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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菁看着膝下的‘牡丹富貴’圖,光線照耀下,鮮活了一般,徐徐綻放。
論繡技,一絕!
可她偏巧觸犯了皇后娘娘的忌諱,結果顯而易見,此次的比試,怕是淘汰沒有名次。
安樂菁撿起地上的繡圖,可她一眼便發現這不是她的繡的,而是被人調換。針法與她一樣,針腳縝密有序,甚至超出了她的水平。會是誰?
安樂菁的視線落在安悅欣的身上,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不可能是她!
她才十二歲,老師教導的琴棋書畫繡技的時候,她都是在與後院裡的孩子玩耍,怎得可能會有這樣一份功力?
安樂菁將猜忌的目光落在了水清漪的身上,隨即又搖頭,之前她是誰水清漪都未必知曉,不可能會陷害她!
那麼究竟是誰?
安樂菁六神無主,她想不通誰的繡技與她相比擬,她的師傅曾說過,在西越她的繡技精湛,無人能及!即使如今的顧錦心也會在她之下。正是因爲如此,她才自信十足,魁首非她莫屬。
而今日芍藥繡圖,便是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皇后娘娘明鑑,臣女繡的的確是牡丹富貴圖,而非這副芍藥!臣女不知何時被人給調換了!”安樂菁心裡慌了、亂了,一心想着辯解,希望皇后娘娘能夠明白她是冤枉的。心裡抱着一絲僥倖!委屈的喊冤道:“皇后娘娘,借臣女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您的面前耍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娘娘,臣女是冤枉的。”
皇后看着她,眼底的怒火已經壓制住,冷聲道:“你說你是冤枉的?”
安樂菁慌忙點頭:“臣女當真繡的是牡丹富貴圖,餘小姐她極爲的清楚,當初她曾瞧見過臣女的繡圖。”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虞貴妃,虞貴妃笑道:“姐姐,瞧瞧安小姐那副小可憐的委屈模樣,妹妹心中有些不忍。既然安小姐說是冤枉,何不遣人將餘小姐請來?”
皇后眼底閃過一抹寒芒,笑道:“你們沒有聽見貴妃娘娘的話麼?還不快去將人請來!”
“諾!”皇后身旁伺候的宮婢,忙匆匆的去請餘曉曉。
安樂菁鬆了一口氣,只要餘曉曉來了,便能還她的清白。她不知是誰將她的繡圖給換了,除了證明她的清白外,沒有其他的法子脫身。若是能抓到嫌疑人,倒也好說。
水清漪看着那副芍藥繡圖,若有所思的看着始終低垂着頭的安悅欣,心裡有一股強烈的預感,這副畫是安悅欣掉包!可她年方十二,怎得會有如此精湛的繡技?這其中需要的不止是天賦,還要勤學苦練。
而據她所知,安悅欣在府中一直不出彩,被安樂菁打壓。莫不是平日裡在藏拙?
若當真是如此,安悅欣便不容小覷。小小的年紀,便有這份心機。
看着安樂菁鬆口氣的模樣,水清漪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譏誚,她對餘曉曉視而不救,餘曉曉還會如同以往那般的全心相待她麼?
不一會兒,臉色蒼白,身如蒲柳的餘曉曉被宮婢攙扶着進來,目光空洞,沉浸在打擊中。如木偶一般被宮婢操控着跪拜行禮,而後宮婢回到皇后娘娘的身旁,餘曉曉便一直跪着。
皇后娘娘皺了皺眉,看向宮婢。
宮婢如實答道:“餘小姐原先口頭詆譭福安郡主,瞧見福安郡主與魅王一同來的時候,便嚇昏了過去。方纔醒來不久,聽聞魅王將她嫁到鄉野,受不住打擊,便一直是這呆滯的模樣。”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水清漪風頭太盛,難免會招了小人。以攝政王與魅王護犢的心態,將餘曉曉婚配鄉野算是她祖墳冒了青煙。
“餘小姐,你可認得安小姐手中那副繡圖?”皇后娘娘眉目冷清,淡淡的開口道。
餘曉曉沒有回過神來,被安樂菁焦急的掐了一把手臂內側。餘曉曉痛得恢復了神智,看着她跪在屋子裡,皇后、貴妃與世家小姐都在,一時怔愣住,眼底閃過茫然。
安樂菁急切道:“曉曉,我的牡丹富貴圖被調換了,你平素無事的時候,便來寧遠侯府來尋我,有時候看着我繡那副牡丹富貴圖,你定然知曉我繡的不是這副芍藥。”慌忙將手中的芍藥繡圖塞到餘曉曉的手中,讓她辨認。
餘曉曉臉色仍舊蒼白,輕輕咬着脣瓣,看着安樂菁焦灼的模樣。不知爲何,餘曉曉心中有些痛快。她想到方纔自己向安樂菁求救,她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未料到,不過一兩個時辰,風水便輪流轉動。
若是以往,即使安樂菁繡的是芍藥,她也會說安樂菁繡的是牡丹。
可現在,因爲安樂菁,她被婚配到鄉野,這一輩子都算是看到頭了。
問她恨麼?
