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位夫人面‘色’古怪,拿着繡帕的手,遮掩着口鼻。可那臭味,無孔不入,若有似無的透過絲帕刺‘激’着嗅覺。
衆人有些坐不住,若是離開,怕是氣氛會更尷尬。
老夫人肚子裡一陣翻攪,痛彎了腰。張口‘欲’緩和氣氛,面‘色’驟變,招手示意茱萸攙扶她去出恭。
隨着老夫人的離席,衆人舒了口氣。
蕭老夫人年方七十有幾,成親幾月,夫君便去世守寡,一個人拉拔着威武大將軍‘成’人。‘性’格冷硬,看盡了世間冷暖。大宅裡的鬥爭,卻沒有遇見過。只有威武大將軍功成名就後,娶得一個妻子生下大兒子蕭廷安,出征邊關,隔年凱旋歸來,隨他而來的還有一位‘女’子。後納爲妾‘侍’,卻沒有料到心腸狠毒,謀害了將軍夫人。
蕭老夫人雷霆大怒,當即命人持軍杖杖斃了妾‘侍’,自那以後,便格外的痛恨內宅腌臢,親自將蕭廷安安頓在膝下。
後來原將軍夫人的妹妹憐惜外甥,怕姐姐遺留下來的孩子,被威武將軍續絃不被善待,毅然決然的下嫁將軍府。威武大將軍對原配夫人心中有愧,爲了安定家宅,便立誓此生不納妾。一心與繼夫人過日子,又生下了一子一‘女’。
如今見老夫人這般模樣,便知是被人給動了手腳,皺緊的眉頭略顯不耐。
蕭珮瞧出祖母的不悅,挽着蕭老夫人的手臂,搖晃了幾下:“祖母,我可給您說好了。這件事,不出意外,定然會栽在我那個好姐妹的身上。她處理事情的手段,或許不被您喜歡。但是她若不如此,恐怕早已不存活於世了。她的父親糊塗,寵妾滅妻,任由妾‘侍’庶出欺壓嫡出,她也是迫於無奈,想要活下去。爹爹錯了一次,大娘就不在了。若大娘不那麼和善,也不至於……”最後一句話,蕭珮沒有再說,卻觸動了蕭老夫人。
侯府內宅的荒唐事兒,她也有耳聞。今日來此,是蕭珮讓她見見水清漪。
“行了行了,我這老婆子心裡有數。”蕭老夫人目光落在逆光而來的水清漪身上,穿着一襲淺紫‘色’輕紗裙,錯着銀絲暗紋,柔美高雅。氣質靈動婉約,卻又多了一股子冷然。那一雙如琉璃珠子般清澈透亮的眸子,見到這裡的人,便透着打量,而後便是防備。心裡微微嘆息,這樣的‘女’子,看似聰慧卻會被聰明所誤。終究會因防備心過重,而傷人傷己。
蕭珮最瞭解蕭老夫人,她一抖眉,就知蕭老夫人心中所想。見她惋惜的輕嘆,眉開眼笑道:“祖母,您若心疼清兒,何不認了她做義‘女’?”
蕭老夫人瞪了蕭珮一眼:“傻丫頭,我認了她做義‘女’,你喚她什麼?”
蕭珮纔不管呢,她被水守正給氣死了。侯府不庇護她,到時候嫁到王府,沒人給水清漪撐腰。若是有整個威武大將軍府給她做後盾,在王府的日子也舒心一些:“只要您收,與她義結金蘭,我喊她祖母都行……唔……”蕭珮話沒有說完,被蕭老夫人拍了一巴掌:“越說越渾。”
蕭珮被蕭老夫人拍出了淚,那是替水清漪心疼,當初那個敢做敢說的‘女’子,不過兩年不見,就戰戰兢兢,步步爲營的活着。想到她比水清漪大兩歲,還在母親懷裡撒嬌,不如意可以生氣,發泄自己的不滿。
蕭老夫人嚇壞了,還以爲下手失了準頭,‘揉’着蕭珮的手臂道:“哭什麼呀?祖母收她做義‘女’還不成?”
