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兩名衣衫襤褸的中年人並排躺着。
旁邊的人寧可將自己縮成一團來減少空間的佔用,也不願委屈他們分毫。
就彷彿是,最後的體面一般。
阮清說完話後,地下室內其他的修士亦是雙目通紅,心潮酸澀。
一聲聲“宗主”喚道嘴邊便不再多言,只黯然流着淚。
嶽世然如遭雷劈地立在當場,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失蹤,竟會累害兩名宗內同門喪命。
孫峰主在宗內掌管靈藥採集,而季堂主則是負責兵器冶煉。
不論痛失哪位,對他們青雲宗而言無疑是一項巨大的打擊。
想到昔日與二人共同言笑,豪情壯志的點點滴滴。
嶽世然喉中如同卡了顆雞蛋大的石頭,久久不能言語。
“宗主,您別太傷心。”二長老勸道,“我們這些人,終歸會消散在這處秘境中,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區別罷了。”
“他們先行離去,不必再受煎熬,其實也是好事。”
“怎麼會是好事呢?”悲傷的氣氛中,李元軒如同無知無敬的牛犢一般打岔,“二長老,話可不能這麼說。”
“落梧宗師宗主已經帶領衆人突擊生域,相信不久便能傳來捷報。”
“待到他們成功,秘境入口再度開啓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所以,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朗,與衆人的沉痛格格不入。
正從儲物戒內掏出銀針,欲要刺激兩位即將告別人世的同門迴光返照,與他們掛念已久的宗主做最後道別的阮清身子直接一僵。
他怎麼也沒料到,青雲宗新入門的弟子會是這樣一個不看氣氛直來直往的性子。
就算是趙亦明大哥直腸子的脾性,也沒他這麼會得罪人。
二長老亦被李元軒說得一噎,滄桑的臉上還掛着半滴眼淚,一副將掉不掉的樣子。
“你這毛孩子!這時候說這些,是要將我們氣死嗎?!”
“可憐你孫峰主和季堂主,只差一點,就能回到宗門……”
嶽世然眼中悽楚更甚,濃濃的自責將他的心揪緊,使他無法在這次對話中發出半點聲音。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元軒有些失笑。
見自己的笑容引發其他人更大的不滿,趕忙在諸位師叔們聲討前開口解釋:“我想說的是,孫峰主和季堂主不能留在這裡。”
“我們青雲宗的所有人,必須毫髮無傷地回去!”
語畢,兀自上前,翻手掏出恢復藥劑。
“你這是什麼?”突然綻開的濃郁藥香令阮清大吃一驚,“這其中究竟放了什麼藥材,竟會有如此濃厚的生機?”
嶽世然也從剛剛的烏龍中反應過來,正準備安撫衆人情緒,便見到了這麼一出。
此時更爲怔愣,他還以爲先前李元軒說的話不過是給衆人打氣,免得他們陷入絕望無法自拔。
沒想到竟然真有辦法將不久人世之人挽回生天。
“阮峰主,這時候還是救人要緊,其他的事日後再說。”
“既然我秉承我師父的意志,前來援救諸位,便定不辱使命。”
說着,動作輕柔地將恢復藥水灌進二人口中。
早在阮清向嶽世然提到二人命不久矣時,他便使用了醫傷辨源尋找解決方法。
這時候自然想好應對,動作未停地引導靈氣,渡入二人體內。
恢復藥水只能回覆一定的生命值,但只要毒素未清,他們的身體將一直受到劇毒損耗,即便生命值回滿,也無法清醒過來。
且回滿的生命值,還會一點一滴地消失殆盡。
如此烈的毒素,倒是讓李元軒些許好奇兩人是從何處沾染。
畢竟死域與生域他都去過,首先排除了這兩處地界。
而若是幽域之中藏有毒物,以師叔們在此勉強安穩地待了半年來看,應當早該被發覺。
這樣排除下來,便只剩下了冥域內。
但聽復牧之前闡明來龍去脈時,他在幽冥兩域的往返似乎很是輕鬆,若有防不勝防的毒物,應當提及警示衆人才對。
難道是當時事態緊急,所以忘了提嗎?
還是說,季堂主與孫峰主,其實是遭到了其他修士的毒手?
想到這裡,李元軒眼神一暗。
感受到掌心的靈力已經遊走至二人筋骨血管之中,不敢再走神,連忙專注起來。
他所要用的辦法,並非普通的渡去靈力這麼簡單。
畢竟若是輕易能解去的毒,兩位師叔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李元軒閉目潛神,通過散佈在二人體內的靈力感受着他們的身體境況。
情況十分不理想,兩人的五臟六腑幾乎都被毒素侵蝕,想必便是因爲此種原因,阮峰主纔會說是最後一面。
不過,一切尚有迴轉的餘地。
“混元心志!”
李元軒在心裡默唸。
同時,精神力高度集中,將靈力化成福鳩果的汁液!
福鳩果,是他在出宗門以前,於藥靈谷內探索發現的一種八品靈植。
植株長勢彷彿一隻鳩鳥,一株只結一個果實,極其珍貴。
系統的識物功能清楚告知,那果液能對抗萬毒,正是因此,即便福鳩果未能打入九品行列,價格卻始終久居不下,甚至比一些九品靈植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所以未能入得九品品階,是因爲其藥性極易揮發。
但凡在煉丹時稍微出了閃失,得到的成品藥效也是天差地別。
而李元軒靈力所化的汁液,卻不會有這種缺陷。
經脈之中,靈液已經開始生效。
勢不可擋地融入血骨中,一點點蠶食肉體的毒素。
很快,李元軒的額頭便冒了層汗。
要控制靈力化爲福鳩果的汁液不難,難的是長時間的保持。
毒素的攻勢十分猛烈,幾欲將他的靈力打回原形,令他潰不成軍。
室內,二十幾雙眼睛齊齊盯在李元軒身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生怕吸氣聲會打擾到李元軒的療愈。
在他們的視線中,原本被判定無力迴天的兩位同門,灰敗慘白的面容,已經肉眼可見地恢復幾分血色。
見到這一幕,最爲震駭的無疑是阮清。
他多少有些醫藥底子,自然知道,要想根治餘毒是多麼的困難。
儘管他並不知道李元軒所使用的手法究竟是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心裡涌上的崇敬。
枉自己之前瞎了眼,還在心裡暗自腹誹他。
現在再看,對方沒有嫌棄他們青雲宗,便是給他們天大的臉面了!!
青雲宗何德何能,竟能招致這樣一尊大佛!
如此技法,堪稱妙手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