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天色朦朧,睡醒了的西里爾精神飽滿,他一躍下牀,推開宿舍的門走了出去,卻找不到艾爾瑪還有菲妮克絲她們。
他在走廊裡走着走着,卻偶然發現畫室玻璃窗裡,艾爾瑪踩着桌子,把一幅幅牆上的掛畫都取了下來,把它們統統裝進了一個很大的口袋裡。
在下定決心摘下那些漂亮的掛畫之前,艾爾瑪都會依依不捨地撫摸上好久,那些都是陪伴過她很久的心愛之作,這一切,都被站在窗邊的西里爾瞧得一清二楚。
“哦!這些畫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它們掛在這裡多美啊!可是艾爾瑪小姐,你爲什麼要把它們摘下來?”西里爾突兀地闖了進來,即便是以他那樣的眼光,都覺得艾爾瑪的油畫很寶貴,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藝術品,是必須用來好好珍藏的。
沉浸在自己作品當中的艾爾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看到西里爾站在窗外,這纔回過神來,對他嫣然一笑:“謝謝你稱讚我的畫作,不過它們,已經被我賣掉了……地上這些,還有牆上那些,一會兒都有人上門來取走。”
“爲什麼你要賣掉它們!?難道學校撐不下去了麼?”
西里爾覺得艾爾瑪絕對是瘋了,且不說這些油畫都是承載着她靈魂的作品,其中蘊含的藝術程度,甚至都可以與藏在他宮殿裡的那些畫卷相媲美。如果單單爲了挽救這間學校的話,這完全都是不值得的!
“不,我們今天呢,會舉辦一個社會福利活動。賣掉這批畫作的錢會全部換成生活物資,無償分發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如果他們收不到畫,就不會給我們的卡號裡打錢了……”
艾爾瑪風輕雲淡地笑了笑,雖然她這些畫每一幅都很寶貴,不過比起放在這裡觀賞,倒不如讓它們產生價值,去幫助那些迫切需要幫助的人。
所以,艾爾瑪打算把它們全部變賣掉,讓那些貧苦的家庭吃飽穿暖!
“你……哎,算了!你救了我,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但你不必賣掉這些美麗的油畫,我可以送你一條金腰帶,你拿着它,足夠可以抵得上一年的開銷!”
西里爾想了想,解下了自己的金腰帶遞給艾爾瑪,但是,艾爾瑪卻微笑着推了回去,她又怎麼會接受這麼貴重的謝禮呢?
“矮人一族雖然在你們看來是貪得無厭的種族,可是我們一向重信守諾。你救了我,如果你不接收我的謝意,那麼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西里爾擋在了艾爾瑪的面前,說什麼也讓她拿着。他那認真的模樣惹得艾爾瑪一陣銀鈴般地輕笑:“算了吧,我不要你給的什麼金腰帶,如果你想謝我,那今天就跟在我身邊幫忙吧。不過,你要全程戴上帽子還有口罩擋住臉,千萬不能被人認出來!”
西里爾忙不迭點頭,她不是不喜歡自己的謝禮,只不過是她不好意思接受罷了。
但西里爾從來不想欠她什麼,自己的生命都是她救回來的,就算是她有什麼樣的要求,西里爾都會盡力去滿足。
他在鏡子前打扮了一番,頭上戴了棒球帽,還用兩三層口罩嚴實擋住了臉。看起來就是身高有點嚇人而已,但是他不露面,別人也不知道他就是那位被聯邦重金通緝的矮人君主!
