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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守義聽了這半日話,把方纔水遠之叮囑他的話,拋擲腦後。聽見水清漪問老夫人的話,連忙說道:“可不是?倘若今兒個侯爺還是大哥,我們二房立馬就搬。”氣性極大的拍了一下大腿根子。“分家之事原是我們提起,你們不願,我們顧念着兄弟情誼暫且作罷。怎得現在都攤開了說,你們又磨磨唧唧?”
水守義就怕水清漪這妖女半道里反悔!適才聽到她傳話要分家,立即張羅着幾個賬房先生把賬都算清楚了。
水清漪眼角微挑,漫不經心的說道:“分家定是要分的,只是有些個事總得問明白了,這樣纔不會留下隱患!”
老夫人心裡一緊,水清漪這人素來不會吃虧,她怎得會好心的提起要分家?
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起了退縮的心思,沒有料到水守義的嘴巴沒有把住門,順着她的意一通說。
“母親先前將事兒都說明白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懂?我們二房什麼都沒有,要管理着這偌大的侯府,養活這麼多的人。大哥做了這麼多年的侯爺,身邊總歸是有些積蓄。大嫂出身鎮國公府,當年那嫁妝轟動了帝京,就算咱們不分半個子兒給你們,不消說你們日子也會過得舒坦。”水守義眼饞大夫人的嫁妝,可不管如何,他是拿不着的。所以老夫人要給他們分家產,心裡極不樂意。
大夫人聞言氣笑了,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覬覦她的嫁妝!
“二弟說的什麼混賬話?你大哥素來清廉,身旁怎得會有積蓄?倒是二弟在江南任上,那裡是個肥缺,過手的銀子斷是不少。”大夫人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疊宣紙,上面全都是記載水守義在任上貪污的罪證。
水守義眼尖,一眼便瞥清了,捏緊了膝蓋上的手。臉上陰晴不定,心想喬若瀟怎麼得會有這些?
“大嫂,你別渾說。銀子是從我手中過,可都是筆筆都有清楚的賬!你們不想要分家,如今捏造我的罪證威脅又是作甚?”水守義滿目陰鷙,心知這家沒有這麼好分!
水遠之始終低垂着頭,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膝蓋,不知在思索什麼。
老夫人也不急躁了,靜靜的品茶觀戰。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清漪,她沒有被休,倒是可以考慮不分家。心裡卻又有別的顧慮,王府被太后打壓,不成氣候。就怕哪日王府做了什麼衝撞皇室的事兒,侯府被受到牽連。
畏首畏尾,兩面爲難。
水清漪彷彿看穿了老夫人的心思,眼底露出一抹嘲諷:“二叔是否清白,都與大房沒有牽連。我心中的疑問都已經清楚。那麼……請二叔與老夫人在明日晌午前搬出侯府!”
水清漪的一番話,如平地驚雷,二房的人全都擡頭看向她,眼底滿是錯愕之色。
“你說什麼?”水守義咬牙切齒,眼底迸出兇光。
水清漪並不理會他,目光溫和的看向水遠琪。
水遠琪擱下手中的茶杯,理了理袖擺,溫吞道:“當初長姐問我要做侯爺麼?我說要。她說好,但是有一個要求,便是過繼在大伯的名下。”慢條斯理的從袖中掏出契約:“外祖父已經在上面簽字。”
水遠琪如今還是十四歲,稚氣未脫,可卻顯得成熟老態。清潤的目光看着水守義與水遠之,並沒有波動。水清漪卻知曉他平靜的雙眸深處,隱匿着對他們的怨恨。
所以,纔會選擇和她同盟。
水守義驚愕的看着水遠琪,當瞧見王亥的印章時,一股熱氣從腳底躥到頭頂。怒目圓睜,暴怒道:“你個逆子!我是你父親,沒有我的認同,你怎得過繼在他的名下?”上前奪過水遠琪手中的契約,撕了粉碎:“我不會同意,你死了這條心!”
水遠琪並不在意,好心的提醒水守義:“族譜上已經更改了。”
水守義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處在震驚之中。完全不知情,一樣被矇在鼓裡。
水清漪淺笑道:“衙門也是備了案的。”
老夫人擺在膝蓋上的手發抖,這就是不能夠更改了?呼吸驀地急促,緊緊的揪着胸口的衣襟,想要緩過剜心的痛。
“二叔若不信,可以去衙門查一查,是否屬實。”水清漪臉上笑意漸深,卻不達眼底便斂去。
水守義見水清漪臉驀然沉下,眼底閃着危險莫測的光芒,看得心底一顫,升起了警惕——
只聽水清漪巧笑倩兮道:“二叔與老夫人馬不停蹄的將賬目整理清楚,念在這份功勞,我們便給你們在原先分配好的財產上多加一千兩,母親是慈悲心腸,斷然會同意。”水清漪含笑的看着大夫人,大夫人點了點頭:“你們可以從府裡帶走幾個貼身伺候的婢子奴僕。”
水守義心慌意亂,事情的走向完全與他料想的相反,六神無主的看向水遠之。
水遠之淡淡的說道:“我們搬,祖母留下。”
怎麼能搬?水守義正要反駁,隨即想到水遠之的用意,沒有做聲。老夫人也是水守正的母親,他們斷然不能將老夫人趕出府去!
