,領着二人出了石門。
“我是不是很有錢,所以他們纔要抓我?”當他們徑直穿過外面那間石室時,老巴忽然眼睛發亮地問。
“記得你說過,你家裡遭了重大變故,親人盡失,家產也蕩然無存。那些人抓你,應該是出於宿怨吧。”狄歌平靜地回答。
“哦……”老巴失望地應了一聲,狄歌已帶着他們步入地道之中。
“納伊撒……好黑喲……什麼都看不見。你能不能變盞燈出來?”老巴在恰克的背上輕聲細語地要求。
恰克一下子噴了出來,趕緊捂住了嘴巴。
“那種魔法我還沒學過。”狄歌淡淡地回答,“有我在,不用害怕,我會拉着恰克,你們兩個不會摔跤的。”
“哦!”老巴應了一聲,乖乖地伏在恰克的背上,閉上了嘴巴。
在黑暗中走了沒多久,老巴又開始咕噥了,像只蚊子一樣在恰克耳邊“嗡嗡”作響,把恰克煩得不行,心想這老頭失憶前話就不算少了,沒想到失憶之後更是變本加厲,竟是要把前幾百年沒說的話都補回來一樣!
曲曲折折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地道口,狄歌先帶了老巴躍上地面,再下來幫恰克。
在那黑咕隆咚的環境中憋了這麼久,耳根又不得清靜,此刻再度站在了地面之上,望着幽暗的廣闊天空和一望無垠的黑土地,恰克不禁渾身舒暢地長出了一口氣。
“我們要趕在骷髏兵發現之前,到達目的地。”狄歌邊說邊邁動腳步,恰克連忙跟上,沒走出幾步卻發現不對勁,回過頭去,老巴還直愣愣地矗在原地。
“喂,你傻站在那幹嗎?”恰克沒好氣地問。
“等你揹我啊!”老巴理直氣壯地回答。
恰克聞言差點背過氣去。
“你又不是沒長腳,自己不會走嗎?!”
“我年紀大了,又這麼虛弱,哎呀,現在我的腿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老巴可憐兮兮地說了半天,恰克卻權當沒聽見擡腳就走。老巴眼珠一轉,喊了起來:“納伊撒!你們先走吧,我在這歇一會,等有勁兒了再去追你們啊!”
狄歌沒有迴應,恰克卻已兜轉身來,氣鼓鼓地繃着一張臉走到嘿嘿奸笑着的老巴面前,一把將他拽到了背上。
“哎喲,輕點!我這一把老骨頭了……”
恰克邁開大步追趕着狄歌,老巴還兀自在他耳邊唸叨着:“年輕人吶,火氣不要這麼大,你本來就長得不太雅觀,繃着一張臉就更醜了……啊啊啊啊!”
後面那幾聲是因爲恰克突然狂蹦了幾下,把背上的老巴顛得上氣不接下氣。
狄歌在前面靜靜地走着,紫眸中帶着一抹笑意。
走了沒一會,狄歌突然面色一沉,轉頭提醒:“快!它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恰克連忙揹着老巴沒命地跑了起來。
從遠處的地平線上,數以萬計的白色東西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以閃電般的速度向這裡推進。
然而,狄歌已經在某地站住腳,望了望黑色奠空:“這裡正是魔力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我們可以逃出生天的通道!”
狄歌隨即念動了咒語,同樣是取自於老巴的記憶。
百米之外滾滾的白色“海浪”正在席捲而來。
“啊啊啊!救命啊,這麼多死人骨頭!”恰克的背上,一直張望着後方的老巴發出了慘叫,手腳並用就想往那顆大腦袋上爬。
“閉嘴!”恰克惡狠狠地吼了一聲,反手捏住老巴的細脖子制止了他的蠢動。
隨着狄歌咒語的結束,一道亮光突然衝破漆黑奠幕射了下來,逐漸形成由天及地的奪目光柱。
恰克和老巴都安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奇異景象,下一秒鐘他們已被狄歌拉入了光柱內。
隨即,光柱帶着他們緩緩升向天空。幾乎是同一時間,伴隨着撲鼻惡臭,骷髏兵團已經撲至腳下。它們擡起了露着兩個黑洞的骷髏頭,齜着白牙,晃着手骨,發出震耳的“喀噠”聲。
在越升越高的光柱之中,老巴俯視着那鋪天蓋地的壯觀場面,咋了咋舌:“它們在幹什麼呢?”
“它們是在你去家裡做客,然後把你的血喝得一滴不剩,把你的肉一塊一塊吞到肚子裡,再把你的腦袋當球獺”恰克惡聲惡氣地回答。
“我這麼瘦,肉一點也不好吃,還是你比較對它們的胃口吧?”老巴不甘示弱,附在恰克的耳爆嘿嘿乾笑道。
看着下方,一直沉默着的狄歌突然出聲:
“它們是在跟我們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