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膽大包天,卻獨獨恐懼如來,見到觀音等人,他都說“請人辨明真假”,唯獨面對如來,只敢說辨明邪正。
如來慧眼察世界,哪裡不清楚孫悟空的心思,他微微一笑,向觀音道:“觀音尊者,你爲取經總護法,你看那兩個行者,誰真誰假?”
觀音道:“前日在弟子荒境,委不能辨。他又至天宮、地府,亦俱難認。特來拜告如來,千萬與他辨明辨明。”
如來早有準備,笑道:“汝等法力廣大,只能普閱周天之事,不能遍識周天之物,亦不能廣會周天之種類也。”
觀音恭敬道:“弟子孤陋寡聞,請佛祖指點。”
如來道:“周天之內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蟲:乃蠃、鱗、毛、羽、昆。這廝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鱗、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類之種。”
觀音配合道:“敢問是哪四猴?”
如來道:“第一是靈明石猴,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第二是赤尻馬猴,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獼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類之種,不達兩間之名。我觀‘假悟空’乃六耳獼猴也。此猴若立一處,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說話,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與真悟空同象同音者,六耳獼猴也。”
如來說完混世四猴,向兩個孫悟空使了個眼色。
孫悟空心領神會,其中一個“孫悟空”急縱身,跳起來向大雄寶殿外飛去。
見“六耳獼猴”逃走,大殿內四菩薩、八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比丘僧、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觀音、木叉,一齊圍繞,欲要擒拿它。
如來忙阻止道:“汝等休動手,待我擒他。”若讓這些殿內大能將“六耳獼猴”捉住,露出孫悟空的本體,那玩笑就大了。
假悟空見四周衆佛住手,急忙搖身一變,化作一個蜜蜂,向上飛去。
如來將金鉢盂撇起去,正蓋着那蜂兒,落下來。大衆不知,以爲走了,議論紛紛。
如來笑道:“大衆休言。妖精未走,現在我這鉢盂之下。”
大衆一發上前,把鉢盂揭起,果然見了本象,是一個六耳獼猴。
孫悟空見如來將他的化身弄成六耳獼猴模樣,暗道:“夜長夢多,若讓這些人看穿本相,豈不糟糕?”就輪起鐵棒,劈頭一下將化身打死。
如來鬆了一口氣,道:“善哉!善哉!”
孫悟空道:“佛祖不該慈憫他。他打傷我師父,搶奪我包袱,依律問他個得財傷人,白晝搶奪,也該個斬罪哩!”
如來道:“妖怪已除,你自快去保護唐僧來此求經罷。”
孫悟空千辛萬苦才見到如來,怎會輕易離開?
他走上前,向如來叩謝道:“上告佛祖得知。那師父定是不要我;我此去,若不收留,卻不又勞一番神思!望如來方便,把鬆箍兒咒念一念,褪下這個金箍,交還如來,放我還俗去罷。”
孫悟空頭上早已沒有金箍兒,自是瞞不過如來,如來知道孫悟空想要取經隊伍的主導權,這也正符合他的謀劃,就笑道:“你休亂想,切莫放刁。我教觀音送你去,不怕他不收。好生保護他去,那時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臺。”
如來此言一出,四周盡皆震驚。
如來在取經之初,曾讓觀音去東土尋一個取經人,功成之日,有天大的善果,海深的功德,就是說取經功成,唐僧能夠成佛。
他如今向孫悟空說“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臺”就明確表示,待取經隊伍到達西天之時,孫悟空亦能成佛。
如來將這個條件開出,直接將孫悟空和唐僧放在平等地位上,加上孫悟空神通廣大,等於剝奪了唐僧在取經計劃中的領導權。
觀音聽如來如此說,心中嘆息一聲,暗道:“金蟬子師兄,看來你還是鬥不過這隻猴子。”就上前合掌謝恩道:“弟子謹遵法旨。”
觀音帶着孫悟空,駕祥雲向東飛去,不多久,二人見到唐僧三人。
沙僧率先看到觀音和孫悟空,忙稟告唐僧,唐僧率豬八戒和沙僧跪地迎接菩薩。
“弟子唐三藏,叩見觀音大士。”唐僧見到觀音菩薩,想到這兩日所受的委屈,不由淚雨漣漣。
孫悟空站在觀音身後,挺立不動,看着唐僧參拜自己,心中不由快意起來。
觀音見孫悟空挺立不動,向唐僧道:“唐僧,前日打你的,乃‘假行者’六耳獼猴也。幸如來識破,已被悟空打死。你今須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必得他保護你,纔得到靈山,見佛取經。再休嗔怪。”
唐僧先前已被孫悟空打臉一次,現在又被觀音接着打臉,不由又怒又懼,竟然停下哭聲,叩頭道:“謹遵教旨。”
觀音已經說得很明白,“必得孫悟空保護,才能到達靈山,見佛取經”,這句話可不僅是對唐僧說的,也是對豬八戒和沙僧說的。
取經隊伍內鬥不止,孫悟空性格霸道是一方面,跟豬八戒和沙僧的“上進之心”也不無關係。
“參見猴哥,老豬以後唯猴哥馬首是瞻。”豬八戒笑呵呵上前恭賀道。
孫悟空哈哈大笑,狀極舒泰,向豬八戒說道:“八戒,你去花果山將咱們的行禮取來。”
他趁觀音在此,開始發號司令,彰顯自身權威。
唐僧叩頭在地,身軀聳動,卻不發一言,認可了孫悟空的話。
豬八戒駕雲遠去,沙僧諾諾上前,向作揖道:“老沙先前誤會大師兄,請師兄責罰。”
他一語雙關,藉着解釋誤會“假孫悟空”之事,爲先前坐看孫悟空被趕走而賠罪。
孫悟空微一點頭,算是撇過此事,西行隊伍自此上下一心,皆聽從孫悟空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