“老夫人,你可願意留下?”水清漪怎得不知水遠之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清冷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詭譎的微笑,卻令老夫人汗毛倒豎:“不……不用……”她又不是水守正的生母,她將大房得罪得狠了,留下指不定水清漪如何折辱她!
水守正笑的一臉得意,拍了拍水守義的肩膀:“兄弟,大哥給了你們機會劃分家產。兄弟到底是兄弟,你這樣關照大哥。”
水守義臉上的笑容繃不住,臉漲成豬肝色,壓制住心底的怒火,乾笑道:“大哥,這是兄弟與你開的玩笑。”
水守正哈哈大笑:“二弟可真會開玩笑。”輕描淡寫的將水守義那句玩笑話給化解。
水守義怎麼會甘心?給水遠之遞了眼色,水遠之卻是起身離開去收拾東西。水守義咬緊了牙關,暗罵了一句狗東西,也跟着離開。
水守正很開心,沒有想到水清漪不聲不響的與水遠琪暗渡陳倉,將他們狠狠的擺了一道。
將喬若瀟送到了院子裡,水守正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夫人,你看希兒都五歲了,我打算請西席給他啓蒙。”
大夫人眼皮都沒有掀一下,就着水清漪的手將一碗湯藥給喝了下去。
水清漪擡頭看了水守正一眼,拿着一顆蜜餞塞大夫人嘴裡。
水守正頗爲的尷尬,搓着手嘿嘿說道:“希兒的姨娘與庶姐都不在了,按理說是要抱養在你的名下,可那時候……”大夫人不冷不淡的瞥了一眼過來,水守正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當初是他憐愛莫姨娘,纔將孩子留在莫姨娘的身邊養着。可今時不同往日,梗着脖子道:“他到底是我的兒子,你也是他的母親。我想把他寄在你的名下,給他請好一點的西席。”
水清漪聽明白了,水守正想要把水遠希寄在大夫人名下,當成嫡子養活。
“你也別打這主意,當初生怕我會害了他。如今我自個身子不妥,也沒有精力去管教。”大夫人眉目冷淡,水清漪攙扶着她躺牀上歇息。
“喬若瀟,你可還知點規矩?我是你夫君!你這樣不給我留顏面,傳出去旁人都要笑話!”水守正被大夫人無視,氣不打一處來。
大夫人冷笑道:“規矩?你寵妾滅妻可想過規矩?那莫貞兒害我兒時,你可想過王法?我若忘了你是我夫君,早就將那賤人生養的孽種給打發了!都說生子肖母,他留着長大了也是個禍害!你如今怕旁人笑話咱們這樣的人家?侯府聲名早就敗盡了!”
水守正半天吱不出聲,心下不甘,嘟囔道:“難道你就要把家業傳給了侄兒?若說我無子也倒好,可偏生有個庶子,這樣我豈不是太過窩囊了些?”
大夫人懶怠理會他,冷嗤了一聲,翻身背對他。
“你若生了子,我又怎得會打你的主意?”水守正心裡對大夫人是不滿的,把他吃得死死的也就算了,可偏生生不出兒子。又心眼狹隘,容不下庶子。
說到庶子,更加不是滋味,他本身也是庶子。
大夫人氣的心口痛,揉着心窩子,冷聲道:“將他轟出去。”
李媽媽沉着臉沒好氣的說道:“老爺,你往日十多年難有幾日去過夫人的房中?哪回不是來去匆匆?夫人若是能生個兒子出來那才叫怪事兒,如今倒是怪可笑,你嫌棄夫人生不出兒子。”李媽媽將水守正往外頭請:“夫人肚子裡有個孩子,您就發發善心,莫要給夫人添堵!”
水守正面子掛不住,斜着眼亂恍,希望水清漪說句話。
水清漪恍若未見,垂眼給大夫人揉捏肩膀。
水守正惱了,冷哼了一聲,甩袖出來。瞧見水遠希挺着小身板,跪在冰渣上,臉色青白,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水遠希小嘴兒抿得緊緊的,一聲不吭。
水守正心裡怒海翻騰,將水遠希拉起來,渾身凍得跟冰凌似的。攥着他走到屋子裡,衝大夫人喊道:“他姨娘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也不必這麼對他,他只是一個孩子,你的心腸未免太狠毒!”摸着水遠希溼透的袍子,撩開裘褲,膝蓋青紫,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
大夫人腹部繃緊的疼,閉了閉眼,平息了怒火,冷笑道:“我對他做了什麼?”
“難道不是你罰他跪在你院子裡?”水守正看着水遠希,水遠希渾身發抖,張了張烏紫的脣道:“父親,不是母親責罰。希兒……希兒替姨娘向母親請罪。”
水守正心疼水遠希,心裡對大夫人越發的不滿。才五歲,便如此懂事。喬若瀟沒有丁點的同情心,紅着眼眶道:“他過繼在你名下這事沒得商量!”水守正抱着水遠希闊步離開。
水清漪若有所思,水遠希這樣小怎得會有這麼深的心機?他恰好在這時跪在院門口……水清漪起身到門口,看到丫鬟在清理地上的冰渣,心一沉,怕是有人在後面指點!
