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夫婦緊握着手中的記錄,看着卓晏北,各自的眼中是不敢置信,是震驚,是無法言喻的激動。
卓晏北的聲音很輕,繼續道:“她說,她想起自己四歲的時候在一艘很大的船上掉了下去,因爲在那之後的生活與她四歲之前的生活反差太大,導致她對四歲之前的記憶想不起來多少,很模糊,這一點在醫學生理上被鑑定爲正常性遺忘。襤”
“很巧合的是,她慢慢所想起的這一切我卻記得。慕叔,慕太太,如果我們的記憶都沒有出錯的話,當年那個四歲的小女孩兒,我是見過的她的,也是在華盛頓,我們在同一艘渡輪上,因爲她提起了這一段記憶,我那時候七歲,對二位記的還算清楚,所以纔開始針對二位的情況做了調查,直到確定所有事情吻合後,才試圖聯繫二位。”
“或許有些唐突,不過巧合的是你們的養女小慕和我們之間有一些瓜葛,所以我就派人借了小慕的理由而邀請二位來申市,再抽出時間親自來見你們。”
卓晏北通過後視鏡,看着那夫妻二人的表情,勾了勾脣,淡淡道:“請原諒我的私心,在不能確定你們的確是她的父母之前,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一消息,希望落空的感覺並不好,我只能做到去維護她的所有感覺,至於二位,望你們能理解。鱟”
“理解,當然理解。”連靜玉有些紅了眼睛,將那份收養記錄緊緊的捧在懷裡:“這收養的時間和我們的女兒落還的時間沒差幾天,如果她是被人救起來後,在醫院裡住了幾天才被孤兒院收養了的話,那這時間就是非常吻合的。”
慕豐亦是點點頭:“的確,已經二十多年了,我和我太太幾乎已經徹底放棄了尋找,因爲每一次看見一個小女孩兒我們的女兒長的有一些像,而且年齡差不多的話,就會帶去做一份dna,但是……”他嘆笑:“正如你所說,失望一次一次落空的感覺,真的不好,很不好。”
卓晏北笑笑:“我想二位現在已經大概能確定這一切了,但是,我們還是需要一份科學依據來做一個最終的檢測,她的dna早已經在血庫裡備好,只需要二位配合。”
連靜玉依然小心的捧着那份記錄,紅着眼睛,難掩激動的情緒:“晏北,她不知道這件事嗎?”
卓晏北輕笑:“難得對她說了個謊,聲稱自己明天去北京開會,其實只是打算這兩天陪二位確定下所有的一切,等到塵埃落定,再告訴她。”
“真是沒想到……”連靜玉吸了吸鼻子,轉頭看向慕豐說:“小慕那丫頭在見到我們後,雖然沒有反抗,卻一直堅持說要馬上離開申市,讓我們馬上帶她離開這裡,我以爲她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正準備定下明天的機票回北京呢,好在晏北的電話來的及時,在我們訂票之前打來了電話,不然的話,恐怕就是要錯過了。”
卓晏北沒再說什麼,只專心開着車,想到蘇好說過小慕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但並沒有對他詳細說過她在小慕的病房裡具體談過什麼發生過什麼,但他記得那個叫小慕的姑娘,看起來單純白淨又瘦小,其實卻是個心思很深的姑娘。
不過以蘇好的觀察力,不需要他多做提醒,她自己就該對那個姑娘有了戒備。
雖然卓晏北在鑑定結果出來之前不打算說明對方的情況,但連靜玉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晏北,我們的女兒……我是說,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兒?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卓晏北淡笑,沒有馬上回答。
連靜玉卻是忍不住猜測:“是可愛?善良?還是成熟幹練?是勇敢堅強?還是……”
“她很好。”卓晏北如是回答。
連靜玉怔住了:“好?”