蕭珮破涕爲笑,胡‘亂’擦了眼淚道:“不可食言?”
蕭老夫人一時不是滋味兒了,拍落蕭珮的手,哼聲道:“祖母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失信之人?”話音裡透着無盡的傷感。
蕭珮一頓撒嬌,無視衆人古怪的眼神。觸及水清漪擔憂的目光,擠眉‘弄’眼,滿含笑意。
水清漪鬆了一口氣,見她被蕭老夫人打哭了,還以爲出了事。
“祖母身子不適,怠慢了各位,離壽宴時辰還長,可以在侯府觀景賞玩。”水清漪儀態大方的招待,讓一些懷揣着她是假冒心思的人,有了一些改觀。若是鄉野丫頭,豈會有這一身高雅氣度?
水清漪預備領着人去後院,三夫人走過來說道:“你去招待將軍府和鎮國公府兩家人,她們由我招待。”
水清漪頷首,蕭老夫人與鎮國公府老夫人年事已高,對觀景賞玩多半心力不足。
轉身進了‘花’廳,便聽到喬老夫人笑罵蕭老夫人:“你個老不休,自個有孫‘女’兒,還來搶我的外甥‘女’。你認了她做義‘女’,輩分豈不‘亂’了?”
蕭老夫人也不甘示弱:“你若能護住,我何必‘操’這份閒心?”
喬老夫人一陣語塞,當初水清漪在鎮國公府,她的眼皮底下,都受她舅母迫害。更遑論是長遠侯府,她有心袒護,也鞭長莫及。而蕭老夫人不一樣,兒媳都孝順,唯她的命令是從,定能好好維護水清漪。只是,她想要知曉蕭老夫人有幾分真心。
水清漪心中訝異,沒有料到蕭老夫人要認她做義‘女’。看向蕭珮,方纔她與蕭老夫人嘀咕,就是商議這件事?
喬老夫人對此事樂見其成,嘴上卻不服輸的說:“你認義‘女’,也要拿份體面的見面禮吧。”
蕭老夫人扯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遞給水清漪道:“這個義‘女’,我認下了!”
喬老夫人眼底隱隱染着點點笑意,這枚‘玉’佩是蕭老夫人老伴留下,從不離身,眼下給了水清漪,便表明了她的態度。欣慰的點了點頭,示意水清漪接下:“別跟她客氣。”
水清漪從喬老夫人與蕭老夫人說話的口氣,便知兩人怕是‘交’情匪淺。也就不客氣的收下‘玉’佩,端着一杯茶,跪在地上給蕭老夫人磕頭:“義母請喝茶。”
蕭老夫人接過茶,品了一口,攙扶着水清漪起身。“好孩子,日後無事多來將軍府走動。”
水清漪嘴角漾着一抹笑,點了點頭。隨即想到輩分兒的事情,心裡頭尷尬。威武大將軍的年紀都能做她的父親,如今平白成了哥哥。而他的兒‘女’年紀都在她之上,卻要喚她姑姑。想到此,頗爲不自在,哀怨的斜睨了蕭珮一眼。
外邊茱萸從外邊進來,給各位老夫人見禮,恭敬的對水清漪說道:“大小姐,老夫人請您去一趟。”
水清漪眸光微轉,叮囑道:“茱萸,你留下來伺候二位貴客。”
蕭老夫人心裡頭明鏡一般,記起蕭珮的話,起身道:“我有許多年不見玫紅了,一同過去坐坐。”
茱萸想要阻止,觸及蕭老夫人平和卻透着凌厲的目光,後退了一步。
水清漪攙扶着喬老夫人,蕭珮攙扶着蕭老夫人,一同去了老夫人的屋子裡。踏進主屋,即使裡頭點了薰香,依舊殘留着一股子異味。
老夫人懨懨的坐在主位上,水遠琪與水遠之分別站在她身側,小几上擺放着一碟水清漪送來的糕點,還剩下兩塊。一塊鬆散的放在桌子上,是被府醫驗過的。
見到一行人進來,老夫人臉‘色’一沉。心中冷哼一聲,尋人來撐腰麼?對水清漪看得更淡:“我也好奇,怎得突然給我送來一碟點心,原來是不安好心吶!”在大家面前出了醜,老夫人臉面掛不住,她在諸位世家夫人面前,如何擡得起頭來?
