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媚兮獨霸中宮多年,六宮無後,她更是肆無忌憚。如今,將手伸到了她的頭上來,作威作福。
太后臉‘色’愈發的難看,倘若長孫華錦隨着‘玉’媚兮的宮婢去了晨曦宮,那麼便等於她向‘玉’媚兮服輸,日後如何威懾後宮?
“當真是沒有半點規矩,今日錦兒新婚給哀家請安。她若有事,便來哀家這裡即可。”太后帶着指套的手指翹着,端着茶杯抿了口茶水。再度擡眸,眼底染着淡淡的笑,柔和了她面部略顯凌厲的皺褶,溫聲道:“錦兒,你如何看?”
長孫華錦眉眼淡淡,已經斂去了在府中時若有似無的笑意與寵溺。“錦今日進宮謝太后的恩典。”
一句話,定了他的心意。
太后眉宇舒展,目光平和的睨向宮婢,宮婢莫名的心頭一顫,領悟了太后的意思,立即出去了。
“周邊蠻子突襲,你父王在鎮守邊關,來不及參加你的婚宴。待戰事平息,哀家吩咐皇帝召他歸京。”太后此話對着長孫華錦說,卻是看向水清漪:“錦兒是哀家看着長大的孩子,哀家雖然初次見你便賜婚,覺着你是個好孩子,與錦兒極爲般配。可惜,你母親只生了這麼一個‘女’兒,若是有孿生姐妹,便許配給三兒,倒是又了卻哀家心頭一樁心事。”
“太后娘娘擡舉清兒了。”水清漪心裡頭‘摸’不準太后的心思,轉眸道:“父王守衛家國,免去百姓顛沛流離。與這樣的大事相比,清兒與夫君大婚之事,不值一提。日後父王凱旋歸來,清兒與夫君定會好好‘侍’奉。”絲毫不見被不重視而產生的怨懟,反而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
太后心中微微詫異,她說的不過是場面話。長孫宏自王妃產下長子,便請命去守護邊關。直到與西越聯姻之際,才奔赴回京。留下不過一月,又匆匆回了邊關,這些年除了老王爺病故,便再也沒有回京。
長孫華錦賜婚的聖旨下來,她便命人加急一封文書去了邊關。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若要來,便早回來了。
細細的端詳水清漪,雙眸眯了眯,心道:這丫頭即使在鄉野生長十餘年,渾身卻散發着高雅的氣質,並沒有半點鄉野村人身上帶着的粗鄙。彷彿她自小便是在深閨長成的‘女’子,落落大方。
“哀家果真沒有看走眼。”太后看了眼李亦塵,隨即,狀是無意的說道:“自先後薨,六宮一直無主,后妃沒有過多的約束,倒是沒得規矩。今年恰好是三年一度的選妃,哀家打算取消選妃,給皇上娶一位賢良淑德的皇后。錦兒,你如何看?”
“錦是一介外臣,此事太后全權決定。”長孫華錦漠然的說道,全然不在意太后話中的試探。
水清漪不禁詫異的看向他,以他對‘玉’媚兮的態度,不該是如此。畢竟,‘玉’媚兮是從靜安王府選上的皇貴妃,她代表的是靜安王府,長孫華錦該支持‘玉’媚兮坐上皇后之位。
太后顯然是對‘玉’媚兮的容忍到了極限,適才會探探他的口風,若是他鬆口。太后便也將他的態度,當成了整個靜安王府,不會再如往常那般放任‘玉’媚兮。
如今的‘玉’媚兮,不再是往日裡的‘玉’媚兮。她懷有龍種,若是誕下龍子,‘玉’媚兮的存在斷然會威脅李亦塵。太后對李亦塵的疼愛來看,似乎極爲的中意他。心中隱隱覺得,太后能容忍荒‘淫’無道的李孝天,因着他好控制,待李亦塵在朝堂的勢力成熟,定會擁護他登基。
太后眼底的幽深一閃而逝,諱莫如深的說道:“威武大將軍的嫡‘女’蕭珮年方十七,並不曾許配人家。冊封她爲皇后,是最好的選擇。”
長孫華錦並無異議。
水清漪心裡卻掀起了驚天駭‘浪’,控制住看向李亦塵的視線。太后當真是會打算,威武大將軍在朝堂一直是中立,‘性’子剛正不阿。除了納妾間接謀致死了嫡妻的唯一污點,堪稱完美。
若是冊封蕭珮爲皇后,便是將威武大將軍拉攏到了皇室。只要蕭珮沒有誕下龍子,便不怕威武大將軍外戚專權!也算是平息了心頭大患!
