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和尚道士本一家,救命呀……”一個虛弱的聲音,幽幽響起。
濟生有了上次的教訓,想假裝不知,就此悄悄離去,誰知一個聲音喊住了自己。濟生身形一頓,一臉警惕的看着那道士道:“你叫什麼?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摔下來?”
“……在下無名道人,被敵人追擊至此。情急之下動用法寶逃命,無奈身負重傷體力不支,便衰落於此,還望小友救命……”無名道人懇求道。
濟生滿臉狐疑盯着無名道人,看了半天,最後輕嘆一聲:“唉,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不用七級到時給我個八九級就行,爲了浮屠,我就幫你一把吧。”孩子的生性無論怎樣都是善良的。
“……多謝小友,不知小友名號爲何……”無名道人問道。
“我叫濟生。你先別講話了,我看你脣舌乾裂,暗無血色。一定十分缺水,我去給你取點水來。”說着濟生就將一桶水給提了過來。
“多謝……咳咳……”無名道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甘冽的清水,見濟生提到身邊,欲立即起身喝個痛苦。無奈身受重傷,稍一動便勾動其他傷口,一時間卻是劇烈的疼痛陣陣襲來,讓無名道人不禁哀嚎起來。
濟生看在眼裡,一股善心涌現,連忙上前將無名道人扶起。靠在身邊的一棵古樹上,雙手從木桶中舀起水,耐心的往無名道人的嘴中送去。
無名道人迷迷糊糊的悶哼中,感受到一股細細甘醇的液體,從口中流入,乾裂泛白的嘴脣頓時添了幾分血色。緩過一絲勁來,眼皮微顫一下,渾濁的眸子卻是清明瞭幾分。睜開眼,看到濟生在一旁用稚嫩的小手一下下的從木桶中,舀水喂自己喝。不由一陣感動,神情感激,帶着略微的虛弱笑道:“謝謝小友。無名感激不盡!”
濟生見他情況略微好轉,紅撲撲的小臉,很是欣喜,興奮道:“你好點了吧,太好了。”純淨的眼神,沒有一絲雜質,充滿清澈。
無名道人看了頗爲喜歡,伸出手想捏一下,濟生瓷娃娃般可愛的粉嫩臉龐。手顫巍巍的到了半空,看着沾滿污血、泥土的手掌,卻是一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放了下來。
濟生天真的小臉上大眼撲閃撲閃,並不嫌髒,爲其撣去身上的塵土與枯葉。又細心的爲其蓬亂的頭髮,清理那細碎的殘葉,最後還用小手沾溼了水爲他梳理了下頭髮。濟生的臉上滲出絲絲汗漬,他也不在意。繼續熱心忙碌着,用力從衣角上扯下一塊布來,在水桶中浸溼了,用小手擰乾,爲無名道人擦拭那滿臉的污垢。
太陽逐漸升起,爲孤山寺下的這座小山,披上了一層金紗。身旁的小溪被日光撒下點點碎金,粼粼的水波,閃爍炫目的光彩。沙沙的林濤聲,陣陣傳來,無名道人深吸口氣,感受新鮮空氣中瀰漫着的花草氣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
頓時清神氣爽,渾身一股說不出的舒暢,靜靜享受。有多久沒有這種能徹底輕鬆的感覺,又有多久能如此不用整天提心吊膽、擔心受怕了。
濟生在一旁開心的看着已經乾淨許多的無名道人,撲閃着靈動的大眼,仔細端詳着他。發現他相貌端正,面白如玉,道貌昂然。約莫四十出頭,被濟生梳順的髮絲在風中舞動,十分飄逸。
不知過了多久,無名道人感覺身體好了不少。掙扎了一下,扶着古樹,顫動着站了起來。正欲跨出一步,腳下卻是一個踉蹌就要摔倒。濟生小臉變色,急忙跑去攙扶住無名道人的手臂,穩住他的身體。
無名道人這才勉強能走上幾步,隨即露出笑容道:“濟生小友,多謝了。”
濟生寶石般的眸子,軲轆一轉,看了看遠處的擔子,再看看身邊的無名道人,最後彷彿下了重大決定似的,道:“無名道長,我先帶你回孤山寺,安頓一下吧。”
無名道人看着濟生純澈無暇的目光,心神一動,微笑道:“那麻煩小友了。”
“不礙事的。”濟生正準備扶着無名道人回去。
“慢着,小友稍等一下。”無名道人突然止步,在身上胡亂一摸。忽的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從懷中掏出一物。
託在右手,放到濟生面前,濟生撲閃着好奇的大眼,仔細瞧着無名道人掌心一物。這是一塊黃澄澄的龜形玉佩,小龜微微昂首,口銜銅錢,模樣栩栩如生,製作手法十分精巧。精緻的玉佩在日光下晶瑩剔透,一眼便能看出是一塊上等美玉雕琢。除此之外,濟生卻還看到了一團團濛濛的純白靈氣充盈在玉佩周圍。
無名道人看着濟生的模樣,咧嘴笑道:“這是我偶然間得到的玉佩,今日與小友有緣,便贈予小友了。”
濟生有些躊躇的從無名道人的手中接過龜形玉佩,“小友不必客氣,權當是無名報答對小友的救命之恩。”無名道人見濟生拿的猶豫,便開口說道,爲其打消顧慮。
“嗯。”濟生鄭重的點點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滿心歡喜的在手中把玩。
把玩一陣,濟生視如珍寶,小心翼翼地收到懷中,扶着無名道人往孤山寺走去。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漸漸消失在茂葉遮蔽處,林風過處,碧草濤濤,似乎要拂平他們踏過的痕跡。
剛到孤山寺廟門口,忽然一聲怒喝響起,仿若驚雷滾滾而過:“濟生!午飯呢!”幾隻飛鳥,受了驚嚇撲騰翅膀沖天飛起。無名和尚見日過晌午,但濟生卻遲遲沒有送來齋飯。原來一到飯點齋飯便熱騰騰的放在桌上,早已習慣,今日突然變化,腹中頗爲飢餓,不禁發怒吼道,如一座爆發的火山!