她心裡恨透了安樂菁!
安樂菁若是能夠開口替她說一句話,即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她也不會怨怪安樂菁!可惜沒有,她選擇明哲保身。
“安姐姐,你何時繡了牡丹呀?你說這芍藥與牡丹相同,可它卻過份妖嬈了一些,不如牡丹清貴富麗。而且你要將這繡圖送人,當時說不是誰都能配得上牡丹,便只好繡這芍藥。”餘曉曉迷惘的看着安樂菁,不解的問道:“安姐姐,難道這繡圖出了差錯麼?還是你拿錯繡圖參賽了?”
安樂菁從餘曉曉張口的瞬間,便意識到不妙。隨着她的話,安樂菁臉色似開了顏料鋪子一般,青一陣,紅一陣,最後一片煞白。
皇后臉色鐵青,似烏雲密佈!
安樂菁指她如芍藥一般過份妖媚,不適合做皇后麼?
好一個安樂菁!不是誰都能配得上牡丹?她是刻意用芍藥來羞辱自己麼?
她堂堂一個皇后,何時受過這等屈辱?
“姐姐,妹妹記得的確你有一副牡丹富貴圖,好像是已經裝裱掛在了寢內。”安悅欣忽然擡頭看向安樂菁,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水汪汪的清澈見底。
安樂菁攏在袖中手指發顫,她哪裡有將牡丹富貴圖裝裱掛在寢內?
電光火石間,安樂菁恍然明白了什麼。驀地,睜圓了雙目,瞪着安悅欣。
安悅欣彷彿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半掩着脣道:“姐姐,該不會是你的人弄錯了?”
安樂菁猛然醒過神來,順着安悅欣給的臺階下來:“皇后娘娘,這芍藥與牡丹相似,許是我的婢子弄錯了,這才造成誤會……”
皇后不等安樂菁說完,不悅的打斷道:“行了,既然弄錯了,與你上報的圖樣不對,此次參賽違規,取消參賽資格。你可服氣?”
安樂菁捏緊了拳頭,心中再不甘心,可又能如何?皇后終究是動怒,沒有懲罰已經算好事。
只是,今日的確是陰溝裡翻船!
得罪了皇后,恐怕會遭到父親的不喜。若是安悅欣煽風點火,府中哪裡還有她說得上話的餘地?
眼角餘光睨向安悅欣,卻看着她擔憂的看着自己,隱約有着安撫。微微一怔,冷笑了幾聲,安悅欣若當真好心,將她當作姐姐,又豈會偷拿了她的果子,剽竊她的作品?
安樂菁的作品取消了參賽,那麼便是水清漪的那副鳳凰于飛奪得了桂冠。
三局兩勝,水清漪獲得了魁首。
而安悅欣取得了第二的名次。
皇后娘娘陰冷的瞥了安樂菁一眼,擺架回宮。
虞貴妃心情愉悅的看着水清漪,熱忱的說道:“本宮第一次見你,便覺得極爲的投緣,日後得閒可常進宮與本宮解解悶。”
水清漪應了一聲,目送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顧錦心留了下來,在水清漪的身旁停駐了腳步,輕聲說道:“福安郡主不愧是攝政王的女兒,並沒有令人失望。”
水清漪看着顧錦心,她的雙眸如一泓清泉,令人心裡頭舒暢。可說出的話,卻令她蹙緊了眉頭:“顧小姐繆贊了。”
顧錦心看出了水清漪的不喜,也不做解釋,扯着嘴角笑道:“今日之後,那些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水清漪與顧錦心並不熟稔,也沒有多少話說。禮貌的頷首,便收惙着東西打算離開。
顧錦心眸子一暗,看出水清漪的敷衍,也不再糾纏。笑道:“福安郡主,攝政王與虞貴妃關係淺淡,你日後與她相交要小心一些。”頓了頓,怕水清漪誤會,解釋道:“我並非替皇后娘娘拉攏人脈,只是提醒你虞貴妃並不像表面如此簡單。”
“多謝。”水清漪淡淡的應道,便離開了別院。
上了馬車,水清漪整個人癱倒在馬車上,落霞拿着一件大氅蓋在她的身上。水清漪閉眸,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郡主,您一整日都在外面,先喝一碗薑湯。”落霞將熬製好的薑湯,加熱了一下,遞給水清漪。
水清漪難受的呻吟了一聲,雙手無力的搭在額頭上,渾身開始泛着酸。她知曉,這是風寒的前兆。一開口,嗓音已經沙啞:“扶我起來。”
落霞擱下湯碗,攙扶着水清漪起身,在她的身後塞了一個大迎枕,心疼的說道:“奴婢這就備個手爐給您,您有身孕,若是染了風寒便不太好。”
水清漪喝下薑湯,病懨懨的躺下,將整個身子都蜷縮在大氅裡。可還是冷,馬車疾馳,寒風從簾子裡灌了進來。
落霞看着水清漪這模樣,心裡焦急。拿着手爐塞進大氅裡,隨後燒熱了水備了一個湯婆子塞到水清漪的腳下。
水清漪凍得整個人打寒顫,抱着手爐,腳下有個湯婆子,整個人這纔開始暖和起來。心裡不禁隱隱的擔憂,怕寒氣入侵,她會感染風寒,吸了吸鼻子,提醒落霞:“回府後,去請太醫。”