“如此,便這樣決定了。明日哀家會親臨朝堂,與諸位大臣一同商議!”太后拍案定奪,不容任何人置喙。
水清漪心頭驚詫,便聽到他清淡幽冷的竹香撲面,耳畔響起他清澈的聲線:“先帝‘胸’懷大志,御駕親征,開拓疆土。因他常年不在宮中,冊封襄陽王爲攝政王代理朝政。可襄陽王卻生出了謀逆之心,被太后察覺,聯合四大閣老與老鎮國公、老靜安王、老鎮西侯在祭天之時將襄陽王囚禁在孔雀臺。因此,先帝怕出內患,朝政一直由太后代理。先帝駕崩,這個權利一直保留。”
水清漪心中震動,這是怎樣的一種信任?歷朝歷代後宮不得干政,先帝卻賦予太后如此大的權勢,絲毫不怕太后禍‘亂’朝綱。心中瞭然,怕也是因此,李孝天才不敢忤逆了太后,對她唯命是從。這也是先帝的一片良苦用心,守護基業的同時,鞏固了太后屹立不倒的地位。
“太后孃家是帝京大族,備受皇室恩寵。先帝原是不受寵的皇子,太后毅然決然的嫁給他,孃家扶持着先帝登基。太后爲了鞏固先帝地位,在先帝的勢力成熟之後,削弱了孃家的勢力,全都由機關重臣,安排到並無多大權勢的閒職,先帝駕崩後,更是退出朝堂,迴歸祖家。”長孫華錦似是瞧出水清漪的疑‘惑’,低聲解釋。
水清漪在一旁迎合的點頭。
二人這一幕和諧的模樣,落在太后與李亦塵的眼底,皆是意味深長。
“太后慧眼識珠,本宮瞧着這一對人兒,如何看都是極爲的般配。”皇貴妃穿着嫩黃‘摸’‘胸’,披着大朵錦繡牡丹的薄紗,娉娉嫋嫋的走來,薄紗飄逸,襯得她曼妙的身段搖曳生姿。
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風情。
水清漪自她進來,便起身見禮。長孫華錦拉着她的手,在身旁坐下,淡漠的說道:“靜安王府之人,後宮除太后之外,無須見禮。”
皇貴妃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着她的轉身,巧妙的斂去。再次擡眸,一雙媚眼瀲灩生‘波’,盈盈晃‘蕩’着一汪秋水:“阿錦,方纔是我思慮不周,才命人喚你去晨曦宮。”歉意的看向水清漪,寬大的袖擺掩嘴而笑:“清漪,還望你莫要介懷。”
長孫華錦喜怒莫辨,輕挑劍眉,不置可否。
“娘娘與夫君自小便有‘交’情,如同親人。你的身份特殊,不能夠參加我們的婚宴,今日裡喚夫君過去恭賀,豈能怪罪?這些話在自己人面前說說便罷,傳出去了旁人定會說夫君娶了個善嫉之人,無故犯了七出?敗壞了聲譽!累及王府?”水清漪清美的面容染着淡淡的笑,透着幾分待‘玉’媚兮的親近。彷彿過往的暗‘潮’洶涌,不過是浮光掠影,不值深究放在心上。
‘玉’媚兮聽着水清漪這一番略帶玩笑說出的話,細細的深究,卻又品出了別的不同來,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
頭一句親人,便將她話裡的曖昧給撇清。後面又反將她一軍,暗示她莫要逾越,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做出敗壞聲譽的事,落得被休棄的下場,連累了王府。畢竟,她是從王府出嫁。
不由得冷哼,好些時日不見,這張嘴倒是愈發的伶俐!