水遠希夜裡發了高燒,水守正命人去請府醫。
大夫人動了胎氣,用完晚膳,肚子針尖扎一般的痛。心焦的命人請府醫過來,水守正的隨從撲了空。
水守正滿目陰沉,磨輾牙根的聲音,彷彿野狗啃骨,令人毛骨悚然。
隨從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將人劫回來!”水守正拳頭捏得咔嚓作響,下午的時候他抱着希兒離開她無事,怎得這樣巧?希兒出事,她也肚子不適?
隨從應了一聲,抄着小道,將快到大夫人院落裡的府醫給搶了過來。
府醫給水遠希切脈,確診爲染了風寒引起發熱。隨即檢查他的膝蓋,神色凝重的說道:“老爺,小少爺身子弱,凍傷了腿骨,幸而我發現得早,還能治。”替水遠希鍼灸,活絡筋脈。
水守正眸色暗沉,雙眼風雲涌動。心想喬若瀟是要廢了水遠希!
若他不是擔憂心切,守在水遠希的身旁。今日怕是這府醫請不來,不燒成傻子,也會變成殘廢!
當真是好狠的心!
而大夫人腹部猶如萬根鋼針扎刺,一*密密麻麻的痛褪去,又洶涌的一波推上來。冷汗洇溼了牀褥,雙手緊緊的揪着牀褥,指骨泛白。
“啊——”
大夫人忍受不了的疼呼出聲,臉色蒼白如紙,痛苦的咬緊了脣瓣:“府……府醫怎得還沒來?”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雙手抱着肚子,生怕這個孩子保不住。
李媽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在門外張望一下,回來替大夫人擦拭額間汗水:“夫人別急,府醫快來了……”
就在這時,丫鬟面色慘白的進來通報:“夫人,府醫被老爺身旁的隨從給搶走了!”
大夫人腦子一轟,一片空白,眼底近乎絕望。
他們這是要逼死她和肚子裡的孩子!
李媽媽急紅了眼眶,牙一咬,親自去找水清漪。
水清漪聞言,臉色驟變,原以爲水守正知悔改,惦念着大夫人的好,想要好好過日子。眼下爲了一個庶子,對大夫人怨恨深重!倘若是大夫人責罰,倒也情有可原。可他着實混賬!不問清楚緣由,便將所有過錯推到大夫人的身上!
“李媽媽,你帶上玉牌出府,去永慶街尾的冷府將無雙公子請來。”水清漪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水遠希好端端的跪在大夫人的庭院裡請罪。
而後寒氣入體病倒這是必然的,關鍵是大夫人用完膳偏巧腹痛發作請府醫。
背後之人算得精準,推算了水守正的人心,必定會認爲大夫人是裝的。這個時辰極難出府,甚至難以請到大夫,大夫人腹中的胎兒必定不保,甚至禍及性命!
“牧蘭,你速速去請無雙公子。”想到利害關係,水清漪心想李媽媽是出不了府。
水清漪去了大夫人的屋中,詢問了紅豆:“夫人晚膳吃了什麼?東西可還在?”
紅豆知曉出了大事,磕巴道:“夫人吃了一點,剩餘許多,奴婢想着倒了可惜,都留着呢。”說罷,臉頰通紅。
水清漪讓紅豆將膳食端過來,等下無雙來了,給他檢查。繞到內室,大夫人被疼痛折磨得面無人色,痛苦的低吟。
水清漪扳開大夫人的手,手心已經被她掐破,她也毫無所覺:“母親,您忍一忍,大夫馬上就來了。”
大夫人聽到水清漪的聲音,淚水滾落了下來,喘着氣道:“清兒……莫貞兒那個賤人死了,留下這小孽障在報復我。捱過這一劫,我……我要和離……”
水清漪點了點頭:“您會無礙的。”
大夫人蜷縮着身子,緊緊的抱着肚子,企圖緩解了越來越痛的腹部。倏忽,肚子一鬆,下身有一股暖流涌出,大夫人悲慟的喊道:“孩子……我的孩子……”心裡對水守正升起了恨意!