她萬萬沒想到從這孩子的嘴裡,會以這樣一個簡單卻又包含萬千的字來形容一個女孩子。
“是的,她很好,不需要任何單純的詞彙去概括,我愛她,所以在我的眼裡,她的一切都是可愛,哪怕是任性的時候,她也是好的。”
連靜玉懂了,點點頭,微笑着捧着懷裡的東西,轉眼看向身旁的慕豐:“真希望那就是我們的女兒,這樣的話,我們不僅找回了女兒,還會多出這麼一個優秀的女婿……”
“女婿?”卓晏北忽然意味深長的笑笑,輕輕搖頭:“不一定?”
慕氏夫婦頓時看了他一眼:“什麼不一定?怎麼?如果那孩子真是我們女兒的話,你不打算娶她?”
卓晏北將車停下,看了一眼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卻仍然在工作中的血液鑑定中心的幾位工作
人員在窗前的身影,解開安全帶的同時彷彿不經意道:“我是想娶,不過我父親不同意。”
“冠達不同意?”慕豐頓時皺起眉來:“那要真是我女兒的話,他敢不同意?!”
三個人走下車,慕豐還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卓冠達竟敢不同意?前幾天他還說要跟我結親家,哪怕我的女兒只是個養女也要結,我差點就告訴他,我們家小慕現在的情況恐怕是嫁不出去的,我就委婉的拒絕了,怎麼的,你要是真要作我女婿,他還真敢不同意?”
卓晏北似笑非笑,一面在前路引路一面淡道:“當然,如果最後證實二位的確是她的親生父母的話,我爸就交給你們了。”
慕豐一頓,忽然轉頭看了看身旁難得恢復了幾分活力的妻子。
連靜玉亦是擡眼看向已經走進血液鑑定中心的那道年輕挺拔的身影。
“這個卓晏北,是個人中龍封,的確優秀,但是……”慕豐看着連靜玉說:“這小子心眼兒不少啊。”
連靜玉卻是笑:“你不是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麼?如果他女朋友真是咱們親生女兒,且不說你以後要經常和他打交道,興許以後生出來個外孫也是個小機靈鬼兒呢。”
“先別說那麼長遠,是不是還不一定呢。”慕豐這會兒卻是拿過了她懷裡的收養記錄又看了兩眼,確實所有的印章和日期都是真實的,才牽着妻子走進了鑑定中心。
蘇好這一晚沒怎麼睡覺,前半夜一直跟陳堯在市內各與治療心臟有關的醫院跑,統計出了二十二個在這兩個月內因爲心臟病而去世之人的家庭背景,還統計出了因爲心臟衰竭找不到可移植救命的心臟而只能慢慢等死的病危者的十四個家庭。
夜裡一點,蘇好回到家中,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晚上一直在不停的打噴嚏,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感冒了,可能是天氣冷的原因。
於是她在洗澡的時候特意將水調的過熱了一些,泡了很久纔出來。
洗過澡後她回到房間裡,看着晚上和陳堯一起統計出來的那些記錄,又看了一眼手機。
已經是星期六的凌晨兩點了。
今天就是她的生日,在孤兒院時根據入院時間所定下的生日,五年前在美國,卓晏北陪她一起度過了好幾次生日,本以爲中間空缺了這五年後,從今年開始,這樣特殊的日子他又會陪在她的身邊。
不過卓晏北現在去了北京,明天肯定不能趕回來。
蘇好看了一會兒手機,沒打算髮信息提醒他,免得給他造成困擾。
生日……
真的滿二十七歲了啊……
蘇好翻了個身,躺在牀上,想到今天在心臟病醫院裡看見的那些生離死別的場景,心下一陣難受。
人這一輩子,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最先到來,天災或是人禍,病變或是其他,都是圍繞在我們周身的所有不定性的危機。
一定要珍惜眼前所有的美好,不能浪費每一分每一秒。
她想起今天在城北區一家小型的心腦血管病醫院裡看見的幾個病人,特別是那個年輕的只有二十五歲的女孩兒,因爲心臟病因爲家裡沒有錢,不能得到太好的治療,即使是現在真的有一顆健康的心來替換她的心,因爲她的父親沒有錢,所以輪也輪不到她。
那個女孩兒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嘴脣發紫,看人的眼神有些縹緲。
蘇好真的不喜歡醫院,那裡會讓她看見太多可悲的感情和人類的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