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媚兮挑高描繪精緻的柳葉眉,塗着蔻丹的手指,撫了撫鬢角處的華貴金釵。勾人的媚眼掃過水清漪雲袖上的點點殷紅,咯咯笑道:“瞧你說的,奏琴弄傷手指是常事,怎得能降罪你?只是,本宮倒不知語兒的琴技與你不分高下。”媚眼流轉,吟吟含笑的落在喬夢語的身上,透着一股子陰寒之氣。
喬夢語渾身一哆嗦,立即跪在地上道:“回稟娘娘,臣女的琴技不過是閒來無事娛樂,懂得一些皮毛罷了。”心裡對水清漪恨得要命!上一回鬥琴發生的事,她被祖母勒令去長遠侯府給水清漪賠罪,結果拒之門外。祖母罰她跪了三日祠堂,若不是母親給她吃了過敏的食物,渾身起疹子,恐怕祖母不會輕易饒了她!
而今,更是挑撥她與皇貴妃的關係。
新仇舊恨在心底交織,捏緊手心,控制住情緒。溫和的看着水清漪說道:“姐姐,語兒很想替你彈琴,可怕那拙劣的琴技,污了娘娘的耳,所以……”
不等喬夢語說完,水清漪打斷道:“妹妹,你怎麼能這樣說?當初是你讓我彈琴,在鬥琴大會之前給了我一首曲子,正是因爲這曲子,我才僥倖贏了靜安世子。”說到這,水清漪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難不成妹妹是因爲我與世子的婚約,你纔會待我如此生分?可是,並不是你所想。我將曲子的事情稟明瞭世子,世子要與我解除婚約。恐怕,恐怕要與妹妹喜結連理。”說到最後,水清漪失落的低垂了頭,盈滿了委屈。
心裡卻是一陣冷笑,信口雌黃,誰不會?
若是長孫華錦要救命藥,自然會和她解除婚約。到時候這件事情,就印證了她今日所說的‘實話’。
而以玉媚兮的妒忌之心,即使是捕風捉影的消息,也是容不下喬夢語。
既然她利用玉媚兮對付她,就莫怪她反手無情!
喬夢語眼底佈滿了震驚之色,她沒有想到水清漪舌燦蓮花,三言兩語就讓玉媚兮將矛頭對向她!看着玉媚兮陰沉的面色,霎時六神無主,慌亂的想要解釋:“我……我……”越急越語不成句。
玉媚兮見她的反應,更加的相信了水清漪的話。因爲喬夢語與水清漪相比,她更相信喬夢語有威脅。因爲水清漪除了贏了長孫華錦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出彩之處。
心裡想着喬夢語這賤人利用她除掉水清漪這絆腳石,而後沒有後顧之憂的嫁給長孫華錦!
眼底閃過狠毒,轉瞬斂去,露出一抹笑容:“語兒慌什麼?以你的身份,倒真是與世子般配。”攏了攏手臂上挽着的披帛,高貴優雅的起身,親自攙扶着喬夢語起來。眼角餘光打量着水清漪,見她依舊一副委屈的模樣,鮮紅的脣瓣上揚,露出一抹嗤笑。
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如今她的手已毀,沒必要費心。倒是喬夢語這賤人,不但覬覦長孫華錦,還膽大包天的利用她……
“娘娘……”喬夢語提着的心落了下去,卻也沒有放鬆警惕。
“今日你就奏一曲。”玉媚兮手指撫弄喬夢語頭上歪斜的珠釵,順着她白玉般水靈面頰滑過。
喬夢語只覺得一條冰冷的毒蛇滑過,身上泛起了雞皮疙瘩。不敢忤逆,強作鎮定的在水清漪方纔的位置落座。
就在這時,一直低調的權夜雪,盈盈起身道:“娘娘,聽琴極爲的枯燥,雖然水小姐鬥琴拔得頭籌。可最讓人驚歎的是她的舞蹈,有人見過直說天下間無人能及。”
水清漪握緊了手,權夜雪要讓她成爲衆矢之的。皇貴妃以舞蹈稱絕,她的這番話不是打玉媚兮的臉?
果然,玉媚兮臉上的笑容一僵,垂着眼睫,撫弄着掐斷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道:“恰好,本宮有一件陛下賞賜的金絲玉縷衣,賜給水小姐着此衣獻舞!”
權夜雪柔柔的沖水清漪一笑,緩緩落座。
水清漪看着宮婢捧到跟前的金絲玉縷衣,在座的眼底並沒有露出驚豔的目光,而是驚慌恐懼!
看着眼前金光燦燦,熠熠生輝的精美華貴的衣裳,伸手輕輕的拂過,上面不知承載了多少女子的命。
誰都知此衣雖然巧奪天工卻不牢固。舞蹈的動作極大,一不小心就會弄斷了銜接的金絲,便是毀壞御賜的聖物,死罪一條!
她沒有想到,玉媚兮對她動了殺心。
一時間,亭閣裡寂靜無聲。
喬夢語見水清漪被刁難,心底一陣快意。思索着要不要盡全力彈琴,還是留有餘地?
而水清漪捕捉到她那一閃而逝的快意,心裡有了主意。不待她開口,有人打破了寂靜。
“世間僅此一件金絲玉縷衣,皇上恩賜給貴妃。應當珍之,重之。”
清冷的嗓音宛如細細春雨,沁入心田。又如一陣清風,拂面生涼。
皇貴妃面色一正,身子一斜鬆垮的襟口下滑,露出白皙滑膩的肩頭。精緻妝容的面頰上,尤帶着一絲嬌羞的紅暈,盈盈期盼的望着那一抹翩然而至的白影。
“你來了,怎麼不知會一聲?”玉媚兮嬌媚婉轉的嗓音,夾雜着一絲嗔怨。
水清漪側身望去,只見他漆黑如瀑的發傾瀉在身後,看向她的目光,淡然而略帶擔憂,絲絲縷縷如水月流光,隱有幾許的無奈。微微一眨,只剩下往常的冷漠,彷彿之前的不過是錯覺罷了。
卻也足夠讓水清漪深埋塵土裡的記憶,破土而出。
突然,錚錚琴音響起,喬夢語將畢生所學的精湛琴技,展現而出,好一搏他的側目。
水清漪斂去了眼底的笑意,果然,前世的有些事終究無法改變。例如長孫華錦的突然出現,喬夢語的手廢了。
“嘣——”
喬夢語手指被銀針扎刺,吃痛的收回手,無意間勾斷了琴絃,劃出一道深而長的傷痕,鮮血滾落在琴身上。
長孫華錦目光鋒利,直刺入喬夢語的心底。
喬夢語慌亂的垂頭,像極了受驚的小白兔,溼漉漉的眸子,盈滿了委屈。下一瞬,臉色驟變,白玉的雙手,迅速變黑,變僵,驚嚇得大叫:“我的手……我的手……來人……快去請太醫……”
長孫華錦眉宇微皺,似乎頗爲不耐。“娘娘,若是無事,我便將她帶走了。”不容水清漪掙扎的握着她的手腕,徑自朝外走去。
玉媚兮牙齒咬的咯嘣作響,雙目如刀的射向水清漪,冷聲道:“你說過,不會在我手中搶人。”
長孫華錦腳步一頓,冷冽道:“前提是,你沒有動我的人。”
沒有動我的人……
動我的人……
玉媚兮面色大變,雙手緊緊的掐着攙扶着她的宮婢,目光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