水清漪臉色發白,掀開大夫人的被子,牀褥上染着一大片的紅。心慌意亂,不知該要怎麼做。
大夫人感覺到渾身的熱氣都全部順着下身涌去流失,似有刀刮她肚子裡的血肉,劇烈的疼痛一陣勝過一陣,她覺察到孩子慢慢的剝離了她。心死如灰,瞳孔渙散,沒有焦距的盯着帳頂。
水清漪看到大夫人的異樣,掐着她的人中,不斷的呼喚道:“母親,您醒醒。女兒讓人去請神醫無雙公子,他會保住孩子。”
大夫人雙耳嗡鳴,只聽見有人在耳畔說話,卻完全聽不清楚。聲音離她越來越遠,意識陷入了混沌。
水清漪急紅了眼,感覺到大夫人的手寸寸冰涼,眼角溼潤,心裡幾乎要崩潰。她的氣息越來越虛弱,顯然是快不行了的徵兆。
“牧風,你快去將無雙帶來……”水清漪嗓音嘶啞,這一刻她感到害怕,害怕大夫人就這樣離去,渾身控不住的發抖。
沒有聽到動靜,水清漪後知後覺的想起牧風沒有在身邊。
“世子妃,無……無雙公子來了!”紅豆歡喜的奔進來,後面跟着眼睛哭紅腫的李媽媽,李媽媽跪在地上道:“小姐,老奴無用,沒能出府……”
水清漪早已預料到了,點了點頭,緊繃的身子一鬆,適才發現自個的手腳冰涼。
無雙抖落了一身雨水,進了內室,聞到滿室的血腥味,眉一皺。將錦帕蓋在大夫人的手腕上,把脈道:“滑胎之象。”
“孩子可能保住?”
水清漪希翼的看着無雙,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夫人有多在意腹中的胎兒。
無雙從小童提着的木箱裡翻出銀針,銀針蘊含着內力紮在大夫人身體上各大穴位。拿着瓷瓶扔給水清漪:“喂四粒。”
水清漪慌忙點頭,扳開大夫人的脣,將藥丸喂進去。
“遲上一刻鐘回天乏術。”無雙收拾了傢什,寫下了藥方子,遞給李媽媽:“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給她服下。”
李媽媽拿着方子匆匆走了。
水清漪忙將大夫人用的膳食給無雙:“母親用膳後肚子不適,你看裡頭可有問題?”
無雙看了一眼,指着半籠餃子:“裡面加了馬齒莧,這肉末粥用的肉與麝香一同放在水裡熬煮,肉吸收了麝香,剁成末,熬粥時添加了香味掩蓋了麝香味。”
水清漪聞到了肉末粥裡放了一滴香,與麝香味混合,變了一種味道,莫怪大夫人沒有聞出來。
“孩子穩定了麼?”水清漪面色越發的陰沉,這件事得利的是二房,然有這心計之人,怕是水遠之了!
無雙頷首,帶着小童離開。
……
翌日
水守正到大夫人的屋子裡來興師問罪,由於守了水遠希一夜,精神不濟,頗爲的憔悴。
“夫人呢?”水守正瞧着屋子裡靜悄悄的,徑自朝內室走去。掀開珠簾,瞧見大夫人端坐在銅鏡前,李媽媽爲她梳妝,冷哼道:“希兒差點喪命,你倒是問都不問一句,還有閒情雅緻在妝點!”擺出了一家之主的氣魄。
大夫人撫了撫鬢角,臉上依舊蒼白,腹部仍舊殘留餘痛。按理說不該下牀,可今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刻不容緩!
擺了擺手,示意李媽媽出去。
李媽媽不放心,憂心的睨了眼水守正,躊躇不肯離開。
大夫人眉微擰,掉了臉子。
李媽媽無奈,不敢走遠了,守在門口,緊貼着門扉聽裡頭的響動。
屋子裡剩下二人,大夫人卻不急着開口。遮了口脂塗抹脣瓣,鮮豔的紅脣映襯得她的面色更加蒼白。
水守正心裡煩躁,不知喬若瀟搞什麼鬼!
“昨夜,我腹中孩兒差點離我而去。”大夫人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存着一口氣說一句話,身子極虛。
水守正一怔,屋子裡瀰漫着雅緻的檀香,驅散了血腥味。他第一個念頭便是喬若瀟在唬他!可瞥到牀榻上沒有換的牀褥,那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褐紅,使他瞳孔一緊。喃喃道:“怎……怎麼會……”
大夫人瞧着他的反應,眼底充斥着嘲諷:“我若要動他,還會給你救他的機會?罰跪?後院的池塘可要了不少人命。”
大夫人清清冷冷的嗓音,令人心底發怵。
屋外涼風如縷,無聲無息的透過窗子吹拂而來,拂得水守正後背涼颼颼的。所有質問的話,看到大夫人虛弱的身子,哽在喉中一字也吐不出。驀地,一陣心虛:“我並不知。”
“你自然不知。”大夫人冷笑道:“你總怕我會害了莫貞兒兩個孩子,若你護她的孩子,護着我的孩子。清兒也不會出事,我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會有閃失!他已經經不起任何的風浪,爲了保他平安,我定然要杜絕一切隱患。”
水守正背脊一僵,呆呆怔怔的看着大夫人。
“這是和離書,這是禹城餘家學堂的信,你選一個。”大夫人將東西推到水守正的眼前,不容他退縮。
水守正一樣都不想選!
和離,他的日子不好過!
水遠希是他唯一的兒子,送走了,就怕回不來。雖然喬若瀟有孕,誰知她腹中是不是兒子?
“你若不會選,我便替你做了決定。”大夫人咄咄逼人,隨手拿着一封和離書,嘴角露出一抹極淡的笑,正欲開口,卻被水守正打斷:“送走!送他走!”