吃過了早餐之後,果然來了幾個藏品公司的商人,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收走了一大袋子油畫之後,艾爾瑪的銀行賬戶裡就多了十幾萬聯邦幣。
在大聖靈聯邦,依照一個普通人家的生活標準來看,一千五百聯邦幣就可以包下近一個月的生活費用。
艾爾瑪用這些錢,在市場上全部換成了麪粉和醃肉罐頭。由於歐瑞恩圖位處於大陸東南方向,氣候炎熱多雨,醃製品保質時間長且方便食用。
如果無法保障生活的窮人們能夠吃上面包和醃肉,那麼他們的體力就會提高,對於流行性疾病的抵抗力也會更強一些。
菲妮克絲租了一輛車來運輸麪粉,可惜車子裡面的空間並不大,上千斤的麪粉想要全部送出去成了難題。
正當她們愁眉不展的時候,西里爾默默地走上前去,直接抓起了六、七袋二十斤裝的麪粉,毫不費力地扛在了肩頭。
看他那副舉重就輕的樣子,無疑是把兩個女孩都驚呆了。
“你們在這裡等我就可以了,把地址給我,全部都交給我去送吧。”
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艾爾瑪怔怔地把通訊器塞給了西里爾,裡面早已經預先儲存好了那些困難戶的地址。
於是,在歐瑞恩圖的街道上,就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西里爾揹負着幾百斤重的巨型麪粉袋子奔跑在路上,他健步如飛,那速度甚至超過了一輛輛飛馳的汽車。
雖然沒有了寰宇神的力量,可是西里爾依舊有遠古矮人族強悍的身體啊!幾百斤的負重對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挨家挨戶敲開門,每一家登記過的困難戶都能領取到四十斤的麪粉,還有一坨十斤重的醃肉。當那些人們分到物資的時候,他們幾乎感動到熱淚盈眶。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運輸着愛心物資的西里爾似乎明白了艾爾瑪爲什麼會堅持這樣做。當人們打開門接到物資的那一剎那,臉龐上那發自內心地感激笑容,深深觸動了他的內心。
雖然這些都是無償的相助,可能幫到這些窮苦的人們,就算是付出再多辛勞,也是值得的。
當那間破舊木屋的門被打開,西里爾看到了一個女孩子,她一個人照顧着自己病入膏肓的奶奶。
他搬着麪粉跟隨女孩子進到後廚,那孩子拿着一塵不染的手帕給他擦汗,又塞給了他一塊被她珍藏很久,平時捨不得吃的糖果。
西里爾轉過身去,把那塊糖果放在嘴裡,那味道明明很甜,可他卻不知爲何流下了淚。
“叔叔,謝謝你哦!奶奶已經好久沒吃上剛出爐的麪包了。請相信我不會辜負你們的好心!等將來,我要去海倫涅斯那樣的大城市工作!攢下錢了,就會把奶奶也接到那裡去治病……”
“她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以後呢,也要變得堅強起來,成爲她遮風擋雨的傘……”
西里爾撫摸着小女孩的頭髮,他被這個堅強的女孩打動了。當結束了這一天的公益活動,他還在興奮地跟艾爾瑪敘述着今天接觸到的事情。
在他幾十萬年來的生命裡,還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從前,他覺得世上只有財富纔是值得去追求的東西。但現在,他覺得這徹底錯了。
在世界上,財富並不能滿足生命中的一切。有很多東西超乎在欲求之外。在艾爾瑪的身上,西里爾學到了很多。
所以他打算留下來,用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依舊是那片晚霞,海面上絢爛的波光一望無際。西里爾與艾爾瑪漫步在海灘上,浪花沖刷着柔軟的沙灘,留下一片片泡沫。
結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後,他們吹着海風,都感覺到很輕鬆適意。似乎一天的疲倦都被清爽的海風吹遠了。
艾爾瑪將畫板支在沙灘上靜心畫着素描,柔和的風掠起她臉旁鬢髮,西里爾坐在一旁的沙灘上,靜靜欣賞着她那張美麗的側臉。
她是個溫柔又富有愛心的女孩子,衆神將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賜福於她。西里爾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掌,輕輕吻了下去。
她臉龐紅撲撲的,就像天邊的晚霞一樣豔麗,怕羞到抽回了手掌不敢看西里爾。
她也曾羨慕過那些在海灘邊牽着手掌,欣賞煙火的情侶。可她從沒想過,屬於自己的那份愛情有一天也會到來。
西里爾面向大海,他勉力調動起今天才恢復的一點點力量,大片的海水竟然在晚霞夕照下騰空而起,在半空中交織融合,組成了一對海面上盤旋的鯨魚。
它們互相纏綿在一起,伴隨着彼此朝晚霞的彼方飛去。夕日空中雲霞無限,那份自由無與倫比。
“好美……”
艾爾瑪從來也沒看到過這樣堪稱奇幻的景象,她飛速的在素描板上留下了這美好的一幕。
翱翔天際的鯨暢遊霞海,海灘邊的人靜倚黃昏。
一旁的菲妮克絲也沉浸在了這份美好當中。她拿起攝像機,記錄下了這一段美好的場景。
“我們跳舞吧……”
在浪漫的黃昏海岸邊,西里爾牽起了她溫軟的手掌,落日餘暉傾灑在他們的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美麗薄紗。他們呼吸的節奏緊密相連,他牽着她,盡情的旋轉起舞。
“你闖進了我的生活,可是在歐瑞恩圖,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矮人族君主,答應我,假如你想留下身爲人類的記憶,那麼就不要再執念着去征服大陸了。以後,留在這裡吧……”
西里爾怔怔望向海港,即使他從遠古時期就一直存在,可他從不知道西沉的斜陽將會輪迴到哪一片世界,再動人的美好也終會消逝,時間靜默不語,卻足夠帶走所有的一切。
但他必須做出選擇。在接下來的生命裡,是在這裡守護着眼前的美好,還是繼續爲了曾經的目標奮戰下去呢?他想了很久,直到夕陽完全消失在大海盡頭,都沒有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