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奈被白楠直接推出了門,她只好回頭看了看正笑眯眯的關上後門的白楠,然後繼續硬着頭皮轉過身,望向這簡約的複式別墅的後園。
這後園是個簡單的休閒式的開放空間,但卻並不缺少各種綠植盆栽,莫名的就覺得鼻間的空氣使人舒爽,是個休身養性的好地方。
蘇好只是一擡眼便看見卓晏北在前邊的躺椅上靜臥,他的身上只蓋了個方形夏涼被,安靜的臥靠在那裡,在午時這被樹蔭遮蓋的並不算太刺眼的光線裡,他如同浮雕般柔和而美好的俊顏,那樣的安靜,彷彿是個畫中人,讓人不忍擾其清夢餐。
只頓了一下,她便走了過去。
走的越近,便越能看清卓晏北雅人深致的清俊容顏上那絲沉靜,已經不再那麼蒼白無血色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容光煥發的俊朗之姿,唯有好看的薄脣仍有些泛白斛。
剛一走過去,見他在睡,沒出聲打擾,伸出手正要將只蓋到他腿上的夏涼被向上提一提,剛一俯下身伸手觸到被角,男人安靜閉合的雙眼便慢慢的睜開,蘇好的手在他睜開眼的剎那一下子就停頓在他的身上。
卓晏北只看了她一眼,四目凝視,蘇好忙收回手:“是我吵醒你了。”
男人淡看着她,漆黑漂亮的眼眸裡,沒有半點起伏:“你怎麼會來這裡?”
蘇好本來覺得自己在來之前就已經有了打算,可想要出口的話卻怎樣都說不出來。
她忽然就有點小心酸,她已經一個人熬過了五年,終於在不想再控制自己感情的時候,終於在所有感情在剎那蓬勃而出的時候,卻不成想會忽然面臨這種處境。
她只是注視着他。
後園裡並不算特別寬敞,這只是一間他私人常住的住宅,如同前院一樣的簡約卻十分適合居住,但四周的青草芬芳,就如同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一樣拂在她鼻間。
蘇好忽然直接俯下身,伸手探向他肩上:“讓我看一眼你的傷。”
手剛輕輕扯開他的衣領,入目的是男人好看的鎖骨,鼻間聞見的是一陣獨特的藥香,手腕卻在剎那間陡然被握住。
卓晏北按下她的手,蘇好因爲俯着身子,兩人靠的有些近,她就這樣看着他,看了許久,終於還是把想要說的話脫口而出:“卓晏北,我是在認錯,你看不出來嗎?”
對,是她不該不相信他,是她不該給自己找那麼多的理由,什麼給互相一個臺階下,什麼他忘記過她,都只是她不信任他的理由罷了。
可她現在不是已經主動來認錯了?她這樣放下所有骨氣的種種所爲,不就是因爲相信他,結合這麼久以來所聞所見的種種,她已經十分確信他和韓羽菱之間什麼沒有發生過,相信他曾經說所說過的他從未改變。
她已經在認錯,他還想怎麼樣?
“很委屈?”依舊是清涼的嗓音。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個關於不相信你的字眼,我一直在努力去試圖證明你值得我相信,可你卻只因爲我的一句話而說從此都不想再見到我。”蘇好的語氣有些不善,完全忘記自己是來認錯的,兩人的姿勢靠的太近,她就這樣直盯進他深邃漆黑的眼裡:“你說我委屈不委屈?”
卓晏此看着她因爲這個姿勢這個距離,又因爲有些憋氣,而忽然間有些發紅的臉。
片刻後,他深不可測的眼眸裡,竟然升起一絲笑意。
見他在笑,幽冷沉靜的黑眸中那絲疏淡的神色多了幾分和煦與平靜。
意識到是自己的失態,蘇好一下子也平靜了下來,忙要起身,手卻被他握住動彈不得,他明明身上還有傷,但以這力度來看,他的確已經恢復的很不錯了。
“一句無中生有的話,就能讓你在心裡對我有了那麼多的不確定,蘇好,你還認爲自己有理了?”
