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城隍廟大殿當中,望着水鏡當中蘭若寺中的一幕,紅孩兒卻是輕聲嘆息了一句。
心中忽而有些默然,那觀自在的情誼,紅孩兒豈會不知?自從靈山一役之後,觀自在便似乎換了一個人一般,那妙善天女時常出入出雲城,與城中衆女交好,其目的卻是早已表露無疑。但平心而論,紅孩兒對於這個由男而女,且美麗的有些過分的女人,卻並未動過半分妄念。
在武林城中,見得身上帶着觀自在所施修羅咒的龍女敖珠之時,便隱然有感。自家出手破去了觀自在施加在龍女身上的禁制,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與觀自在碰面。
果不其然,此時竟然發現那蘭若寺中女鬼聶小倩,竟然便是那觀自在化身,普渡慈航妙善大士。想來,定然是自家破去觀自在的封印,因此纔將其驚醒。
不過那銀花姥姥與燕赤霞竟然也是熟人,倒是令得紅孩兒直嘆世界太小。以紅孩兒如今身份,對那寺中幾人出手卻是太過掉價,傳出去免不了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所纔會找上木夫人柳如煙,由其代爲出手。
“城主?”
面色恭敬,柳如煙卻是一臉疑惑的望着那水鏡當中聶小倩與寧採臣兩道人影,心中疑惑,那寧採臣之容貌,居然與紅孩兒頗有幾分相似,更是那聶小倩分明就是一個小鬼兒,自家城主怎會在意?
“你很疑惑那小倩的身份?”
感受到了一旁柳如煙的目光,紅孩兒卻是轉過頭,輕聲一笑。
“不敢!”
面色微變,柳如煙卻是慌忙低下頭,神態恭敬異常,不敢去與紅孩兒對視,心中卻是早已對紅孩兒敬若神明。
“如今這方天地當中。我若想做,估計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輕聲一笑,紅孩兒卻是搖了搖頭,並未在意。而後繼續言道:“不過我此番雖然受了他人的算計,但我與他之間的較量卻是剛剛開始,這蘭若寺中的書生對於我而言卻是頗爲重要,但此番我與他皆不會動手,所以我纔要讓你代爲出手。”
“是!”
聞得這話,柳如煙卻是面色一凝,既然紅孩兒這般說言,柳如煙自然深信不疑。在出雲城一脈修士心中,紅孩兒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諸天神聖,便是鴻鈞道祖也不如。
雖然心中疑惑那所謂的“這方世界”。以及話語中的“他”,但顯然這並不是柳如煙可以關心的問題,所以也就不再開口。
“那蘭若寺中赤霞童子亦是頗爲不弱,你二人出手,雖然不說贏過那女鬼。但對付那樹妖卻是綽綽有餘。”
良久,輕聲嘆息了一句,紅孩兒卻是仰頭看天,似乎望見了許多未知的風景,而後開口道:“爾等只需要護住書生,不讓其爲人所趁便好。”
“如煙領命!”
微微對着紅孩兒施了一禮,柳如煙卻是心中腹誹不已。雖然已經看出那聶姓女鬼不凡,但卻並不認爲自家會不敵,更是不相信那樹妖需要自家與燕赤霞二人聯手方能對抗。
畢竟,這些年,那銀花雖然有些進步,自己進步也不小。況且自己還揭開了封印,一身實力已然恢復太乙境界,自信若是交手,那銀花定然不是自家一合之敵……
“我該如何對你呢?”
蘭若寺中,小倩手裡捧着一張畫卷。輕輕撫摸着那上面的人物,感受着剛剛乾透的筆墨之上,還傳出那人身上的的淡淡氣味。
“你又在身在何處呢?”
輕聲嘆息了一句,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另外一道人影,一時思緒紛亂,有一種異樣的感受在其心底縈聚不散,揮之不去。一種淡淡的神傷之色漸漸浮起,令得姣好的容顏顯現出哀婉之色。
“從始至終,或許你從未真正看過我一眼罷?”