大夫人譏誚一笑,沒有糊塗啊?觸及他的利益,倒是難得清醒。
“紅豆,給小少爺收拾行裝,今日上路。”大夫人一錘定音。
水守正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開口。他知道,在侯府他過得如魚得水,全是仰仗了大夫人。
大夫人對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留着他,還有一點用處。至少……大夫人目光柔和,撫摸着腹部,嘴角溢着一抹淺笑。至少也要等他出生了,再解決!
大夫人容貌絕麗,雖然三十好幾,但是保養得極好,歲月並沒有在臉上留下痕跡。水守正一時看癡了,目光緊緊的盯着她白皙晶瑩的脖頸。喉嚨一緊,別開了視線:“你好好養胎。”說着,轉身離去。
“咔嚓”
大夫人捏斷了桃木梳,木屑扎破了掌心,鮮血滴滴落下。
“夫人!”李媽媽進來看到這一幕,連忙拿着絲絹纏住大夫人的傷口,責備道:“您莫要動氣,身子要緊。”
“事情查好了?”大夫人眉宇間一片冷然之色,她定要將迫害她孩兒的兇手,千刀萬剮!
李媽媽心肝一顫,緊張的說道:“二少爺。”
大夫人冷笑了幾聲,果真是這個禍害!當初設計她的清兒,如今又打她腹中孩兒的主意。
……
水遠之等着大房傳來令他滿意的消息,幾乎一夜都不曾闔眼。
晨空破曉,窗外第一縷陽光撕裂了夜空,照耀了黑漆漆的屋子。水遠之坐起了身,打開門,外邊跪着一個小廝。
陰柔的面容陡然暗沉,他等了一夜,希望早已降到了最低,在看到跪在門口的小廝,便知失敗了!
“府醫昨夜在何處?”水遠之陰惻惻的開口,他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按理——不該失手!
“府醫被大老爺請去給小少爺治病,大夫人都快不行了,可誰知靜安王世子妃將無雙公子請來,孩子保住了!”彷彿想到什麼,小廝立即解釋道:“李媽媽拿着玉牌出府,被攔截了下來。無雙公子來得突然,奴才不知是怎得通的口信。”
水遠之闔眼,千算萬算算漏了水清漪身邊有暗衛,且認得無雙!
“收拾東西。”水遠之拋下這句話,朝老夫人的院子裡走去。晌午前搬出去……詭譎的一笑,時辰未到,誰知會發生什麼變故?
“二少爺,今兒早大夫人將小少爺送走了。”小廝追了上來,將得到的消息如數告知。
水遠之腳步一頓,扔了一錠銀子給小廝。
……
豔陽高照,用過午膳,大夫人請人督促他們搬家。
老夫人磨磨蹭蹭,拖延時辰,想要耍無賴不搬。
大夫人請來的奴僕,都是在馬圈做粗活的婆子。腰圓膀粗,三兩下將老夫人的箱籠搬出府外。
老夫人哭倒在前廳,婆子掄起拳頭揮了兩下:“夫人有交代,若是有人找晦氣,不用客氣,直接打暈了就是。”
嚇得老夫人立即閉了嘴。
水清漪坐在前廳的圈椅上,悠閒的品茶看老夫人演戲。
老夫人嫉恨的看着水清漪,恨不得撕了她!若不是她,又何止於搬到那個敗落的地兒?昨兒個遣人去看了,兩進兩出的宅子,與貧民窟交界,極爲的混亂。而且年久失修,搖搖欲墜。修葺要花費不少的銀子,在這期間他們還要住客棧。
水清漪將老夫人的心思看得分明,眼底泛着寒霜,等着久久沒有出來的水遠之。
“二少爺可是出了意外?你們去幫忙。”水清漪讓牧風去。
就在這時,水遠之信步而來,身後只有一個箱籠,擺在大廳邊角。“不勞大姐費心。”
水清漪淡笑道:“二弟該知曉,大姐喜愛助人爲樂。”
水遠之目光一沉,水清漪又說:“時辰已經到了,你們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整理好?”
水遠之並沒有理會,氣定神閒的在她對面落座。
水清漪手支在小几上,託着腮,嫣然笑道:“莫不是……二弟在等何人?”水清漪拍了拍手,牧蘭將兩個黑衣人扔在大廳中央:“長姐怕你耽擱了時辰,便將這二人給你帶來了。”
水遠之臉色驟然一變,陰鷙的盯着水清漪,陰晴不定:“多謝長姐。”前面二字幾乎從牙縫擠出。
水清漪冷哼了一聲:“二弟安份些,長姐也不必如此勞心勞力。”
水遠之臉上的肌肉抖動,掩在袖中的手指緊緊的扣住扶椅,驀地起身,帶着人上馬車走了!