原以爲是吃壞了肚子,誰知是糕點被人動了手腳,下了巴豆粉!
這碟糕點送來,便無人做手腳,只有送來這碟糕點的人,居心叵測!
“祖母,此事怕是有誤會。”水遠之睨了水清漪一眼,替她開解。
老夫人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爲她着想,她未必將咱們當家人!若她心裡有着侯府,對你的婚事,自然會上心。非但沒有幫忙,在背地裡卻挑唆離間,讓我這老臉無光!如今,更是給我下‘藥’,在衆人面前出醜。下回可是要直接下毒,毒死我這老太婆?”
水清漪看了一眼糕點,鎮定自若的說道:“這糕點出鍋,我盛好一碟給母親送去,一碟送到您這兒來。倘若是我下‘藥’,爲何母親會無事?您對我素來寬厚,我爲何要害您?”
老夫人‘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心裡有怨,怨我苛待你們母‘女’。”
水清漪一怔,面‘色’變了幾變,低低嘆道:“祖母,侯府是我的根,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心底即使對您有怨,也分得清楚輕重緩急,許多機會可以下手,爲何在今日?在帝京世家面前失了侯府的‘門’楣?且在自己送的點心做手腳?陷自己於不利?”
屋子裡一陣沉默,老夫人思量着水清漪的話,有幾分的道理。
但是認定了是誰,便很難扭轉了自己的心思。
“在自己的糕點上動手腳,這纔是你的高明之處,能夠狡辯!”老夫人一心咬定是水清漪要陷害她!
蕭老夫人‘花’白的眉頭緊蹙,目光落在那碟子糕點上:“豬油‘蒙’心也不過如此,糕點出自清兒的手,怎得就算在她頭上?這盛糕點的碟子上若早先便有了毒,該要問罪廚娘?早先外邊傳言侯府專橫,淨做糊塗事兒,原先還不信,現在看來倒不是空‘穴’來風。”
聞言,老夫人瞳仁倏忽一緊,訕訕的說道:“蕭老說什麼話呢?我這是請府醫驗證過,才問罪,給她辯解。”
“給她辯解我沒聽出來,就是瞧見你獨裁專橫定她的罪!若她還不肯承認,可要屈打成招?”蕭老夫人絲毫不給老夫人臉面,她最見不得糊塗人。當年她就是犯了一回糊塗,才害得安兒沒有了娘。
老夫人面皮抖了抖,似乎被戳到了痛腳,儼然忘記蕭老夫人的身份,口不遮攔的說道:“原來將軍府的教養便是如此來的?上回府中出事,你的孫‘女’兒也反客爲主。今兒個,便老的出面‘插’手旁人的家務事!”暗指蕭老夫人爲老不尊!
水清漪歉疚的看着蕭老夫人,因着她而被牽累。
蕭老夫人滿面笑容,就着梨‘花’木椅坐下,端着茶水飲了一口,潤喉道:“這你就不知曉了,今兒個這事,我的份內事!身爲清兒的義母,我能夠眼睜睜的瞧着她被你們欺辱?”
“啪嗒!”
老夫人手中的茶杯一個不穩,話落在小几上,難以置信的看了看水清漪,隨即,轉向蕭老夫人。
她怎麼不知水清漪何時認了蕭老夫人做義母了?
“清兒方纔在‘花’廳正式行了禮,認下義母,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您。”水清漪彷彿做錯事的孩子,低垂着頭,攪着手中的錦帕,極爲的不安。
老夫人見水清漪一副受氣小媳‘婦’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這是件大事!你豈能擅作主張?”
