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誰獨戰天地,獨抗下花果山一戰,不是孫悟空,也不是他六道,卻是這位石嶽兄長!總是把生的機會讓出,讓於孫悟空,讓於他六道,讓於花果山的萬餘兒郎,卻把最大的痛苦留給自己,更不惜殞身自爆。
曾經如此,如今又是如此!自知躲無可躲,你不忍讓孫悟空兄長承受親手打殺兄弟的痛苦,卻一人默默獨抗!對六道寧死不還手,更以身擋殺!此讓六道何以爲報?若真能僥倖不死,六道唯願再望兄長三百年,三百年後再戰天,永世追隨於兄長,不離不棄永不疑……
“不!!!”
金箍棒轟然打下,瞬間毫無抵抗之力的六道便化爲一片血霧。
彷彿天地都爲之一靜,緊接着就是石嶽瘋狂的怒吼,響徹天地,似是要衝破雷音大殿。
“不!!!”
“怎能如此!”
“老天你怎能如此殘忍!”
“如此天地,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不!!!”
“不!!!”
“不!不!”
“爲什麼!!!”
石嶽雙手抱頭,瘋狂怒吼,咆哮天地。
觀音清眸微閃,但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一切。
諦聽眸光深邃。
地藏王看不出表情變化。
文殊普賢各自微微點頭,總算將此潑猴制服。
如來佛祖臉上的笑容則明顯有些僵,但亦只是一剎那,很快又恢復笑呵呵的模樣。
石嶽可以將元神脫離量天棍分身,脫離那緊箍咒對元神帶來的劇痛,然而卻驅不去親手打殺自己兄弟的痛苦。
這一刻他只願爲魔,殺盡世間生靈萬物。既是天地不仁,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與無聲中,咒語再次響起,石嶽直感元神好似有萬針穿刺,讓他忍不住劇痛翻滾在地。
聲聲痛呼,聲聲不屈,響徹雷音大殿,可就是沒有求饒,沒有皈依,更沒有跪拜!
他是曾經敢與天爲敵,號齊天的花果山美猴王!
他是被壓了五百年,亦不曾絲毫屈服的齊天大聖!
他也是爲兄弟以身代殺,義遮天地的大妖王孫悟空!
然而如今卻淪落至斯,終是了斷前緣,入得我佛法門,善哉,善哉……雷音大殿中亦不免有人默默生出感嘆。
如此對石嶽來說亦不知過去多久,彷彿片刻,亦彷彿永恆,如來的聲音才又響起道:“孫悟空,好叫你知道厲害,安心入我門來。往後切休亂想,切莫再放刁。本尊這便教觀音送你去,亦不怕那唐僧不收你。好生保護他去,待時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臺。”
這一刻石嶽也終於稍微清醒,聯想到六道說過的話,不由神識微不可察的向其殞身之地掃去一眼,來日必有相見之時!卻是無論如何,這如來我石嶽來日都必殺之,以報今日之仇!
同時石嶽也更知道如來對自己的“特殊照顧”,金箍不僅能制服自己身體,更還有壓制自己修爲,控制自己身體的神奇能力!跟豬八戒,黑熊精,以及紅孩兒的完全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寶物”,也可謂是爲他這位大羅所精心準備的。
只可惜,他現在的身體卻只是量天棍!一件變異了的神奇法寶,又如何能是如來所練法寶能制?
脫離束縛亦不過是一念間,但只是他想借助這種疼痛,暫時壓制心中難以忍受的痛苦。待來日卻還要再給如來個驚喜,或許便在這雷音大殿!所以他才於萬分痛苦中將計就計,總有讓你如來也傻逼,捅翻你的一天!
如來聲音響起,觀音立刻微微一笑,領旨而去,但只是一揮手,便再次帶着石嶽消失,神通法力直讓所有人驚歎莫如。
恢宏壯觀,金光萬道的雷音大殿,立時又恢復之前的樣子。如來也再無心講經,與石嶽一般,同樣忍不住的向六道殞身之地看去一眼。
但只是這一眼,便已經讓無數人震驚,如來既號稱西天佛祖,便即這一方天,然而連其都質疑那六耳獼猴是否真的已殞身,莫非當真是無量大劫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三十三天外碧遊宮,通天雖面無表情,但看其鬚髮飛揚便已知道,內心同樣受到極大的觸動。如此兄弟,如此情義,他通天卻是也曾有兄弟……
都說聖人無爲,聖人無情,可他通天偏偏就是那唯一的有情人。億萬年來他也曾迷惘過,自己做的可對?可這世間又哪有對錯?
“師尊,小師弟他……”
悠悠的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通天雪白的鬚髮頓時停止舞動,輕輕一嘆,道:“如今爲師卻也是看之不清,三人命運已連,互相交織,已是模糊一片。但六道他既爲聖人所算,想要脫離束縛,卻也是不破不立,唯有涅槃,方能證道,得以重生,此爲破而後立,終亦是一方因果。”
因果,因果,聖人既說出因果,便即是記下了這份“情”,註定了來日之因果。
然而通天卻並不是唯一有情之聖,所謂大愛無疆,大愛無痕,無數年前亦曾有那樣一位,爲萬物蒼生,身化六道輪迴。縱脫身不得,但眼睜睜看着一切的發生,卻也是忍不住感到心痛落淚。這天地何其不仁!
於奈何橋邊,一人默默的煮着湯,眼淚無聲的滑落,爲天地而悲,爲三人的兄弟之情所感所動。爲何你一言一動總能牽動這天地?來日若真能打破三界,重開乾坤,助我脫困,我又當何以爲報?
與此同時,另一邊被打昏的唐僧自也早已經醒來,豬八戒尋水依舊未回,沙僧倒是早早的返了回來,可卻也是兩手空空,唯只能又渴又餓又累,默唸心經不停。
背後依舊在火辣辣的疼痛,可比起對真正大徒弟的擔憂,那點疼痛卻根本讓他感覺不到,心中亦是充滿無盡疑惑,你究竟是何方高人?你又是誰?
對後來的兩個“孫悟空”,唐僧只感迷霧重重,口中默唸心經,心中卻不禁陷入沉思,回想這取經一路。
忽然眼前光芒一閃,天際半空出現觀音菩薩和徒弟孫悟空的身影。第一感覺,唐僧不用看便知道,還是之前的那位“高人”,並不是自己真正的徒弟。
只不過明顯這位高人顯得很疲累,似是經歷了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一眼看去竟讓他忍不住有種心痛之感,下意識便心想,你到底經歷了什麼?遂自不動聲色,跪拜相迎。
觀音的聲音悠悠響起道:“唐僧,之前打你的,乃假悟空六耳獼猴,幸如來知識,已被悟空打死。你今須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須得他保護你,纔得到靈山,見佛取經,再休嗔怪。”
瞬間唐僧心中便不由一震,假悟空六耳獼猴竟已被打死!想當是被眼前之人所打殺。
不敢多想,唐僧便趕緊叩頭道:“謹遵教旨。”
觀音頷首點頭,身影緩緩消失於天際半空。
眼看觀音菩薩已離去,唐僧正欲起身,忽又聽得正東上狂風滾滾……
而同一時間的觀音,本欲返回南海普陀山,但想到下一難便是那火焰山,腦海裡不由便又閃現出與那張三赤體相纏,瘋狂交合的一幕。
於是同樣下意識的,觀音亦隱身向火焰山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