老夫人連忙跟了去。
水清漪嘴角露出一抹冷冽的笑,幸而她猜到水遠之不會善罷甘休,便吩咐牧蘭護送水遠希。果真,逮住了暗殺水遠希的人。
水遠之上了馬車,憤恨的一拳砸在馬車壁上。這個賤人!眼底翻攪着濃烈恨意的火光,彷彿岩層裡翻滾的岩漿,要迸裂岩石噴薄而出,將水清漪焚燒成灰。
老夫人掀簾上來,不悅的說道:“你不是說有法子留下來?怎得沒有動靜?”
“閉嘴!”
水遠之陰鷙的掃過老夫人,老夫人嚇得心臟撲通撲通的急促跳動。白着臉看着兇狠如野狼的水遠之,吶吶的說道:“你父親呢?”
“他昨夜就出去了。”水遠之心裡頗爲的擔憂,父親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他在江南任上貪污了一筆銀子,可都被他輸了精光。昨日將銀子放在他手裡,就怕去賭博了!
他在寺廟,身邊沒有幾個銀子,別輸了銀子,他們溫飽都成問題。
王家那邊雖然對他態度稍有改善,卻不知他們有沒有信那一套說詞。
“他定是去賭了!”老夫人咒罵了幾聲敗家子,唉聲嘆氣:“那宅子無法住人,我們得先去找家客……啊……”馬車突然顛簸起來,嚇得老夫人慘叫,緊緊的抓着水遠之不撒手。
水遠之掙開老夫人,老夫人力勁大,幾下都掙不脫。從風吹開的簾子看着馬車不知何時駛來到城郊,來不及多想,看到前面駛來長長的隊伍,幾輛馬車後跟着士兵,心一沉,打算跳車。可對方去先動了,弓箭手搭着箭羽射死了發狂的馬匹,馬側倒在地上。水遠之與老夫人滾了出來,幾支箭羽對準二人破空而來。
水遠之緊繃着臉,心知躲不過,抓着老夫人擋在前面。
“啊——”水遠之推開老夫人,抱着中了兩箭的大腿在地上打滾,面目猙獰!
“大膽!竟敢衝撞了王爺!來人!將這兩人扣押下去!”侍衛長指使兩個侍衛,將水遠之與老夫人押了下去。
“是何人?”華麗的馬車裡,傳來邪魅慵懶的嗓音。
“王爺,看馬車上的物件,應當是長遠侯府的家眷。一名十四五的男子與七八十的老太太。”
馬車裡一陣寂靜,須臾,冷笑聲傳出。宛如閃着寒芒的利刃,狠狠的劃過衆人心頭:“剁了!”
“主子,這二人險些衝撞了您,剁了懲罰似乎輕了一些。奴才們最近研究了一種新的刑罰,一刀一刀的割肉,能割幾千刀!直到最後一刀,他纔會嚥氣。”侍衛長說的極爲興奮,絲毫沒有覺得手段殘忍血腥。
“賞!”
“奴才謝王爺賞賜!”侍衛長吩咐了下去,一隊人馬啓程朝帝京城門而去。
……
偌大的侯府空空蕩蕩了起來,水清漪心裡放不下長孫華錦。收惙了一番,便去了無雙雲景山。
別院裡,芬芳的桂花樹下,長孫華錦閉眼曬着太陽。繡橘搬着繡墩坐在一米遠的地兒,手裡捧着與長孫華錦身邊私藏的那本冊子相差無幾,唾沫橫飛的說着長孫華錦與水清漪的事兒,給他溫故知新。
長孫華錦一字不漏的耐心聽着,彷彿這秋日裡的陽光比夏日都要暖和幾分。也只有她奇思妙想,將二人的相處編成戲本,每日他看上兩遍,閒暇時繡橘在一旁說,生怕他會忘了。
指腹揉着額角,與她在一起的記憶,若遠是近。彷彿都記着,但是要清晰的放大某一件事,卻極爲的遙遠,宛如在遠端,飄渺無可觸及。
眉宇間攏着一抹淡淡的清愁,忽而,想見她了。
“世子,世子,世子妃來了!”門僕進來通傳。
水清漪翩然進來,身上穿着煙紫色的紗裙,青絲綰成髻,斜插着一根碧玉釵。清渺高華,風華無雙。
長孫華錦起身立在桂花樹下,溫柔淺笑的看着她嫋嫋走來。撫順她被風吹亂的發,牽着她的手走進屋中:“怎得來了?”
“見你還要尋個理由?”水清漪嗔怪的斜了他一眼,擔憂的說道:“你身子如何了?”
“好了許多。”長孫華錦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下頷抵在她的肩上,淡雅清香縈繞在鼻端,那樣的令人心安。“今日不走了。嗯?”
水清漪放心不下大夫人,可也想要多陪陪他,見到他愉悅的心情散去。依偎在他的懷中,把玩着他散落在胸前的墨發,悶聲道:“真希望不再分開。”
長孫華錦眸光黯然,這是要走的。柔聲道:“快了。”臂膀的力道大了幾分,清雅的笑道:“京中出事了?”