蘇好想起自己當時推開渾身浴血的卓晏此時,他那看似沉靜卻不知究竟包涵了多少情緒的眼眸。
想起自己昏迷時那隻始終握着自己的手。
但她沒料到卓晏北會反過來將她一軍,她私以爲如果兩人能合好的話,會像曾經在美國時候一樣,她撒個嬌求個情,親親他的下巴說以後再也不會怎樣怎樣了,他就會拿他沒辦法,可沒料到他完全沒有要像曾經那樣放縱她的意思。
也對,他並不記得那些……
“可你那麼早就出院?你的
身體經不起那樣的折騰,你偏偏去……”
她話還沒有說完,卓晏北已經言簡意駭道:“出院不是因爲你。”
蘇好不禁眨了一下眼,看着他沉黑的眼眸。
不需要再多的語言,只是兩句簡單的話,她就明白,卓晏北並不是完全因爲她纔有這種種舉動,更也不是因爲和她因爲一件小事置氣而不顧身體狀況貿然出院。
“曾經的我……”他的黑眸盯着她,不知爲什麼,今天她覺得他的眼神格外的銳利,特別是提到曾經這二字時,他眸色更加的諱莫若深:“難道就沒有對你說過,兩個人之間的信任有多重要?”
蘇好聽的心頭突地一跳,驚愕的看着他許久,腦子裡呼之欲出的疑問是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哪有這麼巧合,哪有這麼容易……
但他的確說過,也許,無論多久,這是根紮在他身體裡的本性,也是相愛的人之間必須存在的東西,那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她一時間說不出話,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想要說一聲抱歉,說一聲對不起,卻又不知道要怎樣在他面前說出這些字眼。
顯然是察覺出她的心思,卓晏北終於放開她的手,神情平淡:“你又爲什麼提前出院?”
只是一句聽起來簡潔的話語,卻讓她心頭又是剎那縮緊,他竟知道她應該在醫院住多久。
蘇好一下子就覺得臉上有些發熱,更又自愧不如,這麼多天以來她心裡胡思亂想的那些東西,卻竟比不上卓晏北對她一分的用心。
所以,他即使被莫醫生蠻橫的收了手機,爲了養傷在家中過着山頂洞人似的連個電腦手機都摸不到的生活,卻依舊知道她的一切,在出院之前就已經清楚她準確的出院時間。
現如今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她和他一同遇險,連韓羽菱都已經有了危機感,但他卻始終一步一步的將一切掌控在他的視野之下。
這樣的用心,這樣的通天曉地。
如果不是因爲愛,蘇好真的會害怕這個男人。
他太深不可測……
可她卻更因爲他的用心而一再的覺得愧疚。
她忽然站起身,看着他沐浴在樹蔭下那些細碎的日光中清俊奪目的俊顏:“現在我可以看你的傷口了嗎?”
不等卓晏北迴答,她便再次伸手要去解開他的衣服,男人看着她,眸色淡然,卻仍是握住她的手,將之輕輕拉下。
“不必看了,還在癒合中。”
槍傷的確不似普通的外傷,這是直接打透入體內的子彈,外表的傷口或許已經癒合,但是內部的傷卻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到沒有痛感,蘇好知道他是不想讓她再看見她的傷口。
曾經的卓晏北對她來說,是和煦的陽光將她包容在他的溫暖之下。
現在的卓晏北對她來說,是像海一樣深的男人,海納百川,將她容納。
卓晏北坐臥在牀上,手背上扎着針,牀邊懸掛着莫醫生剛剛配過藥的吊瓶。
蘇好莫名的很喜歡看卓晏北這樣因爲身體不太舒服而格外安靜又看起來有點小虛弱的樣子,覺得這樣的他特別無害,讓人忍不住總是想靠近。
她坐在牀邊拿着白楠剛剛特意端進來的水果,當然卓晏北並沒有吃,因爲她也是病人,所以她也沒推託,坐在牀邊一邊吃着水果一邊看着他閉目養神的樣子,這個男人真的是無法形容的好看。
自從來到申市以來,蘇好已經習慣站在人羣中仰視他,現在看着他安靜的閉目坐靠在牀邊打着消炎針的模樣,忽然間覺得五年前那個卓晏北已經漸漸遠去,只剩下眼前這個已經褪去了曾經的陽光與鋒芒,已在歲月的磨礪下愈加沉靜內斂的卓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