“若旁人像你這般明事理該多好?”‘玉’媚兮眉宇間染着一抹愁苦,轉而對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在這宮中沒有知心說話的人,心中苦悶時就想起王府的那段時日,便想見見阿錦,爲我開解。人言可畏,又怕傳出不好的謠言,只得養只貓兒在身旁。如今有了身孕,皇上都不許養了,偌大的宮殿空空落落,難免心生了些寂寥。昨日裡身子不適,太醫診脈說我鬱結於心,要放寬了心思,不然會影響了胎兒。我着實嚇着了,聽見阿錦進宮,便不顧規矩的來向太后要人,還望太后莫要與臣妾計較。”
“你畢竟是后妃,饒是再親厚也終歸男‘女’有別。恰好,明日裡哀家早朝商議立後事宜,那時你便不會無趣,時常去找皇后說說知心話。”太后敦敦教誨,隨即又順勢道出了立後之事。
聞言,‘玉’媚兮手指緊緊的收攏成拳,柔媚一笑:“太后娘娘不必如此着急,臣妾可以喚清漪進宮陪着解解乏。”
“瞧你說的,他們新婚燕爾,正是你儂我儂之時。你若時常喚清兒入宮,未免太不像話!”太后已經沒有興致,她要做的是通知,不是徵詢‘玉’媚兮。
‘玉’媚兮大恨在心,原以爲她有孕在身,便想要磨着李孝天冊封她爲皇后。這幾日李孝天有了鬆口的跡象,卻不曾料到這個老虔婆橫‘插’一槓子,在大臣‘女’眷裡頭尋一個立後。
“不知太后中意哪家‘女’兒?”‘玉’媚兮深呼吸,壓下了心頭的怒火,撫‘弄’着手指上黯然失‘色’的指甲,微微蹙眉,許是後宮安逸太久,太后耐不住寂寞,適才想着往後宮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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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雙手疊加的貼在平坦的小腹上,尋思着宮裡頭果然是太沉悶,該要熱鬧熱鬧一番。
太后眉一皺,淡淡的說道:“明日便會知曉。”一手撫着額角,‘揉’按了幾下,倦怠道:“哀家乏了,你們且退下。”隨後,給水清漪賞賜了不少東西。
其中,有南州國進宮的一塊如琉璃一般雕刻的晶石,‘雞’蛋大小,呈水滴型,裡面可以放幾滴玫瑰‘精’油,佩戴在身上,肌膚會顯得更加的水潤。
而這種礦石卻極罕見,通常只有南州國皇室纔有。如今,東齊皇宮只有這一塊,她軟磨硬泡了李孝天許久,都不肯開口問太后討要。這會子,太后竟是賞賜給了水清漪!她就不信太后這不知她極喜愛這枚晶石,當着她的面送人,擺明就是挑釁她,故意爲之!
水清漪謝恩,見‘玉’媚兮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錦盒上,眼底閃過一抹暗芒,轉身隨着長孫華錦離宮。
……
‘玉’媚兮回到晨曦宮,神‘色’‘陰’沉,似籠罩着‘陰’霾。猩紅的指甲緊緊的掐進掌心,面目因極度的怒火而扭曲。那個老不死的明日要立後!
不管她如何討好,都不待見她。就連對水清漪那個賤人都比她好百倍千倍!