微微有些自嘲,小倩面上卻是現出些許不甘之色,美眸當中忽而有些許異樣的光彩一閃而過……
那一夜,寧採臣失眠了。
躺在臥榻之上,卻是依稀又想起了昨夜所見的小院當中那道倩影,心中涌出一種莫名的失落,與一種愧疚之情糾纏在一起,難以分清。
白日裡,寧採臣曾前往僧舍南面的小屋尋找燕赤霞,卻是想要向其詢問關於寺廟後院之事,結果卻發現燕赤霞早已外出,不知去向。
心中卻是有些悶悶,獨自在寺中徘徊許久,卻不敢再次前往那北面石牆去探那小院,生怕被人認出誤會。
俄而傍晚之時,寺中卻是又來了一個書生,自稱來自蘭溪名喚“蕭生”,還帶着一個書童,亦是要進京趕考,來此寺中求宿。
寧採臣因爲心煩那女子之事,又久候燕赤霞不至,心中不由有些悶悶不樂,卻是與那蕭生隨意攀談了幾句,見得天色已晚,便回到自家住處。
方纔發現自家白日裡所畫的畫像已然不知去向,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也只當是被風吹落,夜黑難尋卻是並不在意。
躺在臥榻上輾轉反側,許久已到深夜,絲絲涼風從門縫吹入,終是有了些許睡意,迷迷糊糊便要睡去,卻聞得竟然有人前來敲門。
心中一驚,只當是燕赤霞回來有事尋自己,慌忙掌了燈,前去開門。
不想,那門前竟然站着一位清麗女子,姿容絕美,不正是昨夜自家恍然所見,以至於今天白日裡一直有魂不守舍,就連爲自家娘子畫像也畫作她人。
心中不由的涌出些許喜悅與好奇之色,一時竟然愣住,而後面色微紅,開口問道:“敢問姑娘深夜至此,所爲何事?”
“小女子聶小倩,見過相公!”
聞得書生之言,小倩卻是微微一笑,明眸初動,便覺得滿室生輝。似乎瞬息間,那清亮的月華竟然浸潤進了僧舍當中,令得室內昏暗的景緻清晰起來。
卻是微微對着寧採臣施了一禮,而後輕聲道:“深夜冒昧前來,卻是打攪相公休息。只因昨日曾偶然見得相公,頓知相公文采廣博,定然是出自書香門第,今日一見果然非常。”
“因知道相公赴京趕考,獨自一人出門在外,夜深人靜難免不能入寐,特來相見,願修燕好!”
眸光閃動,那聶小倩身上忽而憑空生出一種極盡魅惑姿態,但偏偏又有一種神聖之氣在其眉宇之間飄蕩,令其看起來非但不顯得妖邪,反而更生出一種令人不覺沉迷的魅力。
若是凡俗間的男子,見得這般場景,聞得那櫻脣當中如蘭麝一般的馥郁,再加上那恍若珠玉一般清脆,悅耳動聽之天音,恐怕便是鐵打的男兒此時也會“百鍊精鋼化爲繞指柔”。
更毋庸說那直面的寧採臣,原見得此女,只覺得心中莫名歡喜,此時聞得其話語,更是覺得渾身骨頭酥麻,似乎便要淪陷在其柔柔細語當中。
“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低聲厲喝,寧採臣卻是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惱爲何今日自家定力如此之差,卻是醒過神來。轉過身背對少女,不敢再去窺視。
心中卻是想起自家曾對髮妻的許諾,“生平無二色”的自勉之言又響起在腦海當中。
微微定神,卻是搖了搖頭,輕聲嘆息一句道:“姑娘請回,寧生何德何能能夠蒙得姑娘厚愛?況且所謂‘人言可畏’,姑娘出自大戶人家,怎可做出此等荒唐之事,此事若是傳出去,寧某失節事小,姑娘的名聲事大啊!”
“寧公子莫非是嫌棄小倩?”
眼中露出些許訝然之色,小倩卻是望着書生的背影。心中卻是暗道,自家適才雖然並未刻意施展神通,但眼前此子不過是一個凡人,竟然能夠抵抗。卻是頗有些意外,更是隱約有些讚許。
但卻並不放棄,反而露出些許幽怨之色,望着寧採臣之背影,輕聲嘆道:“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相思與誰言。若得雨蓋能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公子既然無心,又何必畫下小倩的容貌,更是寫下那般詞句,令人誤會?”
“這!”
聞得這話,寧採臣卻是面色發白,而後又化作赤紅,身形微微顫動,卻如同頑皮的孩童,被家中大人抓了個現形一般。心中暗道,原來那畫像竟然落在這姑娘手中,想來定然是風將畫像吹走,而被其拾得。
心中卻是不覺涌出些許愧疚之意,輕聲嘆道:“卻是寧某的不對,不該窺探姑娘仙顏,更是不該將姑娘的容貌畫下,寫下那般詞句,使得姑娘誤會。”
“你!”
聞得這話,聶小倩卻是面色一變,手中畫像卻是忽而攥緊,旋即嘆息一聲,開口道:“也罷,先生既然無心,倒是小倩的不是,誤會了先生。多謝先生丹青妙筆,小倩無以爲謝,這一錠金子權且作爲酬勞贈予先生。”
言罷,卻是從懷裡取出一錠金燦燦的金元寶,放在一旁書桌上面,便要轉身離去。
“姑娘!”
微微帶着些許怒意,寧採臣卻是將小倩喚住,而後伸手將那金元寶拾起送了回去,一臉義正言辭道:“此事本就是寧某唐突,姑娘此舉卻是陷寧某於不義。”
而後卻是將那眼前的佳人轟出房門,關上門窗,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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