水清漪搖頭,不想他憂心:“侯府分家,不知王府現如今怎麼樣了?”她與長孫華錦不在,長孫宏還在邊關,不知是誰在掌家。
“無須煩心,咱們回府便知了。你那時將是王妃,他們也掀不出風浪。”長孫華錦嘴角勾出一抹冷冽的笑,王府現如今爲爭奪掌家權,烏煙瘴氣。等見了分曉,他們在回府也不遲。
彷彿猜出了他的心思,水清漪嬌笑道:“他們若知你打的這主意,指不定氣得吐血。”眼底滿是促狹之色。
長孫華錦看着她明媚的笑,有一瞬的晃神。在他的身旁,她從不曾笑得這般暢懷開顏。淡薄的金芒映照得她的容顏無雙。喃喃的說道:“你開心,告訴他們也無妨。”
若有似無的溼熱氣息拂面而過,水清漪面頰微紅,秋水剪瞳盈盈望着他弧線優美的下頷,觸手沒有往日那樣寒涼凍骨。手指下滑,停留在他的喉結。手一碰,喉結便上下滾動。水清漪溫軟的指腹摩挲了幾下,驀地手腕被他扣住,整個人被他壓在高几上。
水清漪悶哼一聲,心知壞事。手撐在他的胸膛,嗓音輕軟的說道:“不行,待會我便要走了。”
長孫華錦呼吸粗重了幾分,輕輕的含/住她的耳垂,啃/舐着她的脖頸,流連而上,噙住她粉嫩的紅脣。
水清漪本能的環住他的脖頸,上身緊貼着他的胸膛,靠得更近一些。迷離間,看着他的清亮的目光迷亂,心臟‘怦怦’的跳動着,幾乎要從胸口跳出。
長孫華錦將她抱起到牀榻邊,兩人順勢倒下去。水清漪抱緊了一些,腳似乎踢倒了什麼東西,哐噹一聲響。二人無暇理會,密不可分的糾/纏。
他的手指溫柔而嫺熟的寬解她的衣帶,秋日裡雖然有陽光,水清漪肌膚呈露在空氣中,依舊忍不住一顫。可卻從心底涌出一股灼熱的氣息,令她狂亂。
水清漪弓着腰背向下縮了縮,長孫華錦溫柔的控制她,細碎的吻在她身上流連安撫。水清漪緊繃的身子鬆懈了下來,奇異的感覺充斥在心底,忍不住低/吟。睜開媚眼看到他眼底的憐惜與疼愛,莫名的心安熨燙。
水清漪醒來的時候,夜已經很深,長孫華錦在沉睡,伸手替他掖好被子,穿上衣裳站在窗前。
清風拂面,卷着陣陣馥郁桂香,高大的桂花樹被夜風吹拂搖曳,飄起了無數的細小花瓣,鋪綴在青磚地板上,如霜如雪。
手一張,風捲着一朵細小的花瓣落在她的手心,湊在鼻端深嗅,花香過於濃郁,不如他身上染着的淡香好聞。
回頭望向牀邊,他已經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側,想起方纔的狂亂溫情,面頰羞紅。後仰着靠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聞着她熟悉的氣味:“不管你變成何等模樣,聞着你身上的香味,我也會找到你。”
長孫華錦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伸手擁住她的肩頭,揉着她的發:“不會的。”
水清漪福至心靈,淺淺一笑,一顆心彷彿泡在了蜜罐裡。
長孫華錦看着她滿足的樣子,眸光微動,俯身貼近她的頸側的脈搏,輕輕的說道:“今生來世,永不相棄。”
水清漪後背一僵,眼角泛着細碎的水花。被落花帶來的不安與寂寥,在這一刻,被他的誓言給驅散。
不畏前途坎坷,這一生,只認定了他。執這一雙手,相守到老。
晨光破曉,水清漪親自下廚,給長孫華錦做了早膳。
長孫華錦目光溫和的看着她端來膳食,替她拭去額間的薄汗,輕柔的嗓音帶着濃濃的寵溺:“有廚娘怎得自己動手?別累着了。”
水清漪搖頭,她這一手廚藝前一世便學得精進,只是沒有機會做給他吃罷了。
“你不能大補,今日給你做的是山藥小米粥,肉絲香菇餃子。”水清漪很喜歡這樣不濃烈卻溫馨的相處,很舒服,很暖心。
長孫華錦頷首,替她盛了一碗雞湯:“西域魅王來了,今日我與你一同下山。”
魅王?
水清漪不解的看着長孫華錦:“我資料上沒有魅王的記載,他是新晉王爺?”
長孫華錦淡淡的嗯了一聲,西域魅王突然憑空出現,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就知他手段極其的殘忍。留她一人在帝京,心難安。
水清漪心裡歡喜,可是……
“你的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下山恐怕又不能好好休息。魅王他來帝京必定有目地,他如今目地尚未明確,先交代常青、常德去調查,你先修養好再回京也不遲。”水清漪不想也知道王府現在亂成一團,他回去恐怕不會安生,反正已經亂了,不如養好身子再去。
眼底閃過深思,這個魅王太過神秘了些。手段殘忍,怕是個有能耐的人,否則也難以囂張得起來。
長孫華錦搖頭,事情就這樣定了。
……
皇宮
太后端坐在榻上,面容憂愁,看着身旁的李亦塵,眉頭緊皺道:“剛剛削弱了王府的勢力,將長孫宏召回京。西域便躥起一個魅王,手段狠厲,雷厲風行的收服了周邊的幾個小國。如今來京,怕是不懷好意。”
李亦塵也得到了消息,長遠侯府的二少爺與老夫人驚擾了他的馬車,一刀一刀的削掉雙臂與雙腿的肉,只剩下生生白骨,扔在驛館門口,絲毫不怕招惹麻煩,態度極盡囂張。
“他們住在驛館,我們作爲東道主,該接風洗塵。”李亦塵撥弄着手腕上的紫檀珠,魅王大張旗鼓來,他們又何懼?不會一會,怎知深淺?