“清兒與我商議過。”大夫人一手扶着腰走了進來,給蕭老夫人見禮。
蕭老夫人虛扶一把,道:“既然清兒是我的義‘女’,斷不會讓她受了委屈。這碟糕點,是由誰送來給玫紅?又是誰伺候玫紅食用?”
老夫人掉了臉子,不悅的說道:“難不成茱萸會害我不成?這點心是繡萍送來,指不定受她指使。”
繡萍跪在地上道:“奴婢不知曉有這一回事!小姐將糕點做好,便上了鍋,回去繡嫁妝。待時辰差不多,適才去了廚房,在廚房外碰見了三少爺,才進去盛糕點,分別送給大夫人與老夫人。”
這話暗指水遠之也有嫌疑,畢竟,糕點在鍋裡沒有人守着,凡是去過廚房的人,都有嫌疑!
蕭老夫人眼底‘精’芒暗斂:“方纔進來,貴府三少爺便說有誤會。看來,還是有幾個明白人。”
老夫人一記利眼掃向水遠之,立即否決。她一心向着他,他何至於讓她出醜?
“茱萸,你去廚房,將廚娘找來問話!”老夫人看了水清漪一眼,沒有想到她這麼大的本事,攀上了將軍府!
茱萸應聲離開。
不到片刻,茱萸臉‘色’凝重的走來,看了眼水遠之,期期艾艾的說道:“回……回稟老夫人,廚……廚娘她……她被人勒死在廚房,藏在柴火後。”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塊‘玉’佩和一塊破布,遞給老夫人:“‘玉’佩是奴婢在廚娘手中找到的,這塊破布,興許是藏廚娘的時候,被柴火給撕扯了下來。”
老夫人面‘色’微變,這枚‘玉’佩是她送給水遠之的。
水遠之臉‘色’煞白,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莫怪昨夜裡,如何也尋不到‘玉’佩!驀地想到昨日在去往廚房的路上,碰見水清漪,她破天荒的停下來與他說會子話,難道是她拿走的?長髮遮掩的眸子裡,一片嗜血的狠唳。
水遠琪瞥了水遠之一眼,抿緊‘脣’角,沒有作聲。
廚娘被迫害,尋到了這兩件物證,足以知曉兇手是誰!若不是水遠之,他爲何要暗害廚娘?
老夫人雙手顫抖,備受打擊。雙目無神的‘摸’着茶杯,想喝一口茶水緩一緩。不死心的說道:“極有可能是有人栽贓陷害他!”
水遠之捏緊的拳頭鬆開,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祖母,孫兒不怨旁人會栽贓我,母親當初做了許多對不住大姐與大伯母的事。若孫兒認了這罪,家宅就此安寧,孫兒甘願受罰!”
水遠之說的大義凜然,反倒顯得水清漪刁鑽。話中又暗指因着他母親得罪了大夫人與水清漪,纔會讓這二人陷害他。
老夫人臉‘色’鐵青,怒斥道:“‘混’賬!若是你下的毒,爲何你大伯母無礙?偏生就我吃了有事?”
大夫人懶懶的掀開眼皮子,不緊不慢的說道:“昨日裡我孕期反應得厲害,並無胃口,便沒有吃。給李媽媽吃了去,今早便虛脫了。”
老夫人捏緊了手中的柺杖,讓她相信是水遠之動的手腳,比戳她的心窩子還要難受萬倍。
水清漪爲難的說道:“我原先本着家和萬事興,有些事寧願旁人誤會我的別有用心,爲了一時的安寧,也忍了下來。如今,三弟公然說我構陷於你,有些事,我也便不瞞着了,免得祖母被你‘蒙’蔽在鼓裡。”
老夫人一怔,狐疑的看向水遠之。
水遠之抿緊‘脣’,明亮的眸子微微低垂了下去:“遠之不明白大姐說的是何事。”
“祖母央我爲你說親,將我的好姐妹蕭珮許配給你。但我素有耳聞,你‘欲’與相府權小姐結親,你並無誠意,我便忤逆了祖母之意,沒有與珮兒提及此事,免得耽擱了她,因此讓祖母對我心有隔閡。”水清漪目光溫和,卻讓水遠之不由得一顫,竟能感受到溫和之後潛藏着的冷意。
老夫人反應不過來,什麼叫水遠之要與相府結親?