極力的壓下心底的不甘與怒火,重重的坐在貴妃榻上。小腹隱隱作痛,伸手緊緊的捂着腹部,忽而,眸子裡閃過一抹‘精’光。痛苦的呻/‘吟’出聲,喚着醉燕道:“醉燕,醉燕,本宮肚子痛,你快去請許太醫……”
醉燕不過一怔,便心領神會,焦灼的去請太醫。
……
水清漪與長孫華錦回到王府,守在‘門’口的常青,上前知會道:“世子,方纔‘花’公子來了,在水榭等着您。”說罷,若有似無的掃過一旁的水清漪。
水清漪面‘色’無‘波’,掙開他握着的手,疲倦的說道:“我先回屋子休憩。”
長孫華錦淡淡的嗯了一聲,便去了水榭。
水清漪回到了竹園,綠衣端着冷掉的茶水走出來,見到水清漪行了一禮。“世子妃,方纔奴婢熬了一碗蓮子羹。日頭毒辣,您喝一碗,解解暑。”
水清漪點頭,魏媽媽打簾,水清漪走進屋子裡,一片沁心的涼。淨手擦拭乾淨,坐在軟塌上,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世子妃,您先喝一碗蓮子羹再睡。”繡橘淨手,端着蓮子羹遞給水清漪。
恰好水清漪躺得不舒適,將枕在身後的大迎枕拿開,手揮到了繡橘端來的蓮子羹。瓷碗傾斜,裡頭的羹湯灑了出來,淋漓在她的手上。
“噝——”
水清漪手腕一熱,燙得甩手。
繡橘一怔,忙拿着錦帕給水清漪擦拭,‘玉’白的手背上並無半點燙紅,狐疑的試了一試羹湯:“世子妃,這羹湯很燙手?”
冷的!
“嗯。”水清漪左手按在右手腕上,方纔有一瞬的灼熱,那樣的真切。只是沒有燙紅,心下也起了疑。
“這羹湯已經冷了。”繡橘神‘色’古怪。
水清漪一愣,看着手腕上的‘玉’鐲,不禁想到武氏的話,叮嚀她切莫要摘掉,卻不曾告訴她有何用處。原以爲是祖上流傳下來,而今看來,似乎有着奇特之處。
走到桌旁,沾了一點蓮子羹‘摸’在‘玉’鐲上,果真不一會兒便發燙。拿清水一抹,又恢復了沁心的涼意。
望着樹上輕快跳躍,‘嘰嘰喳喳’叫的麻雀,水清漪將碗裡的蓮子羹灑了一些在窗櫺上。而後,靜靜的躺在軟榻上。
麻雀並沒有飛過來吃,水清漪等着便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突然被繡橘給搖醒,她的面‘色’發白,嗓音沙啞的詢問:“發生何事了?”撐起身子坐起來,渾身泛酸發軟。
“世子妃,鳥兒……鳥兒死了。”繡橘臉‘色’不好,拉着水清漪的手在發抖。方纔她出去的時候,瞧見有一兩隻鳥兒在吃食,等回來的時候,地上倒了三四隻鳥。很顯然,蓮子羹裡頭有毒!“這屋子裡奴婢一直守着,沒有人進來。若是要動手腳,也就只有在端進來之前。”想想便心有餘悸,倘若方纔不是被世子妃無意間揮灑在手臂上,發覺了異樣,那麼倒下的便是世子妃!
究竟是誰這般膽大妄爲?新婚頭一日,便對世子妃下毒?
水清漪目光驟然冷沉了下來,撫‘弄’着手腕上的‘玉’鐲,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武氏待她是一片真心,倘若不是這個‘玉’鐲子,她便中毒了!算得上救了她一命。
“你去將外頭清掃一下,切莫要宣揚出去。”水清漪心裡有打算,綠衣待她的態度,一直便不好。前世莫說趾高氣揚,看着自己的目光是帶着不屑。
王府裡的夫人少夫人,出身都比她高貴,卻要壓他們一頭。任誰也會心中不服氣,容不下她!
“奴婢知曉。”繡橘擔憂了打量着屋內,生怕哪個角落裡也藏着害人的東西,在見到水清漪眼底揶揄,臉一紅,急急的走了出去。這個屋子是世子爺住的,那些人不敢藏害人的東西,所以只能在世子妃的吃食上動手腳了。
清掃掉地上的鳥兒,埋在了院子裡頭。滿手泥濘,起身間瞧見白衣勝雪的世子爺正朝院裡走來,迎了上去,福身道:“世子爺,奴婢有個請求。”
長孫華錦目光淡淡,示意她繼續。
繡橘咬着‘脣’瓣道:“世子妃讓奴婢莫要聲張,但是今日裡世子妃的吃食被人下毒。若不是世子妃無意間打翻,發現了問題,恐怕世子妃被人給害了。世子妃才嫁到府中一日,便這麼迫不及待的動手,日後呢?這一次是幸運,難保每一次都這麼幸運?”