“王府有一支精銳,倘若能歸順我們所用,那便沒有顧忌了!”太后整個人都蒼老了十多歲,兩鬢白髮叢生,只希望在有生之年,替他將障礙掃平。
李亦塵眸光微閃,兩指摸着香榧墜子,意味深長的說道:“太后無須顧忌,不過是一個區區小王罷了!”
太后欣慰的一笑,觸及殿內擺放着的蜀繡屏風,眼底露出一抹自責:“你可見過長公主?”
李亦塵目光溫和的搖頭:“不曾。”
“她想見你。”太后指着榻上男子的衣裳,和藹的說道:“這是她給你縫製的。”
李亦塵目光凝視着榻上藏青色的錦袍,針腳細密,做工精緻,可見是花費了心思:“不見。”
太后長嘆了一聲,擺了擺手:“你去準備,今日正午宴請魅王,替他接風洗塵。”頓了頓,讓上官琪去王府傳懿旨:“讓孟纖來參宴。”
“是。”上官琪帶着宮婢去靜安王府宣旨。
……
水清漪與長孫華錦直接回了王府,沒有驚動任何人。可卻又口諭傳來,宣二人進宮赴宴。
水清漪與長孫華錦對看一眼,皆從對方的目光裡看出了深意。水清漪摩挲着白玉瓷杯,冷聲道:“怕是一場鴻門宴。”
魅王在西域的名聲,令他們忌肆,有了危機感。
長孫華錦款款起身,清淺一笑:“不與我們爲敵,觀戲便是。”
水清漪看了長孫華錦一眼,頗爲的無奈:“若是你想的如此簡單就好了!”她心裡有一種預感,即使魅王與他們沒有關聯。李亦塵恐怕也會設法將她拉進局!
“那個香榧墜子是什麼?”水清漪覺得古怪,李亦塵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一顆珍異火蓮果,換取一個普通尋常的墜子?說出去也無人可信,除非……這墜子有別的玄機!
“它是印章。”長孫華錦並沒有透露太多,神色淡然,彷彿無關緊要。
可水清漪卻覺察到有大作用。知他不會說,也沒有再問。
烈日當頭,水清漪穿着一襲煙紫色繡花輕紗裙,腰間佩戴着一塊玉佩,簡約不失雅緻,映着她絕美動人的面孔如月下霜花,清冷高潔。
看着水清漪與長孫華錦一同走下馬車,難掩衆人眼中的詫異。
水清漪斜睨了長孫華錦一眼,眼底有着揶揄。
長孫華錦不以爲意,衆目睽睽下,攬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緩緩的朝宮門走去。
“不是說靜安王世子已經休了水清漪麼?我還尋思着託關係,將我女兒嫁給他呢!”一位穿着華麗的貴婦,不無惋惜的說道。
“莫怪你要休我,原來是有嬌美娘子等着你挑選。”水清漪饒是知曉她們說說罷了,心裡依舊覺着不是滋味。他的寒毒解了,斷情蠱還有併發症,若是忘了她該怎麼辦?想到此,心頭一緊,臉陡然沉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車輪滾動聲,馬蹄聲急驟,‘籲’的一聲,精美華麗的馬車停在水清漪半米遠的位置。
只見馬車七彩雲錦做的簾子緩緩的掀開,一個身材高挑的公公的下了馬車,從馬車下的隔層拿出一卷紅毯,從馬車下直鋪墊到宮門口的轎攆旁。
“爺,請下車。”公公雙手拍打兩袖,伏身跪在地上。
另一個侍衛將簾子打起,一道紫色身影緩緩走出,散落未束的發遮掩了他的容貌,渾身卻是散發出不可逼視的貴氣,渾然天成。一雙金線繡着騰龍的靴子,踩踏在公公的後背上,下了馬車。
彷彿感受到有人在注視他,擡頭望去,精緻愧麗的五官,宛如濃墨重彩的畫卷,此刻如覆寒霜,削薄的脣緊抿,透着不耐。
看清了他的容顏,水清漪卻震驚的攥緊了長孫華錦的手。
“大膽!敢直視冒犯爺!來人,剜了她的眼珠!”公公起身看到水清漪明目張膽的盯着魅王看,並且失禮的指着他,當即心裡不痛快,扯着尖利的嗓子吩咐侍衛將水清漪的眼珠子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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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是不是很震驚,這懶死的作者菌良心發現更新肥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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