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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有些焦灼:“今早起牀就不見了。”
嬌桃笑道:“貓兒性子本來就野,哪裡有經常在家的貓兒?它自然會回來。”
雪梨的目光從明菲的臉上掃了兩掃,笑道:“可是它從來沒跑出去這麼長時間的。”
嬌桃笑道:“這不春天裡嗎?”又驚覺的捂住了嘴,心虛的看了明菲一眼,這種話是不能當着小姐們說的。
明菲狠狠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走吧!”
嬌桃朝雪梨笑了一笑,快步跟上。
雪梨摸了摸頭,春天貓兒叫春會到處跑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四小姐不饒,怎麼也得找到關院門爲止,不然一夜都沒得好日子過。她嘆了口氣,又認命的低頭繼續找貓。
明菲心知那貓大概是被蔡光庭給弄走了,先餓上兩日,再放到庫房裡,由不得它不亂來一氣。心中舒坦,腳步也輕快起來,到了地頭,也不進陳氏的房間,而是進了隔壁丫頭婆子們值守的小屋子。金簪和珠釵正和兩個小丫頭邊做針線邊說笑話,見明菲進來趕緊站起請她坐下。
“我有事等夫人,你們做你們的活兒。”明菲笑着硬要她們坐下,自己坐到一旁看她們做針線,邊看邊問,又讓嬌桃去自己房裡端糕點來大家一起吃。她向來沒什麼架子,和金簪她們幾個又是混熟了的,也沒誰把她當外人,丫頭們笑嘻嘻的謝了她,和她一處說起閒話來。
金簪見大家說的都是些東家長西家短,便掩着嘴笑:“你們倒是說點小姐喜歡聽的,盡說這些有的沒的。”
她要聽的就是這些下人間的長短,只有這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人際關係。明菲忙道:“沒關係,你們說什麼我都愛聽。也不要你們白說,我也可以講點吳家村的事兒給你們聽。”
衆人笑起來:“三小姐最是可人的。”
不多時,腳步聲自廊下響起,一個小丫頭跑進來道:“夫人回來了!”
幾個丫頭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了出去。明菲站在人後朝陳氏盈盈一拜:“母親。”
陳氏見明菲竟在這裡候着,不由訝然,隨即笑道:“你來啦?跟我來吧。”
明菲進去也不忙把那銀票拿出來,眼疾手快的跟着餘婆子玉盤等人幫陳氏鬆了頭髮,換了衣服,待陳氏舒坦的坐下,她方親手遞過一杯茶:“母親今日受累了。”
陳氏笑得眉眼彎彎的:“你的銀耳紅棗湯做得極好!我用了後身上很舒坦。”明菲的體貼懂事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幾乎可以說是得心應手了。
餘婆子藉機湊趣:“人家不是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麼?”
陳氏笑了一回,朝餘婆子使了個眼色,餘婆子將丫頭們打發了,自己站到門外去守着,單留陳氏和明菲兩個。
明菲這纔將荷包取出,雙手遞給陳氏。
陳氏掃了她一眼,笑道:“這不是你龔家伯母給你的見面禮麼?怎麼拿給我?”
明菲暗歎了一口氣,這陳氏,給她就拿着,試探人做什麼?臉上卻肅然:“母親,女兒的一切都是您給的,不敢私藏。”唉,她就是那捧領導,拍領導馬屁的小下級。
陳氏笑眯眯的接過明菲手裡的荷包,打開一瞧,臉色微變,似是興奮,又有些微不安,最終歸於平靜:“好孩子,你今日也累了,先下去歇着。這件事不要同旁人講纔好。”
明菲笑着點頭:“女兒知道。”又道:“嬌桃問女兒龔家伯母給的什麼見面禮,女兒說是一個普通的小元寶。”
陳氏聞言,起身從妝盒裡摸出一隻一兩重的海棠花銀元寶來,想了想,又換了一隻一兩重的梅花金元寶,親手給明菲裝入荷包裡,叮囑她:“回去後早點睡,明日是正日子,把明玉看好了,不要亂跑。”
明菲微笑着行禮退下,回到房中將荷包交給嬌桃鎖起來,又給明玉換了藥,兩姐妹早早熄燈歇下不提。
陳氏先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把頭髮擦乾了,問餘婆子道:“什麼時辰了?”
