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問到田大叔他知不知道田水牛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的時候,田大叔先是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
又搖頭又點頭,這可把我搞蒙了,我有些捉急地問道:“田大叔,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對了,你還說那個女人是田水牛的同學,這又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不是說田水牛兩兄弟還很小的時候就父母就去世了嗎?又是誰送他們讀書的?”
我們警察辦案,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這是基本常識。因爲我們這行的人都知道,很多案子,往往就是藉助某個非常小的細節來偵破的。同時,在詢問相關人員口供的時候,問的越細,就越能從他口中看出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比如現在我問田大叔這個問題的時候,如果他回答不上來,那他之前說的和後面說的話就明顯前後矛盾,也就可以間接表示他心裡有鬼。
然而,田大叔並沒讓我失望,只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草煙,然後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大牛比水牛小差不多七歲,水牛不到兩歲的時候,他爸就走了,大牛他媽走的那年,水牛好像才十三歲吧。水牛出生的那天,他家的水牛正好下崽,所以水牛他爹就給他取了個田水牛。
他爹孃都沒讀過書,所以他爹死之前特別交代一定要把兩個孩子好好送去讀書,就算砸鍋賣鐵也要送他們去讀書。結果大牛一直在讀書,正好在水牛也準備進學校的時候,他娘也走了。
大牛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要想完成他爹的遺願,兩兄弟就只能有一個去讀書了。所有他就賣了和水牛同樣年紀的那頭水牛,然後出去和別人打工……”
“十三歲就出去和別人打工?”孟潔忍不住打斷了田大叔的話。
“嗯!”田大叔愁容滿面地點了點頭:“是村裡的人帶他出去的,他每個月寄錢給我,水牛就放在我家裡我幫他照看着。一直把水牛送到初中畢業,大牛纔回來。別看水牛不愛說話,別人都說他傻乎乎的,可他很爭氣,從小學到初中,成績一直不錯。後來還考上了縣裡最好的高中。可眼看着就要讀高中了,大牛在工地上腳被水泥板壓斷了,雖然工地上賠了一些錢,可水牛再也不願意去讀書了。後來就是水牛出去打工,照顧大牛。
這兩兄弟的感情好啊!水牛又聰明,又能幹,就是人實誠了點。幾年時間賺了十多萬塊錢,給村裡人借出去不少,後來他把剩下的錢硬是找了一家大醫院把大牛的腿給治好了。大牛死活不去的,可坳不過水牛。”
“大叔,照你這麼說,他們兩兄弟應該不至於過的這麼苦吧?”孟潔又問了一句我也很想問的問題。
“哎……”田大叔搖了搖頭:“別提了,水牛從外面打工回來帶了一個很好看的媳婦兒,是我們全村最好看的一個。本來水牛存着一筆錢準備結完婚馬上起房子的,可在和那個女人結婚前一天晚上,那個女人把錢全部卷跑了……”
“媽的……”我忍不住生氣地罵了一句。
說真的,我對這兩兄弟從小的遭遇真的很同情。我能理解到他們小時候過的是什麼日子,因爲我的遭遇幾乎和他們差不多。我比他們唯一幸運的是我還有一個有文化的媽,我讀書成績好,從小那麼有上進心,那是我媽教導有方。如果我要是成了孤兒,估計混的還不如他們兩兄弟。
此時此刻,我對他們兩兄弟的情況已經瞭解了不少。再多問別的也沒什麼好問的了,估計他們兩兄弟的故事還有不少,我也不想聽了,聽多了只會令我想起我的傷心往事。所以我很快就把話題扯到了範秀秀身上:“田大叔,你知不知道水牛那個女同學叫什麼名字?”
水牛讀完了初中,會有幾個女同學我當然不會再感覺到有什麼奇怪的。
“我只聽說水牛他們兩兄弟都叫他秀兒,至於全名,我可不知道。”田大叔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可不一般啊,雖然看她的樣子穿得和鄉里人家差不多,可我一看就知道她絕對不是鄉里人家,那雪白的小手一看就知道是沒幹過農活的,怎麼會是鄉里人家。再說了,水牛家現在這個情況你們也看見了,估計一般正常人都不會給他們兩兄弟做媳婦兒,可這個女人一來沒幾天,就和水牛睡在一起了。
還有就是,這丫頭雖然長得挺好看,可她整天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躲在家裡就好像很怕見人似的。你說她圖水牛個啥,好好的城裡人,幹嘛要跟着水牛在這裡受苦?農村有些傻丫頭我還相信,可城裡也有這種傻丫頭我可不信。城裡人都是讀過書的,讀書人都很聰明,就水牛那大傻子只會讀書,書全都被他讀到牛屁股後面去了。”
此時我心裡還是已經有點書數了:“田大叔,這個女人是不是三四個月前來的?”
“咦,你怎麼知道?”田大叔一臉驚訝地望着我。
“喔,我也是瞎猜的!”我隨便敷衍了一句。我當然不會對他說,最近幾個月死的人,瘋的人全都和這個女人有關。
我之所以會一下就猜到田水牛這個女同學就是三四個月前來的,那是因爲回籠鄉最近幾個月死的那幾個人和瘋掉的那幾個都是上最近三四個月發生的事情。而且都是從那個老太太被火車撞死之後才發生的……
當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我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對了,難道範秀秀和那個老太太有什麼關係?
