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渝陽郡
渝陽郡位於渝水與沔水的支流匯合之地,由於四季雨水充沛,郡內土地極爲肥沃,稱上一句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也不爲過。
而作爲沔水支流之一的小青河更是清幽寧靜,好似碧綠的玉帶纏繞着清河縣。
五柳村依山帶水,山清水秀。
五柳村既名五柳,其緣由正是因爲在村中東頭,小青河河邊,有着五棵參天垂柳,鬱鬱蔥蔥。
五棵柳樹約有二三百年歲月,似乎自五柳村建立之時,就已經存在。村中不少老人尚在垂髫小兒時,便在柳樹下嬉鬧玩耍。
山雨淅淅瀝瀝地飄落,在小青河水面上拍起一片片小水花。朦朧雨霧,爲靜若處子的小青河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
夜幕漸濃,一個蒼老佝僂的身影戴着蓑衣斗笠,出現在小青河旁,其眼睛逡巡,左右張望。
發現目光所見,皆無人煙後。方纔緩步行到五棵大柳樹下,清咳一聲,低聲喚道:“小老兒陳青山,求尊神相見。”
枯瘦老者低聲連喚三聲,眼前便有一陣黑霧升起,身形不動,心神恍惚,其人陰魂已經出現在一處靈境之內。
這是一座佔地不大的石殿,殿中曠達幽靜,一尊黑衣神像高踞桌案之上,紗簾遮面,令人看不清面容。
“陳青山,你喚本神所爲何事?”聽不清喜怒的沙啞聲音在石殿中響起。
“尊神,今有村西陸姓童男北,目中無人,望尊神出手懲罰。”陳青山低頭謙卑回道。
“恩?又是這種事情,你倒說說,本神自來到五柳村這四十年,爲你處理了多少次。”神祗低聲喝道。
“本不願勞煩尊神,只是這陸北小兒,殊爲可恨。而且其惡了縣中的主簿大人,若小老兒不除去他……”陳青山聽到神祗語氣中的不悅,慌忙出言解釋道。
“好了,好了,念在你潛心供奉我多年的份上,暫且幫你最後一次,此次過後,本神將沉睡二十載,不要再來喚醒本神了。”這神祗頗爲不耐地打斷了陳青山。
“多謝尊神,小老兒一定潛心供奉,爲尊神收集香火。”陳青山聽到眼前神祗答應,心中已是喜不自勝。
這尊神祗在陳青山年輕時便已結識,說來也是陳青山的緣法,偶然外出,在一處河流中撿到一塊雙魚玉佩,無意禱告之後,發現竟然有着神祗寄宿。
於是誠心供奉,神祗也給予其諸般靈異。
陳青山能掙得今日的家業,正是受這神祗指點頗多的緣故。
一陣清風吹過,神祗將陳青山陰魂送出靈境。
神祗長嘆一聲,澀聲道:“百年鬼仙生涯,終不過苟延殘喘。昔年山中求道士,而今卻與凡人伍,長生,呵呵……”
自嘲的話語中有着說不出的落寞與無奈,可謂百感交集。
山雨已經下了三日,巴山蜀地,夜雨淒涼。
陸家窗前,長身玉立的少年,一襲素白長袍,頭髮斜披於肩,一根青繩穿過滿頭青絲,隨意束着。
陸北溫潤如玉的手掌舉起,仰首輕飲下杯中濁酒,繼而又靜靜望着窗外夜空出神。
自兩日前陸北將前身父母衣物整理到一個木箱子,在村西的一塊荒地建了個衣冠冢。
陸北就換上了素白衣衫,以示對前身亡去父母的追思。
陸北雖無既奪其身,便承其因果的迂腐想法,但終究有着對這少年的一絲感激。
此事無關感情,只是一種對生命的敬畏。
夜幕四合,雨勢漸漸大了,陸北關上窗戶,便打算上牀歇息。驀然感到心底一陣發突,如同被毒蛇盯上。
繼而背後一道陰寒之意,直衝脖頸。陸北心下就是一驚,猛然所覺,凝神望房門方向看去。
只見房門處,一個黑霧陰影在虛空中一陣蠕動,一個鬼麪人影,張着猙獰大口,長舌伸出,滴着綠色的粘液。
此子好生黯淡的命火?