濟生與無名道人相視啞然,濟生臉上略有尷尬的嘿嘿一笑。無名道人眼中卻是露出一絲迷茫,有點疑惑,眨眨眼好像在思索着什麼。
濟生扶着無名道人推開廟門,卻是投來一大片陰影。濟生擡頭,發現正是不說和尚擋在門口,肥大的體型幾乎擠滿了整個門框。
不說和尚瞪着牛鈴似的大眼,腆着圓滾滾的大肚子,怒氣衝衝的盯着濟生,正要發作。濟生身邊的無名道人神情一變,驚道:“不說大哥!”
“啊?”不說和尚聞言一怔,火氣先去三分,皺起眉頭,上下將無名道人仔細打量一番,頓時臉上肥肉一顫,道:“你是無名!”
“是我。”無名道人點頭。
不說和尚走快步上前,抓住無名道人肩膀,帶着些許激動道:“無名,真的是你!你怎麼這副模樣了。”無名道人雖說被濟生擦洗一番,但是臉上瘀傷依舊,一身道袍已是破爛宛如從垃圾桶撿來似的。
“咳咳!”不說和尚激動的用過力,觸動了無名道人的暗傷,讓他不禁劇烈咳嗽起來。
不說和尚一看,連忙鬆手並用神識在無名道人身上一探,頓時怒道:“他們好狠的心!等我痊癒,定饒不了他們!”
“咳咳!大哥不必擔心。假以時日定能復原,說來話長,這次多虧有這位小友相救,才苟全性命。”說着眼含感激的看向濟生。
濟生卻是埋着頭,在心中打鼓:“這剛引來一頭狼,我還幫他把狽給帶來了。這下好了,狼狽爲奸,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不說和尚冷眼看了濟生一眼,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火氣頓時往上竄。想了想還是忍了,只是一個孩子,沒好氣道:“既然如此,濟生,那過去與你的賬我一筆勾銷。但你今天開始要同時照顧我們兩的起居!”
隨即扶着無名道人,神色略緩道:“你就在這兒安心養傷,等傷好了,我們再從長計議。”一轉臉,又是一副兇狠模樣衝着濟生道:“快去給我這兄弟準備一處乾淨房間和一身乾淨衣服。對了,把那小缸裡水給我燒了,沒了就再去挑水。還有以後那缸子水我和我兄弟一人一半,你自己要喝自己準備水桶。”一口氣,吩咐一大堆事物交給濟生,估計人肥氣粗,也不帶喘的。
濟生心裡對他深深的翻了個白眼,答應着就要去準備了。
“慢着!”不說和尚突然卻又叫住了濟生。
“不說大師還有什麼吩咐?”濟生回頭問道。
不說和尚怨念極深的看着濟生道:“先去做飯,老子快餓死了!”說着摸了摸肚子,肚子發出咕嚕嚕跟打悶雷似的,好像在抱怨着什麼。
待濟生走遠後,無名道人皺着眉對不說和尚道:“大哥,你對他和氣點,好歹只是個孩子。”
“和氣?兄弟,我已經對他夠客氣了,要是換做以前,這小崽子不知道要被我撕裂多少次了!”不說和尚咬牙切齒,滿是憤怒,似乎說道了心中的某個痛楚。
看了看遠處,金燦的太陽在雲層後半遮半掩,像是一個調皮的孩童。
不說和尚一怔,撇過頭看向別處,深吸口氣,然後長長吐出。恐怕這輩子也沒有比在這裡吃過的癟多,還是被一個小毛孩!每每想到此,便氣血翻涌,就欲噴出口血來。
無名道人看了他一眼,輕嘆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