“田大叔,你說的那個秀兒就是你們本村的啊?”我突然問了一句。其實這句話我是想詐一下田大叔,看他會怎麼回答我。
“怎麼可能是我們本村的?她是城裡人!”田大叔看樣子是不知道那個秀兒到底是什麼來頭。
“田大叔,你知道幾個月前被火車撞死的那個老太太家住在哪裡嗎?”我很想馬上過去老太太家裡看看。
因爲我現在已經隱約把這個綁架案的脈絡理順了。
假設田大叔口中的秀兒就是我們要找的範秀秀,她正好和那個老太太有什麼非常特殊的關係。得知老太太死了之後,她就馬上回來報仇。而回來之後,她就一直躲在田水牛家裡。當張怡寒找到這裡的時候,很可能是問過田水牛兩兄弟認不認識一個叫範秀秀的人。如果這話正好被躲在田水牛房間裡的範秀秀聽見了,她很可能會指示田水牛對張怡寒幾人下手。
當我想到這裡之後,已經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因爲如果真是這樣,張怡寒他們幾個人可就危險了。
就在這時,田大叔突然一臉茫然地問道:“小林,你要找那個彭老太太家幹嘛?”
“喔,我想去她家看看,你能帶我去嗎?”我當然知道那個彭老太太就是隔壁村的一個五保戶,鄉里鄉親的,他沒理由不認識。
“行吧,你想去我就帶你去看看吧!”田大叔說完把火坑裡的火退了插在火坑的土灰裡面,然後才轉身走出房子。
緊接着,我們就朝那個被火車撞死的彭老太太家趕去。
過去之後,我們才發現,彭老太太的家只是一棟爛得不像樣子的小木屋。房子裡只有一張牀,一個碗櫃,吃飯睡覺都在同一房間裡面。
在家裡轉了好一會兒,又在房前屋後轉了一下,我很快就在房子東頭的草叢裡看見了幾個嶄新的腳印。
腳印是兩個人的,一個是解放鞋,一個是旅遊鞋。解放鞋的腳印很大,明顯是個男人的,並且腳印比較深,不難看出是個身材比較高大的男子。而那個旅遊鞋的腳印明顯要淺很多,尺碼也只有三十六七碼的樣子,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這兩個腳印的主人一個就是田水牛,一個就是範秀秀。
因爲我在這兩個腳印的前面還看見了四個凹坑,其中兩個有成年男人拳頭大小,還有兩個卻又足球大小。這四個腳印再一次驗證了我之前的推測。
這應該是範秀秀和田水牛來這裡跪過,並且從膝蓋印的深度來看,跪的時間還比較久。最主要的是,這幾個膝蓋印子都還很新,很可能是今天早些時間留下的。而且應該還是天亮以後。
因爲這處位置四周都有很多雜草,今天是陰天,太陽一直沒出來。衆所周知,早上山裡的花草樹木都是會結很多露水,可這兩個膝蓋印子裡面卻很趕緊,一點露水都沒有。所以我敢斷定這幾個膝蓋印子一定是範秀秀他們今天早上才跪出來的。
也就是說,他們今天早上來過這裡。
想到這裡,我心裡一陣怦怦直跳,因爲我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之後我又在周融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腳印,可再也沒看見有腳印留下。他們之所以在這個地方留下一些腳印,那是因爲他們在這裡徘徊的好一會兒,連續踩了很多腳才留下腳印。事實上這一帶的土質並不鬆軟,如果只是單純的過路很難留下腳印。
我找了好一會兒無果後,便趕緊叫田大叔又帶着我們去埋那個彭老太太的墳前看看。
我們過去之後,果然在墳前看見那裡有幾根已經燃完的香燭。從現場來看,明顯也是今天剛燒完的,因爲那香燃燒後留下的灰燼都還是乾的。並且香燭前面還燒着好大一堆紙燃燒後留下的灰燼,不難看出應該少了不少紙錢。
不僅如此,我還在彭老太太的墳前也發現了之前看到的那對男女的腳印。從腳印來看,鞋子的牙印都是一模一樣的。
“完了……”我一聲驚呼。
“怎麼了?”孟潔問道。
“小寒他們可能危險了,田水牛和範秀秀可能已經逃走了。”我一臉擔憂地道。
“什麼,不會吧?”孟潔一臉擔憂地道。
“他們一定是想離開這個地方了,不然他們不會去房子外面跪拜,又來這裡燒香燒紙,而且從房子那邊留下的膝蓋印子可以看出,他們在那裡一定跪了很久,肯定是很捨不得離去,不然不會跪那麼久……”
“你怎麼知道?”田大叔突然問了一句。我扭頭朝他一看,我發現他的神色有些慌張,我朝他看過去的時候,他的眼神在刻意躲着我。
“田大叔,你不要再包庇他們了,昨晚你接的那個電話是假的對不對,田水牛並沒有在萬坡溝,對不對?”我冷冷地盯着田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