長孫華錦眸子暗沉,暗流涌現,沉‘吟’道:“誰送來的。”
繡橘沉‘吟’了半晌,適才開口道:“綠衣。”
長孫華錦頷首,徑自越過繡橘。繡橘捏緊拳頭,一鼓作氣的說道:“世子爺,咱們竹園可以開小廚房麼?”
長孫華錦眉心微動,緘默不語。信步朝屋子裡走去,迆地的長袍,拂過打掃光潔的青磚地板,纖塵不染。
掀簾而入,便見到她一襲薄紗裹身,倚在窗前,雙手‘交’疊擺放在窗臺,下頷抵在雙臂上,望着窗外的一片蔥鬱的竹林出神。眉宇間,染着淡淡的傷愁,似乎遇到了難解的難題。
驀地,心中掠過繡橘的話,緩緩的靠近她:“委屈你了,明日起你的膳食便在竹園。”
水清漪驟然一驚,茫然的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方纔話中的意思。
長孫華錦目光柔和了些許,解下了披在身上的大氅。拿着柔白的絲絹,爲擦拭額間細密的汗水,清雅溫潤的說道:“屋子裡熱,可以吩咐丫鬟去冰窖多端幾盆冰塊進來。”
水清漪微微搖首,盯着他修長的手,低聲道:“你身子畏寒,屋子裡冰塊放多了不好。”
長孫華錦眼睫一顫,平靜的眸子裡,彷彿投進了石子,‘蕩’起了圈圈的漣漪:“無妨,我平日裡都在書房。”挨着她坐下來,伸出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擁着她。
她身上原本的悶熱,被他身上冰冷的體溫給驅散了。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擁着,疲倦的說道:“怎得突然在院子裡開小廚房?母妃都是用大廚房的膳食。”
“府裡頭的人衆多,大廚房怕是忙不過來。我今日裡比較繁忙,用膳時辰與大廚房做膳食有出入,這樣方便一些。”長孫華錦下頷抵在她的頭頂,發間淡雅的清香縈繞在鼻端,極爲的好聞。不禁深嗅了一口,闔眼挨着她閉目養神:“你要給曾祖母什麼見面禮?”
水清漪扯了扯嘴角,笑道:“秘密。”老人傢什麼都不缺,缺得是一份心意。她針線活拿手,便給她做幾身衣裳。
長孫華錦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撥‘弄’着她的青絲,嘴角微微的上揚。原本他還擔憂着她會與他置氣,卻沒有料到她並沒有爲了氣他由着‘性’子來。反而討得了曾祖母的歡心,對她極爲的滿意。
“你多陪陪她說會子話,她便會很高興。”長孫華錦‘揉’了‘揉’她的頭頂,彷彿極爲的有趣,反覆的‘揉’了幾下,被水清漪揮落了手:“待會便要陪曾祖母用膳,你莫要‘揉’散了。”
長孫華錦罷了手,扳轉着她的身子,兩人面對面,凝視着她清澈的眸子,認真的說道:“你能撇開了成見,我很高興。”溫柔的撫着她的鬢角,嘴角上揚着一抹溫暖人心的笑。