“諾。”落霞頷首。
馬車到了攝政王府,落霞沒有喚醒水清漪,而是通知門僕直接打開正大門。
門僕不敢擅作主張,一般只有祭祀的時候,纔會開正門。
落霞跺了跺腳,直接去尋攝政王,最後帶着攝政王的口令,打開了正大門,馬車直接停在了落雪閣。
落霞將水清漪安置妥當後,拿着令牌去請太醫。
含煙沒有跟着去,看着水清漪臉色蒼白如紙,心裡擔憂。打着一盆熱水進去,便聽到水清漪低聲咳嗽。心裡咯噔了一下,伸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不燙,鬆了一口氣:“郡主,您用熱水泡一下腳,驅寒。”
水清漪也擔憂孩子,會因爲她感染風寒而有事,聽話的做起身來泡腳。
水清漪舒服的昏昏欲睡,整個人已經逐漸的恢復,掩着嘴輕咳了一下,詢問道:“那個夜錦是什麼來頭?”她不明白長孫華錦爲何辭去了東齊國攝政王一職,改名換姓的來西越。
想到今日那些人的議論,水清漪心中不是滋味。
簡直就是禍水!
含煙一怔,隨即便想到水清漪問的是誰,眼底閃爍着光芒:“郡主,您也聽說了那個夜大人?他一出現,整條街道都沸騰了,有許多大膽的女子經常在西北大將軍門前徘徊,只爲了見上夜大人一面。奴婢聽說他是西北大將軍的軍師,極爲得西北大將軍的器重。”
水清漪緊抿着脣瓣,心中冷哼了一聲,她們只是看着他的表面罷了,不知他只是虛有其表的僞君子。
“郡主……”含煙見水清漪臉色難看,輕輕的喚了一聲。心裡尋思着郡主莫不是不喜夜大人?
而就在這時,落霞一臉興奮的衝進來,對水清漪說道:“郡主,郡主,夜大人來拜訪攝政王了!”
水清漪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來拜訪父王作甚?
落霞並沒有注意觀察水清漪的神色,絮絮叨叨的說道:“郡主,您說夜大人是因爲他救了你,衆目睽睽下抱了您,這纔來向攝政王提親?”
提親?
水清漪眼皮子一跳,當真是如此嗎?
水清漪心思極爲的複雜,她彷彿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抗拒。不由得心中一慌,理不清楚思緒。她想大約是真的病了,睡一覺醒來或許會正常。
落霞說完,回頭看着水清漪裹着被子矇頭睡下,微微一怔,看向含煙。
含煙拉着落霞走到屋外,壓低聲音道:“郡主似乎極不喜夜大人。”
啊?
落霞詫異的看了一眼內室,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郡主在冰河,彷彿對夜大人態度便不怎得好。
這可怎麼辦?
落霞愁眉不展的說道:“這可如何是好?我方纔說了夜大人一堆好的,莫怪郡主不愛聽。”這都躲進被子裡去了。
含煙遞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給落霞,進了屋子。
落霞想要將功補過,便去了攝政王的書房。
水清漪聽到腳步聲漸遠,屋子裡恢復了一片寂靜,緩緩的將被子拉了下來,露出頭來。屋子裡燃燒的銀絲碳,映襯着她白皙的臉龐一片紅光。
“倒杯水給我。”水清漪對含煙道。
含煙斟水遞給水清漪道:“郡主,您別憂心,奴婢聽聞夜大人是有未婚妻的。”
啪嗒——
水清漪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心彷彿被尖利的鋒刃劃過,掠起一陣驚痛。
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
這豈不是正好如她所願了?可爲何心裡會像壓着一塊巨石一般?難受得彷彿要窒息了!
“郡主……”含煙驚呼道,忙拿着錦帕擦拭掉水清漪手背上被利刃割破的傷口。
水清漪擺了擺手,示意含煙下去。
這時,落霞興匆匆的進來,高興的說道:“郡主,夜大人是因爲軍營裡的事情,已經走了。”
走了麼?
水清漪目光悠揚的看向窗外,彷彿要透過這重重的阻礙,看向心裡念着的那個人。
驀地,水清漪穿着鞋子跑了出去。
落霞與含煙面面相覷,趕忙追了出去:“郡主,您慢點,雪地裡溼滑。”
水清漪並沒有放慢步伐,跑到畫廊,看到撐着一把白色油紙傘的長孫華錦,迤地的長袍掠過雪地,依舊纖塵不染。緩緩地信步朝府外走去。
水清漪停駐了步伐,大聲喊道:“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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