權夜雪身份雖高,卻是被人人玩‘弄’的小娼‘婦’。饒是侯府再衰敗,也容不下此‘女’!
“遠之,可有這回事?”老夫人話裡帶着顫音,眼底透着濃濃的失望。
“祖母……”
“我且問你,是亦不是?”老夫人痛心疾首,她一心疼愛的水遠之,卻揹着她陽奉‘陰’違!不由得想這些年水遠之對她的恭敬孝順,也是裝出來?否則,爲何他這點心思藏的那樣深?他若真心孝敬她,在提及蕭珮的婚事時,便會與她說:‘祖母,孫兒相中的是相府。’而不是一聲不吭的瞧着她爲求這‘門’親事被人作踐!
水遠之抿‘脣’不語。
老夫人最後一絲希望殆盡。
水清漪並沒有因此而放過水遠之,冷聲道:“當年我尊稱甄文澤爲老師,他卻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想要借我平步青雲,取得富貴。母親怕我被他蠱‘惑’,便勸誡他離開鎮國公府,爲了答謝他對我的關照,給了五百兩銀子。可那五百兩他在京都趕考,被人騙着去賭錢輸光,落魄的回了曲雙縣,卻受到縣令賞識,最後做了縣令上‘門’‘女’婿。可就在一月半前,收到一封來自京中的書信,便點燃了他的野心,重新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原先也好奇,以甄文澤的身份怎得能進侯府?那時三弟說是顧慮侯府的臉面。但是據我調查,拿到一樣東西,便知你撒謊!”
水清漪語氣凌厲的指責水遠之,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老夫人:“祖母,您應當認識這封信是誰的字跡?”
老夫人臉‘色’蒼白,渾身都在顫抖。搖頭說道:“不,不是的,遠之爲何要污衊你的清白?”
“二嬸孃……不,二房的人,都不願我嫁進靜安王府,這樣二房便更加沒有希望從父親的手中奪回爵位。我與母親並不在意爵位給誰,只要侯府能夠興旺,便是我們子‘女’的依靠。可父親爲人糊塗,耳根子軟,他沒有自己的見解,旁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受人挑撥字字戳心要我償命,我心中難受,便不再忍了,將爵位禪讓給六弟。”水清漪這一番話,狠狠的打了二房一個耳光。不是我巴着不放,而是你們沒有本事。而今,你們二房有人有本事,我便讓出來,能者居之。
衆人神‘色’各異。
蕭老夫人神‘色’莫測,凝思着飲茶。
喬老夫人滿意的頷首,就該如此,纔不會讓人欺凌在頭上,肆意妄爲。
蕭珮沖水清漪豎了大拇指,當真是好樣的!心裡頭難免有些失落,她當初是想要水清漪做大嫂的,可惜她看中了甄文澤。待她接受之後,離開帝京,回來卻發現水清漪要嫁到王府。若是她嫁給大哥,恐怕日子會舒心。
水清漪看着一言不發,辨不清神‘色’的水遠之,繼續說道:“若三弟心存仁善,爵位傳給你帶領着侯府走上巔峰,我甘願讓出,可惜你心狠手辣,殘害手足,並非繼承人選。興許是這件事,讓你對我更加懷恨在心,纔會在我送給母親和祖母的糕點上動手腳,除之後快!”
“血口噴人!”水遠之雙目猩紅,兇狠的瞪着水清漪,似乎要將她給撕裂。
水清漪嘴角掛着一抹殘佞的笑,蹲在他的身旁,一字一頓的道:“可要將甄文澤傳來對峙一番?或許,會有更讓人驚喜的話。”
水遠之拳頭捏得‘咔嚓’作響,拼命的忍下心底叫囂的恨意。心中明白過來,甄文澤就是一個圈套,她刻意帶回府,用五石散折磨甄文澤套話,見成效不高。便刻意將他引過去,讓他害怕甄文澤終有一日‘挺’不過去,會將他泄‘露’出來,便會動手殺了甄文澤。而等他離開,水清漪便出現救甄文澤,讓甄文澤對他心懷恨意,取的甄文澤的信任,讓甄文澤一一‘交’代自己的事。
“技不如人!”水遠之桀桀的笑了一聲,份外的詭異。
水清漪見他服輸,冷笑了一聲,站起了身。詢問茱萸道:“廚娘可有救?”