水清漪眸子盯着他嘴角的笑,不禁有些晃神。撇開頭,眨了眨眼,擡頭間‘露’出一抹嫣然的笑容:“嫁給你既然是躲不開的命運,我又何苦做無謂的掙扎?那樣苦了的是自己,何不拋開過去的一切?”話說到一半,轉身不再看着他,盯着窗外淚跡斑斑的青竹。
長孫華錦幽深寧靜的眸子裡泛着瀲灩的光芒,望着她纖細的身影,心裡頭涌過奇異的感覺。彷彿在何處也見過這樣的身影,似乎帶着一絲的悲傷。擰緊眉峰,卻是如何也記不起來。
出奇的隱隱發慌,似乎關於她的記憶,已經越來越少。如何與她的相識,他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
更讓人覺得糟糕的是,他已經忘記對她最初想要接近的感覺。
伸手將她擁進懷中,不待她反應過來,扳轉她的身子,垂首含/着她嬌‘豔’‘欲’滴的紅‘脣’。灼熱而迫切的探入她的‘脣’齒間肆意的掠奪,不見昨夜裡的溫柔。
水清漪仰着頭,被迫承接着他來勢洶涌的熱情,‘脣’舌被他掠奪得麻木的刺痛。彷彿要將她吞吃入腹,將她的氣息刻在心頭。
“唔……”
水清漪感覺到空氣愈發的稀薄,腦子裡一片‘混’沌,就在她難受得要窒息的時候,長孫華錦鬆開了她。捂着‘胸’口喘息,眼底蘊藏着水汽,溼漉漉的勾動人心。
長孫華錦望着她雙目盈盈,滿面紅霞,格外的明‘豔’動人。不禁有一瞬的失神,彷彿驚‘豔’,又似觸動了心底深處的回憶。澄澈的眸子裡透着淡淡的黯然,記憶深處仍舊是一片‘迷’霧遮蔽。
良久,眼底恢復了平靜,攔腰抱着她起身,姿態嫺雅的朝內室而去。
恰好這時,繡橘領着後院的兩個‘侍’妾走來,‘侍’妾站在‘門’口,繡橘進來通傳:“世子,世子妃,後院的姨娘來請安。”
水清漪一怔,望了眼天‘色’,就聽繡橘道:“今日晌午的時候來過一趟,那時您還在宮中。”
水清漪頷首,掙扎着下來。“這是規矩。”
長孫華錦舒展的眉宇漸漸的聚攏,籠罩着一層寒霜,極爲的不悅:“將她們發配到浣衣坊去。”抱着她朝裡頭走去。
水清漪一怔,氣不打一處來:“你擡她們進‘門’,不是爲了羞辱我?”
長孫華錦腳步一頓,漆黑的眸子裡似墨一般的擴散開來,‘波’濤洶涌。似要一個‘浪’頭打來,將她淹沒。
“若不是如此,爲何要挑與我長得相似的‘女’子?”水清漪定定的看着他,不錯過他任何一絲微妙的表情,彷彿要看他是否在撒謊。
“不是我。”
水清漪一怔,轉而明白這兩位是別人塞給他的。眸光微閃,滑下地。理了理皺了的裙襬,嫋嫋的走到前屋。“讓她們進來。”
兩位‘侍’妾穿得‘花’枝招展,一身‘豔’麗的衣裳似火,竟是比水清漪身上的新‘婦’裝都要‘豔’麗幾分。
下馬威麼?
水清漪心中冷笑,看着她們二人跪下來請安,端着桌上的茶水不緊不慢的飲着,並沒有喚她們起身。
浣碧、浣紗面面相覷,沒有料到世子妃如此沒有心計。她們是王妃送來的人,身份雖低,但是看在王妃的臉面上,她自然不敢刁難她們!