鬼影心中也是大奇。不過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個撲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陸北衝來。
陸北眼眸下意識的閉起,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鬼麪人影,如同被硫酸潑覆,絲絲縷縷的白煙升起,如同春雪初融,漸消瓦解。
陸北忽然感覺眼前滿是紫藍光芒照耀,晃得人眼暈。
一枚十二面的菱形晶體出現在不可名狀的空間裡,三道人形白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向菱形晶體投去,頃刻間便被碾碎,化作一團團白霧。
而菱形晶體似乎受了這白霧刺激,滴溜溜狂轉了起來,繼而十二面晶璧如蓮花花瓣依次展開,最終變成一面圓形之物。
紫藍光芒斂去,陸北赫然發現其竟然是一面鏡子,鏡面幽藍如星光深邃,鏡緣紫芒如霓虹夢幻,二色交相輝映,引動心神。
陸北多看一下,心神便深深地沉浸了下去。
時空交錯,迷濛一片。
渡口
“爹爹,不要丟下我和娘……”一個扎着兩個羊角辮的女童,揮舞着細小的手臂,對一個二十多歲,身着麻衣道袍,揹負拂塵的青年背影哭喊。
身旁一個荊釵布裙的秀麗少婦緊緊抓住女童的袖口,淚眼朦朧,梨花帶雨地望着不遠處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清秀的眉宇,一道不忍之色流露,但終究狠下心來,跺了跺腳,口中低喝道:“開船。”
船家將細細竹竿撐起,圈圈漣漪蕩起,烏蓬小船無聲地向遠處的霧氣中飄然駛去。
“夫君……”一聲深情低喚,如同杜鵑泣血,悽楚哀婉。
……
墓地
荒草萋萋,白雪輕覆墳塋,中年道人大袖飄飄,無聲佇立。
不遠處,一個身形佝僂,拄着柺杖的老嫗在幾名青年男女的攙扶下,目光復雜地看着中年道人背影。
雪花漫天,飄灑而下。天地蒼茫,銀裝素裹。
中年道人踏雪而去,途徑一株梅樹下,停下遁光,仰首看天。
正值臘月,寒梅綻的嬌豔,中年道人揚指一道劍氣,取下一枝梅花,低頭輕嗅。
馥郁幽香襲來,中年道人面現一抹緬懷之色,不知何時,眼角已閃爍起滴滴晶瑩。
花開花落,長生何以待我?
一聲長嘆,梅花落地,被其踩過,零落成泥。
荒山
中年道人道髻散亂,道袍血污一片,半跪於地,眼神冷漠地看着周圍的敵人,右手緊緊攥着雙魚玉佩。
“餘道人,你氣數盡了。”一個頭戴紫金道冠的老者冷喝道。
“交出玉清符召,放你神魂轉生。否則,形神俱滅。”中年儒生輕搖摺扇,微微笑道。
“休想……”一道劇烈光芒亮起,山石炸裂,天昏地暗。煙霧散去,中年儒生一行面色陰沉。
一老道口中冷喝道:“追,他爆開大陣,神魂絕然逃不遠。”
所有畫面化作幻燈片,一幕幕在陸北眼前播放,說是播放,並不恰當,陸北好似以一個旁觀之人的身份經歷着另一個名叫餘青的修士的一生。
良久,陸家小屋內,陸北睜開緊閉的眼眸,目光晦暗不明,心中思索。
這是什麼靈寶?竟然霸道如斯。
其不但將一個鬼仙的神魂生生抹去,化作原始本源,同時又能把所抹滅神魂中的記憶抽絲剝繭,令其一生記憶精粹之處,以投影的方式烙印在宿主心神中。
這外掛,不,這靈寶到底什麼來頭?又是怎麼從菱形晶體變成鏡子的?自己能夠穿越到這裡,是不是也有什麼緣由?
好吧,那麼換個思路,按着前世某點的邏輯,是不是有着不爲人知的大能,算計在內?
一系列疑惑,一個接一個涌上陸北心頭。
沒多大一會兒,陸北就不再想了,無他,頭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