茱萸點了點頭:“只是勒昏了,並無‘性’命之憂。”
水清漪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都不知水遠之殺了甄文澤,將她的東西扔在地上有何用意。不過,甄文澤被她救下,坦誠的‘交’代了一切,那麼並不重要了。
老夫人受了不小的打擊,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哀涼的說道:“水遠之便去給你母親伺疾,待你母親好了,再來回話。”
老夫人這話絕了他的後路,他母親死了,便要守孝三年,他至少三年不得面見世人!
“孫兒恭賀祖母壽與天齊,福如東海。”水遠之留下賀禮,便離開了。
水清漪望着水遠之單薄,背脊‘挺’直的身影,腳步快而穩的離開。心裡閃過一抹憂慮,不知就此放他離開是對還是錯!
畢竟,以水遠之記仇的狹隘心腸,留下終究是禍害。但是他並沒有做不可饒恕的事,斷然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繡萍,你去讓牧蘭盯着他一舉一動。”水清漪‘交’代好,便離開了老夫人的院落。經此一事後,怕是老夫人不願見她。
大夫人在外等着水清漪,擔憂的說道:“你這次冒險了。”
水清漪莞爾一笑:“母親,我時日不多了,不能再坐以待斃。”
大夫人心裡頭酸澀,水清漪的心思她懂。她怕嫁人後,留下水遠之在府裡,會對自己不利。纔會加快動作,一一收拾了這些心懷不軌的人。
“母親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讓你做了我的‘女’兒。有什麼事情,你放心的去做,出事了母親替你擔着。”大夫人握緊了水清漪的手,心裡感動。
水清漪‘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沒法回頭了。
水遠之極爲的謹慎,誰都會殘害,唯獨不會對老夫人下手。他心底比誰都明白,老夫人是他的依仗。而要除了水遠之,必定要他與老夫人心生間隙。所以,她纔會在水遠之殺甄文澤的時候,在廚房那條路上等着他。那時候他必定怕事情會被她察覺,心神不寧,才容易從他身上拿到‘玉’佩。
牧蘭則是守在破院外,等着他走了,將甄文澤救下來,‘逼’供。
待萬事俱備後,她再讓安‘插’在老夫人院子裡的人,在老夫人起‘牀’時喝下的那杯茶水裡,撒下巴豆粉。最後故意在糕點上放一些,敲暈了廚娘,把‘玉’佩和破布放在廚娘的身旁,栽贓在水遠之的身上。
“母親,您身子不好,回去好生休養。”水清漪讓繡橘將大夫人送回去,叮嚀她日後出‘門’,身旁要有人跟着。
送走了大夫人,水清漪轉身去了前廳。
另一旁,蕭老夫人深思熟慮後,對蕭珮說道:“你白擔心了,她倒也是有幾分手段。”
蕭珮心底‘咯噔’一下,她知曉祖母討厭強勢凌厲的人。而饒是她沒有玩轉過‘陰’謀詭計,但是今日一齣戲,倒像是清兒有備而來,等着水遠之入甕。
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因爲她知曉水清漪的爲人。但是祖母以往不曾見過她,難免會有誤會。急道:“祖母,您認都認了,切不可反水。您只見到清兒強勢的一面,並沒有見到她被至親之人欺辱的時候。可不能以偏概全,這樣對她不公平!”
蕭老夫人頗爲頭疼:“臭丫頭,希望她不辜負了你纔是!”