可事實上,水清漪確實刁難了,並沒有喚她們起身。悠閒的喝着茶,一個眼角都沒有給她們。
浣碧心中急了,她們是打聽到世子爺也在屋子裡纔過來的。可是並沒有見到世子爺,反倒落到如今尷尬的地步。咬了咬‘脣’瓣,目光盈盈的說道:“姐姐,碧兒給您敬茶請安,日後還望姐姐多多照拂。”
水清漪並沒有接她的茶。
一旁的浣紗心神一動,立即端着茶,恭恭敬敬的說道:“世子妃,奴婢來給您請安,日後奴婢隨在您身旁伺候。”
水清漪面無表情,並沒有接過來。
浣碧、浣紗受到侮辱,眼底閃現着委屈的淚水。跪在蒲團上的身姿,東歪西斜。
水清漪銳利的目光落在她們的膝蓋處,隨即順着她們的視線看向內室。心中隱約瞭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看她們還能夠堅持多久。
“唉呀!”浣紗受不住的倒在地上,輕飄飄的薄紗裙子撩開,‘露’出了她綁在膝蓋上鼓鼓囊囊的東西。
水清漪看着她的膝蓋,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反倒是浣紗驚得面‘色’慘白,‘欲’蓋彌彰的趴倒在地,反而‘露’出了腳窩裡綁着的繩索。
繡橘臉‘色’難看的上前,拉開她腳窩的繩索,裹布散落了下來,裡面尖利的石子掉落了出來。“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栽贓誣陷主母!如此心術不正,歹毒心腸,就該將你們發賣了去!”繡橘氣得心肺絞痛,沒有料到這兩賤蹄子也敢動歪心思。隨即想到世子爺在屋裡頭,霎時明白賤蹄子是要動苦‘肉’計。
拽着浣碧的長髮,將她拖倒在地,掀開她的裙襬,‘露’出同樣的石包。扯了下來,繡橘一個耳光又狠又響的打在浣碧的嬌嫩的臉上。將今日所受的委屈與怒火全都發泄了出來!
她們自小就在國公府調教,從五歲開始,便要嘗試着動手打那些個犯錯的婢子練膽。只是在侯府幾年舒適安逸的日子,讓她們忘記了過往殘忍的一切。如今,身在如狼似虎的王府中,遭受了水清漪膳食有毒,卑賤的妾也敢栽贓,‘激’出了她的狠勁。
“當真是沒得規矩!正經王府裡的‘侍’妾,你們是要伺候主子,伺奉王爺。成日裡穿着‘花’枝招展,‘露’‘胸’‘露’‘腿’的如同勾欄裡的‘女’子,若是給外人瞧去了,指不定如何碎嘴咱們王府的教養!”繡橘厲聲訓斥,‘啪’的又一巴掌打在浣碧另外半邊完好的臉蛋上,白嫩的面頰瞬間紅透,印着五個巴掌印:“今兒個我便教教姨娘規矩!府裡頭除了嫡出的正經主子能穿紅,你們不過是個妾,身份低賤,也敢穿着出來。只這一條,就能將你們發賣出府!”
浣碧、浣紗顯然沒有想過王府裡會有這麼大的規矩,她們被選進府前,也喜愛穿紅衣,這樣鮮‘豔’的顏‘色’才能將她們一身水嫩的肌膚映襯得更加白皙光澤。
今日裡聽見世子爺在正屋,恰好能尋着請安的藉口,見一見世子爺。至從送過來的時候見了一面,她們就再也沒有見過。第一眼見到世子妃的時候,她們便明白了王妃的用意。所以打算利用這張臉,穿着這美麗的衣裳,奪得世子的側目。而後在膝蓋上綁着石塊,陷害王妃是個心腸歹毒的人,在她們的蒲團下放着石塊。
可這一切都與她們想的不一樣,世子爺不在,這漂亮的衣裳沒有起到效用,反而落人口實,給了世子妃一個定奪罪名的藉口,一舉將她們剷除!
心裡不禁害怕,她們後悔來了這一遭。倘若不來,世子爺不見她們,依舊好吃好穿的送給她們,若是發賣出府,又不知落到什麼樣的下場。梨‘花’帶淚的哭訴道:“世子妃饒命,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再也不敢了!”
水清漪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她們無非是過慣了安逸的生活,害怕外邊未知的未來,才惶恐的求饒。可留下她們,早晚會成爲禍害。人的貪念是毒‘藥’,不是你抗拒,就能阻止她們滲入骨髓。
“好歹她們是王妃送來的人,若是發賣了,便是打了王妃的臉面。我方纔進‘門’,不可將事情鬧大。”水清漪說到此處,浣碧與浣紗眼底閃過一抹光芒,便被兜頭淋下一桶冷水:“便依了夫君之意,將她們發落到浣衣坊。”
不!
不要!