餘婆子回道:“戌時二刻了。”
陳氏便叫玉盤和金簪進來,吩咐道:“去把老爺請來。就說有急事,無論如何都要請他來一趟。”
卻說玉盤和金簪去了蔡國棟的書房,遠遠也看見一盞燈籠朝着這個方向來,金簪眼尖,一看就認出來那身形是二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彩屏,想來也是去請蔡老爺的,忙忙的拉了玉盤的手就往前面跑:“快,搶在那小蹄子前面。”
玉盤不明所以,只知道跟着金簪一陣亂跑,二人很快將彩屏甩在身後,也不敢停下歇氣,而是一鼓作氣跑到蔡國棟的書房前才停下來,略微拍了拍胸脯,喘了口粗氣,笑着拉着門口站着的小廝說了回話,又塞了好些東西,才讓他進去稟報。
蔡國棟卻又是早就答應過四姨娘要去她那裡過夜的,聽說陳氏派人來請,而且說是有要事,心想陳氏向來自持身份,從不玩妾室爭寵那一套,想來也真是有要緊的事,便打發小廝去四姨娘那裡說一聲,自己跟着玉盤和金簪去了。
蔡老爺三人剛走沒多遠,就遇上了彩屏。彩屏一見這陣仗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忙上前行禮,笑道:“老爺,四小姐今日有些不快活,身上有些發熱,鬧騰着要見您,姨娘讓奴婢來請老爺過去看看四小姐。”
蔡國棟皺眉道:“早上我看着還活蹦亂跳的,怎地突然又不好了?”二姨娘和四姨娘最愛拿孩子說事兒,平時他覺着妾室爲了他爭風吃醋還有情趣,可有事兒的時候難免會覺得煩。
彩屏道:“可是四小姐哭得厲害,脖子都哭啞了。”
金簪怕他反悔,忙道:“老爺,要不然奴婢這就先跑回去稟了夫人拿了對牌去請大夫來給四小姐看病?耽擱了可不好。”金簪邊說邊笑嘻嘻的衝彩屏做個鬼臉。
彩屏憤憤:“四小姐已經用過藥了,就是想見老爺。”
蔡國棟沒看見金簪做鬼臉,只覺得陳氏真是會調教丫頭,說話就是中聽。便對着彩屏道:“她這麼大的人了,總這麼一天到晚纏着父親,算什麼樣子!一點小事不如意就哭死哭活的,像什麼樣子?不舒服就吃藥,這幾日家中事多,讓你姨娘和她說,不要添亂!”
彩屏無可奈何的看着金簪和玉盤得意洋洋的殷勤伺候着蔡國棟揚長而去,氣得牙齒都咬碎了。
蔡國棟才進陳氏的屋子,就聞到一股子溫和馨香之味,接着陳氏披散着光可鑑人的長髮,穿着大紅綾襖,翠綠撒花褲走出來,露出雪白一段脖頸和一片酥胸,臉兒紅彤彤的道:“妾身剛洗了個澡,失禮了。”
燈光下她的樣貌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媚,看上去也挺順眼的,蔡國棟笑了一笑,伸手攬住她:“自家夫妻,這麼多禮做什麼?”
陳氏笑着挨着他坐下,柔聲把知府夫人的話說了,見蔡國棟皺起眉頭沉吟不語,便故意道:“雖然機會難得,可妾身想着,老爺本來就有才華,就算是晚上兩年也同樣上的去。大伯母卻說,此處富庶,不知多少人磨尖了頭的鑽營,最難得的是就在家鄉,不用舟車勞頓,真是可惜了。”
蔡國棟扶額嘆息了一聲:“伯父伯母固然是爲我考慮,可那功勞哪裡是那麼容易立得來的?”若是容易,陳知府還不早就立了?哪裡還等得到他?雖則鐘太傅還算看重他,可沒了銀子孝敬打點也是不行。
陳氏橫下心道:“妾身想着,這官途不過就是人和錢二字而已!多少才華不如你的人,不也忝居高位麼?咱們不如搏他一搏?”
蔡國棟道:“怎麼搏?今年的年禮是你備的,你不是不知道咱們的家底。咱們又不是龔家。”
陳氏笑着遞過一張紙:“老爺你看這是什麼?”
蔡國棟打開一瞧,眼睛都瞪圓了:“這是誰給的?”平時也沒少拿下面孝敬的銀兩,可誰也沒這麼大手筆。
陳氏慢慢把龔二夫人的事情說了,笑道:“當時妾身想着這事兒怎麼辦纔好?可巧的,瞌睡來了就有枕頭。明菲那孩子正好給我送湯水來,龔二夫人就把這個當見面禮給孩子了。那孩子也懂事乖巧,打開看見就一直坐在我房裡等,全都交給了我。您瞧,這就是咱們的福氣到了!”她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誇讚明菲幾句的。
蔡國棟興奮了一回,又擔憂的道:“這明顯是原本打算給你大伯母,只是攀不上纔給了你的。要是你大伯母知道後生了你的氣怎麼辦?”
陳氏把頭靠在他肩頭上:“怎麼辦?她家升遷了,官越做越大,家底越來越豐厚,下面奉承的人也越來越多,自然是瞧不上,但咱們瞧得上。再說了,目前龔中素不還是您的上司嗎?他給您東西,您敢不接啊?咱們又沒貪贓枉法。她要真是怪起來,您就推不知道,都是妾身眼皮子淺,不懂事,妾身給她磕頭賠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