蕭珮嘀咕了一聲,她纔不會。
……
前廳,宴席被分隔兩半,一邊男眷,一邊‘女’眷。
忽而,丫鬟將屏風撤走,男眷與‘女’眷坐在一起。
蕭珮將蕭老夫人安頓好,擡眼便瞧見屏風被扯開,目光落在角落裡,坐在輪椅上的李亦塵身上,怔怔的出神。
蕭老夫人察覺到她的異樣,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臉一沉:“你還念着他?”
蕭珮心裡一慌,別開了頭。緘默不語的坐在蕭老夫人的身邊,攏在袖中的手指骨泛白。心裡頭百感‘交’集,她從來沒有想過在這裡見到他。
雖然得知他進京的消息,但是這淬不及防的相遇,仍舊讓她心頭掀起了狂瀾,久久不能夠平靜。
屋子裡的空氣,似乎稀薄了起來,蕭珮呼吸都困難,霍然起身,出了屋子。看着‘門’前一株‘花’樹,團團簇簇堆疊成錦,在這烈日下,開得份外灼灼妖嬈。
一年的相處,一年分別,他留在她心底的刻痕,絲毫沒有消淡。反倒隨着時光流逝,越加深刻。
耳畔傳來‘咯吱咯吱’輪椅碾壓枝木聲,蕭珮手指一緊,捏斷一簇‘花’團,鮮紅的‘花’枝自指縫中溢出。
手腕一緊,落入溫暖寬厚的掌中,耳畔傳來溫潤的聲音,略有些苛責:“粗心大意。”扳開她的手,看到上面的殘‘花’。嘴角微抿,隨即綻放一抹笑,似鬆了一口氣。
蕭珮聽到他的關切聲,心頭澀澀,可是沒有忘記他看向水清漪的目光。平和的表象下,‘波’濤洶涌,極力的剋制着某種情緒。
這樣熟悉的目光,她豈會不知?
當年,她看着他的目光便是如此……
“好久不見。”蕭珮轉身,已經收斂好情緒。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襲墨‘色’錦袍,陽光照耀下,修長的身影帶着融融暖意。
李亦塵含笑道:“一年未見,你還是未變。”
“不穩重麼?”蕭珮笑了笑,捏緊了手指道:“爲什麼回來?”
李亦塵眸子裡點點的笑意斂去,眸‘色’漸濃如濃稠墨汁暈染。
“你說的可還做得數?”蕭珮再次‘逼’問。
李亦塵握着扶椅,緩緩坐直了身子,溫潤道:“珮兒,我找到了丟失的東西。”
蕭珮心裡燃起的希望,漸漸的湮滅,心涼如水。
果然,他食言了。
那一句‘若是再相見,你不曾嫁人,我便娶你’在耳畔‘激’‘蕩’,讓她的等待,在他方纔那句‘我找到了丟失的東西’下,就是一個笑話。
一刻也不想停留,想要笑,卻發現那麼艱難。轉身,匆匆的離開。
回到前廳,與水清漪迎面碰上。水清漪見蕭珮紅了眼圈,焦急的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蕭珮避開水清漪的手,搖了搖頭:“外面風大,細沙吹進了眼裡。”看着水清漪,心裡很難受。帝京那麼大,爲何他愛上的是她?塞外那麼遼闊,爲何自己偏生就遇見了李亦塵?
水清漪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外頭的‘花’樹,靜靜的矗立在烈日下,紋絲不動。
“那你莫要‘亂’走。”水清漪收回手,看着蕭珮的背影,皺了皺眉。她方纔有一瞬排斥自己,下意識的。難道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令她態度轉變這麼大?
轉眸,便瞧見李亦塵推着輪椅進來,眸光微閃:“你方纔可見到珮兒了?”
李亦塵頷首:“嗯,方纔說了一會話。”
“說了些什麼?她心情不好。”水清漪壓根沒有朝李亦塵認識蕭珮的方向想,在她心裡李亦塵一直生活在漁村。蕭珮在京中,離開的兩年在塞外,兩人不可能碰見。
李亦塵一怔,溫和的看向蕭珮,輕聲道:“許是我說話不中聽,傷了她。”
水清漪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
兩人相對無言,靜靜的站在‘門’口。
嘭!
