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見唐僧不接話,繼續引誘道:“舍下有水田三百餘頃,旱田三百餘頃,山場果木三百餘頃;黃水牛有一千餘隻,況騾馬成羣,豬羊無數。東南西北,莊堡草場,共有六七十處。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穀,十來年穿不着的綾羅;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銀,勝強似那錦帳藏春,說甚麼金釵兩行。你師徒們若肯回心轉意,招贅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榮華,卻不強如往西勞碌?“
她明知唐僧不會答應,也不敢答應,卻依然如此說,無外乎演戲罷了。四聖試禪心,不試怎麼行?
唐僧見那婦人兩次提及招贅,心中不喜,正要義正詞嚴拒絕,確立自己光明、偉大、正確的形象,出於謹慎,他先望向孫悟空三人。
孫悟空面帶戲謔之色,沙僧依然正襟危坐,豬八戒身體前探,做傾聽狀,似有迫切。
”難道此處是一處妖怪居所?我該怎麼辦?是該拒絕,還是順水推舟,成爲妖怪誘餌?“唐僧心內千迴百轉,最終不敢輕舉妄動,就繼續裝癡傻,默默無言。
那婦人又說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時生。故夫比我年大三歲,我今年四十五歲。大女兒名真真,今年二十歲;次女名愛愛,今年十八歲;三小女名憐憐,今年十六歲,俱不曾許配人家。雖是小婦人醜陋,卻幸小女俱有幾分顏色,女工針指,無所不會。因是先夫無子,即把他們當兒子看養,小時也曾教他讀些儒書,也都曉得些吟詩作對。雖然居住山莊,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類,料想也配得過列位長老,若肯放開懷抱,長髮留頭,與舍下做個家長,穿綾着錦,勝強如那瓦鉢緇衣,雪鞋雲笠!“
婦人相貌不俗,幾個女兒被她誇的貌美如花,且是有文化,有修養的女大學生,想要引誘唐僧這有望成佛的人,孫悟空、豬八戒、沙僧三個跳出三界之外的人,依然不夠。
三藏坐在上面,翻白眼打量老婦人,心中已是怒極。
他雖未打算招贅婦人家,但是婦人剛纔的話,卻是傷害了他。
婦人剛纔之語分明:唐僧配婦人,孫悟空配真真,豬八戒配愛愛,沙僧配憐憐。
”憑什麼他們三人娶未婚女大學生,老子卻要娶一個寡婦?“唐僧心中怒吼。
“師父!這娘子告誦你話,你怎麼佯佯不睬?好道也做個理會是。“豬八戒有些迫不及待。
他雖看出這處人家不凡,怕是一家人俱爲仙佛,但是宅院上空的氣運讓他垂涎。
”我只需留在此處一晚,將這婦人的女兒採補一番,定然能夠功力大增。“豬八戒自有他的打算。
唐僧心中正怒,又被豬八戒拉扯衣角,喝退豬八戒,訓斥道:”你這個孽畜!我們是個出家人,豈以富貴動心,美色留意,成得個甚麼道理?“
若是婦人將女兒配給唐僧,他也許不會如此憤怒。
”出家人有什麼好?“豬八戒被唐僧喝退,那婦人卻嬌笑道,順便以眼神挑逗唐僧。
唐僧惱羞成怒,已忘記引誘妖怪的任務,開口向婦人道:”女菩薩,你在家人享榮華,受富貴,有可穿,有可吃,兒女團圓,果然是好。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處。且聽我說來。
我等捨去家園,一心向西拜佛,待到功成之日,朝見如來,立地成佛,萬年不朽。施主在家裡享受榮華富貴,不過十數寒暑,屆時白髮垂垂,只得雞皮鶴髮,一具臭皮囊而已。”
此時取經隊伍中,只有唐僧不知這老婦人乃神仙所化,這才說出別人是臭皮囊這樣的話。
老婦人聞言大怒:“這潑和尚無禮!我若不看你東土遠來,就該叱出。我倒是個真心實意,要把家緣招贅汝等,你倒反將言語傷我。你就是受了戒,發了願,永不還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個。你怎麼這般執法?“
她怕唐僧不知深淺,說出更加出格的話,就轉向孫悟空等人。
唐僧心中一動,暗道:“我一直想逐走孫悟空,這豈不是一個機會?”就向孫悟空道:“悟空,你在這裡罷。”
孫悟空一眼就看穿唐僧的打算,推脫道:“我從小兒不愛女色,教八戒在這裡罷。”
“哥啊,不要栽人麼。大家從長計較。“豬八戒想的是佔完便宜就跑,雖不打算留在這兒,卻主張將人家女兒弄了再走,故要從長計議。
“你兩個不肯,便教悟淨在這裡罷。“唐僧說道。
沙僧恭敬端坐,實則一直在細細觀察,他昔年爲捲簾將軍,眼色活泛,已隱隱猜出婦人的目的,心中暗道:“難道這婦人是觀音菩薩所化?”
“弟子蒙菩薩勸化,受了戒行,等候師父。自蒙師父收了我,又承教誨,跟着師父還不上年餘,更不曾進得半分功果,怎敢圖此富貴!寧死也要往西天去,決不幹此欺心之事。”沙僧此番話,說的冠冕堂皇,若是如來親至,定要爲他喝彩。
那婦人見師徒四人推辭不肯,急抽身轉進屏風,撲的把腰門關上。師徒們撇在外面,茶飯全無,再沒人出。
豬八戒望着院落上空五彩氣運,心癢難耐,忍不住埋怨唐僧道:“師父忒不會幹事,把話通說殺了。你好道還活着些腳兒,只含糊答應,哄他些齋飯吃了,今晚落得一宵快活,明日肯與不肯,在乎你我了。似這般關門不出,我們這清灰冷竈,一夜怎過!”
圖窮匕見,豬八戒終於說出自己的打算,一宿快活,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孫悟空望着豬八戒冷笑:“這頭豬打得好主意,這裡都是仙人,他們若一宿快活,後續事務怎麼處理?即便能夠將幾人滅口,還有四值功曹、五方揭諦、六丁六甲、十八位護教珈藍等三十九人,難道要一起滅口嗎?“
孫悟空對於仙女,心中也有渴望,只是限於無法善後,故而不曾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