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燼的夜把月光漫漫拉長,灑落每家人的陽臺。心小宜穿着單薄的睡衣,手裡端着薄荷綠色的水杯,裡面注滿了泛着秋日波光粼粼的茉莉蜜茶,甘甜有些苦澀。站在陽臺上垂着那邊樓吹來的風。
心曉宣在她腳邊給那盆被月光映得雪白的茉莉澆水,“姐,”
“嗯?”
“看什麼呢?”心曉宣蹲在大理石瓷磚上,從欄杆往下面望,他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只有兩個路燈發出的亮光。
心小宜呷了一口杯中的茉莉蜜茶,姍姍開口,“看花壇。”
“騙人,什麼都看不見。”
心小宜還看着樓下,“看得見。”
心曉宣繼續澆水,“咱家兩對面都是樓,一條路上就兩個路燈,別看了,就是吹風。”
“對面樓的對面就是燭燼致遠路西街,這兒是很繁華的。”心小宜握着杯子,望着對面十層高樓。
心曉宣站起來,“可是那棟樓都擋住了啊。”
心小宜抿脣,點了點頭,花茶越喝越渴。
“都九點了,別吹那涼風,進屋裡來。”孫雅芝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兩個傻孩子在陽臺上吹冷風。
心小宜轉過身就進了屋子裡,“心曉宣,把隔斷門關上。”
心曉宣不看了,撅了撅嘴,放下水壺,走進屋子帶上了門,窗簾剛剛拉起,客廳裡變得更加黯淡。
心小宜打着哈欠頭也不回地扎回了自己的房間。
“媽,我能看一會兒電視嗎?”心曉宣問孫雅芝。
孫雅芝搖頭,“睡覺吧,睡不着看書,明天週五還要去學校。”
“心小宜,不許看手機啊,沒作業我看你再敢賴牀!”孫雅芝對着次臥大聲地說。
“我知道了。”心小宜回答。
易銘的鬧鐘如約震動,枕頭嗡嗡響,他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從牀上起來就換上了自己灰白配色的校服,伸手捋了捋自己的毛毛燥燥的頭髮。
昨天拍的照片他還沒有仔細看,只好推到今晚。順手拿上了自己銀色的小相機,書包拎在手上走下樓去。
早飯時間,宣代和他簡單聊了幾句。
“你在這兒適應地挺好我也就放心了。”宣代說。
易銘點着頭,“外婆怎麼樣了?”
宣代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後開口,“她很好,你不用在這兒待太久。”
“嗯,那我去學校了。”易銘站起身背上了自己的書包。
宣代笑着點頭,看他邁出庭院。該把早飯端給宣苒了。
梅梓邁着步子,心裡還思索着昨天那幾組圖成效怎麼樣,也在想昨天考試的題到底寫對沒有。
越想走得越快,這是她第無數次在上學路上的唯一一個路口等紅燈。
一輛輛車正在她眼前呼嘯而過,戊陵一中門口正有學生招搖撞騙,熙熙攘攘不肯進學校裡。
今日多雲有風,梅梓的碎髮被吹的糊了一臉。
易銘湊過來,綠燈亮了,梅梓拔腿就走。
終於到了校門口,等紅燈的學生很多,但進校門並不擁擠,紛紛用校牌打卡後進入了學校。
“喏,給你的。”那銀色殼殼的小相機格外耀眼,沒有陽光卻依舊磨砂反光,宛若絕世的寶貝,吸引了許多目光。
梅梓趕緊接過來握在手裡,“這不是你用的最勤那個嗎?”
易銘咧嘴,“是啊,很好用的,就當是給你的工資吧。”
梅梓又塞回易銘手裡,“這東西挺貴的,不值。”
“誰說這是這一次的工資了?我用的最勤我纔敢給你啊。”易銘又把它放進了梅梓的口袋裡,不說話了,快步走進教學樓。
梅梓把相機從兜裡掏出來,舉在眼前來回看,“不會是將來三十年的工資吧?”
說着就又揣進兜裡。
她走上二樓,樓道里四下滿了人,十分熱鬧。
她明顯看到一羣卷褲腿的女生紮在一起,手機視頻聲音開得很大,但比不過學生碎碎念念聒耳朵。
“這個舞真的很火,咱要是弄這個炸全場啊。”梅梓聽得很真切,這是趙安婷,聽着手機裡的音樂,不是很熟悉,但只覺得是大聲吼,沒什麼內涵。
梅梓不多看,隻身近了教室,教室裡也沒有外面安靜多少。
也就是在討論藝術節,今早不緊張,沒有課代表收作業。
梅梓看見戴筠織罕見地帶了手機來學校,白色的有線耳機塞在她耳朵裡,不用湊近,梅梓知道她在看舞蹈視頻。
畢竟一週只會練一個小時,現在不展示等到什麼時候呢?
“梅梓,你藝術節有打算嗎?”管景停不住嘴,跟別人聊完扭頭就問梅梓。
梅梓搖頭,坐下。
易銘說:“她已經完工了。”
梅梓點頭。
管景疑惑。
易銘和梅梓都不說話。
管景又疑惑。
一上午課程順順利利,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
樓道里又是一大羣人擁擁擠擠向樓梯口挪動。
梅梓忍不住湊在戴筠織旁邊看她的手機屏幕。
戴筠織感覺到了一個一米七的黑影迫近,擡頭看見了盯着她屏幕的梅梓。
梅梓假笑,眨眨眼,居然揮手說了聲,嗨。
戴筠織又低下頭。她們挪動了一段時間。不知道誰的校服傳來樟腦丸的味道,旁人的提體溫就在背後。
“你會跳舞嗎?”戴筠織發問。
“啊,我不會。”梅梓看向戴筠織。
戴筠織收起手機,“那你想試試嗎?”
“你的意思是?”梅梓不解,戴筠織爲什麼不選擇solo,怎麼會忽然問起她。
“我想請你,與我共舞。”戴筠織一本正經地看向梅梓。
梅梓猶豫,“但是我沒有跳過舞,只練過跆拳道。”
戴筠織應該是不想放棄,“可以試試,這個舞臺很好,我自己一個人很難完成,除了你,不知道還有誰能嘗試。”
這應該是戴筠織和她講過最多的話了,她還沒表明態度,戴筠織又說話了:“請你多考慮一下,你看起來,沒有自己的藝術節準備。”
梅梓苦笑,“那好吧,我會多想想的,謝謝。”
戴筠織禮貌地微微點頭,加快步伐打卡出了校門。
她感覺黑雲越壓越低,一步步湊近了她的肩,涼風灌進了衣衫,但她心中竟格外燥熱。
午飯過後豆大的雨點打在晾臺上,樓前那棵大樹還飄飄落葉,秋天已經迫近,而雨水也漸漸瓢潑。
剛剛收完了晾在外面的衣服,雨停了,地面積了幾潭水,水面還有小雨點融入時興奮而蕩起的漣漪。
時間到了,學生撐着傘上學,路面沒有積水,只是溼氣未退。
易銘走在路上,雨滴落在傘上的聲音頻繁了,他加快腳步,校門離他還很遠,綠燈將要熄滅的錯覺晃在被雨水攪亂頭腦裡。
身後還有幾把雨傘都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是他們沒講話還是雨越下越大他聽不清。
隨後一聲雷響,霹靂過耳,傾盆大雨滑過傘沿砸在了路上,他身邊過了許多的人。
他慢了下來,她還沒來。
雨越下越大,不焦急,雨總會停;執着地在暗夜裡眺望繁華,不離去,總能看見。
與我共舞,你不行,我自己不行,所以我們一起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