酒杯砸碎的聲音,引起二人看向主位,莫明言揪着水守正的衣襟,滿面怒火的說道:“水守正,你賠我妹妹‘性’命!”一拳落下,揍在水守正的臉頰上。
水守正吃了一拳,見衆人齊齊望來,頓覺失了顏面,冷笑道:“不過是府上的一個賤妾!謀害侯府子嗣,要她一條命算是便宜了!”
莫明言對水守正的態度始料未及,當初他隨口提一句,水守正極爲的熱忱。怎知莫貞兒一死,他態度倒是強硬了起來。冷笑一聲:“她是你聘娶的貴妾。”
“貴妾亦是妾,難不成就高貴了?”水守正破罐子破摔,如今他也不是侯爺,侯府與他何干?如今一條賤妾的‘性’命,也問罪到他頭上,當真以爲他好欺負?“饒是你莫家潑天富貴,也曾經賣‘女’求榮!”
莫明言何時遭人如此羞辱?當即一拳砸在水守正的臉上,兩人扭打了起來。
老夫人看着這場鬧劇,氣得‘胸’口劇烈的起伏。舉着柺杖,一人吃了一棍子,齊齊瞪向老夫人。老夫人厲聲喝道:“‘混’賬東西!你們看你們成何體統?丟不丟人?”
莫明言手指拭掉嘴角的血跡,整理好凌‘亂’的衣襟,冷笑道:“我妹妹死了,你們一句‘交’代的話不曾給。留下的一雙兒‘女’,一個留在國寺,一個被傷,不給公道,只因庶出便不了了之。若是如此,我便將希兒帶走!”
“休想!希兒是侯府血脈,豈能流落在外?”水守正第一個反駁。
“侯府可有將希兒當作子孫?若是如此,便給他一個公道!”莫明言這次是有備而來,並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
老夫人似乎也明白,臉‘色’‘陰’沉沉,佈滿‘陰’霾。
“謀害希兒的奴才,已經被杖斃!”
莫明言嗤笑:“一個奴才豈會謀害主子?方纔我問過希兒,奴才不過嫌棄主子不得勢,才動了不軌之心。若希兒是侯府子孫,何至於一個奴才也敢動歹心?”目光‘陰’鷙的看向水清漪,眼底隱隱閃現着血光,指着她道:“侯府如今是你代大夫人在打理,若你不苛待了希兒,他怎會遭受無妄之災?”一個未長成的‘女’娃,竟將莫家耍得團團轉。因此,處處受到戶部的掣肘!雖然與戶部尚書王亥冰釋前嫌,莫家卻不如往日那般得三王爺的親眼。甚至,打算撤換了皇商。
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三王爺怪罪他們窩囊無用!
“你要如何?”老夫人覺得莫明言是來鬧事,纔會小題大做。
“我要她賠命!”莫明言一甩衣袖,手背在身後,氣勢凜然的立在大殿中央。
“莫老爺在說笑?爲何清兒不明白你說什麼?若是不曾記錯,莫姨娘與莫家斷絕了關係!”水清漪緩緩的走上前來,茫然不解的看着莫明言:“莫老爺在侯府尋滋生事,折辱了身份。倘若不是親家,我都以爲是訛詐的市井閒人!”
“噗呲——”
衆人忍俊不住的轟然大笑。
莫明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面上有些掛不住。瞪直了眼睛道:“那時不過是權宜之計,今日母親想念妹妹,想要接她回府,誰知遇上這樣的厄難?方纔我也是氣憤難當,適才讓你償命。可貞兒的死,與你們脫不得干係。我也沒有什麼要求,只是蓮兒沒有了姨娘,沒有安頓好她,心中難安。”說罷,將一封信遞給老夫人:“這是家父的書信,你們若是同意,便重修舊好。”
老夫人看完這封信,眉宇舒展,看向了水清漪:“清兒,你覺得如何?”手中的信遞給水清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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