她們身份雖然卑賤,可因爲相貌出衆,並沒有做過粗活。聽說浣衣坊的活兒又苦又累,進去的人都是粗鄙不堪。她們不要!
浣碧與浣紗跪着爬到了水清漪的腳邊,哭喊道:“世子妃饒命啊,奴婢願意孝敬您,在您身邊做牛做馬!”
繡橘看着這二人哭喊的就跟蒼蠅似的嗡嗡在耳邊叫喚,厭煩的將手中的娟帕塞在她們的嘴裡,使喚着粗使嬤嬤進來:“將她們帶到浣衣坊,若是不從,便賞板子吃!”
粗使嬤嬤有些猶疑,繡橘冷笑道:“怎麼?世子妃使喚不動你們?這兩個賤婢,依仗着王妃撐腰,目中無人,膽敢身着正妻紅衣給世子妃示威!又在腳上綁石包陷害主子,這兩樣大罪,足以發賣出府!可世子妃念在王妃的臉面,將她們發落到浣衣坊改過,若是誠心悔過,依舊可以回竹園。”
聞言,粗使嬤嬤面‘色’一變,看着兩個‘侍’妾身上的衣裳,不敢再停留,立即將人拖了下去。
這邊的動靜一出,王妃便接到了消息。
桂媽媽將面頰紅腫的二人領到了王妃的跟前,目不斜視的說道:“王妃,世子妃的氣‘性’未免太大?明知這二人是您送過去給世子爺,她轉眼間就將人打成這番模樣,送到浣衣坊,壓根沒有再讓她們回去伺候的意思!”頓了頓,觀察着王妃的臉‘色’,繼續說道:“這是要與您對着幹!”
浣碧與浣紗本已絕望,見到王妃還記着她們,心裡燃起了希望。心中無比的憎恨水清漪,不禁煽風點火的說道:“纔不是!倘若不是世子爺要將我們發落浣衣坊,她不敢忤逆了世子爺的意思,早已將我們發賣出府了!世子妃嫉妒心重,根本不能夠勝任世子妃之位,奴婢二人是王妃您送過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做事斷然要留一線,可她卻讓我們跪着,不肯接茶水。若是王妃忘卻了我們,便當真信了她有如此的度量。恐怕都被她被‘迷’‘惑’住了。”不過是懼怕世子爺識破她的狹隘心腸罷了!
“世子也在屋裡頭?”王妃冷聲道。
浣紗與浣碧搖頭道:“奴婢打聽世子爺在屋子裡,可奴婢去的時候,並未見着世子爺。恐怕在內室,不曾出來。”
王妃眸光閃爍不定,擺了擺手:“既然王妃將你們罰去浣衣坊,你們便在那裡留着。就算是本宮送去的人,也該要懂王府的規矩。你看你們成何體統?世子妃不是落我的臉面,而是維護王府的臉面!真正叫我丟人的是你們!”說罷,給桂媽媽遞了個眼神。
桂媽媽明白,這二人已經是棄子。使了眼‘色’,讓一旁候着的嬤嬤將人給拖下去!
浣碧、浣紗心底一驚,明明已經看到了生的曙光,卻沒有抓住,美目里布滿了驚恐之‘色’:“王妃,奴婢知錯,奴婢不要回浣衣坊,求您給奴婢一次機會……”
王妃被這聲聲尖銳的叫喊聲,刺‘激’得額角青筋突突跳動。“他們二人在屋子裡?”
“去了太老夫人那兒。”桂媽媽心想水清漪有兩把刷子,竟是入了武氏的眼。王府嫁入府中這麼多年,都不曾瞧上眼。突然間,似乎記起了什麼,神‘色’凝重的說道:“世子吩咐下來,竹園要建小廚房!”府裡從不曾出過先例,他這一出豈不是要打破了王府的平衡?
“啪——”
王妃臉‘色’陡然一變,眼底驟然閃現着冷芒。將手中的茶杯擲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握着榻沿,指節泛白。
這個賤種!這個賤種處處與她爲難!是要‘逼’她‘交’出中饋給水清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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