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坤正在林海的院子裡打拳,很基礎的軍中拳術,但林坤打得很認真,林海坐在旁邊奮筆疾書,林海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光憑口述,不一定能夠把東西講完,所以要留下一些資料。
“學院的人就這麼喜歡偷窺的嗎”
寫着寫着,林海停下了手,輕聲說道,侯清然翻身進了院子,林坤也停下來了。
“進去看書”
“是,師父”
林海說了一聲,林坤撇了幾眼侯清然,然後走進房間看書去了。
“現在我終於確信你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才了”
“就因爲我收了一個徒弟?”
“學院裡曾有一個夫子跟我說過,看一個人是否有抱負,得看他是否克己,你在清平府撈了很多錢,但是你沒有買華麗的衣服,沒有買美貌的丫鬟,沒有用在自己身上享受,反倒是對徒弟這麼上心,足以說明,你的抱負很大”
“哪個夫子怎麼蠢,萬一我是裝的呢”
“那個夫子叫做常青松,哈哈,我也覺得他很蠢”
侯清然笑着說道,常青松教徒弟有一套,可他做的可跟他說的不一樣,言行不一。
“昨天我看見牙人到了隔壁,別告訴我,隔壁你買下來了”
“沒錯,我買了”
“爲什麼要跟我做鄰居,想保護我?”
“不是,我想看看你如何教徒弟,爲何一天大半的時間要讓他學文,難道你準備讓你的徒弟當大官嗎?”
侯清然回答道,林海收徒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觀察很多天了,下午和晚上都在學文,他想知道學的是什麼文,城中有宵禁,所以還不如買一套房子在隔壁,反正對他來說並不貴。
“武技可以讓人的身體強壯,但只有文化才能讓人的腦袋強壯,一個空有武力,卻沒有智慧的武者,不過是一副軀殼而已”
“你這是在踐行你的義理,你想要開宗立派?”
“也許是吧”
“你徒弟學的什麼,我能看看嗎?”
“白天學的是歷史,二十兩銀子買了足足三大箱的書,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任何一個書店買得到”
林海回答道,白天看的書都是史書,雜記一類的東西,街面上買的,二十兩銀子一整套,足足一百多本。
“學史,嘖嘖,看不懂,算了,繼續上一次的問題,我回去查了一下,我學院的雜科那邊的確是有人教導如何種田,提高畝產,但似乎並不樂觀,問題在哪”
侯清然說道,上一次他跟林海聊起了糧食的問題,糧食是解決天下局勢的關鍵,只要糧食夠,就不會有武禍論,就不會有流民起義,那麼朝廷就可以專心解決黨爭的問題,一切問題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問題在於動力,假設你是一個地主,你有一千畝良田,每畝收稻穀三百斤,你田地旁邊有一條河,需要引河水灌溉,可做這個水利得花一千兩銀子,而即便是有河水灌溉,每年只能多收二十斤稻穀,你會願意去花這一千兩銀子嗎?”
“不會,因爲收益太低了,而且田不一定全是我的,憑什麼我來花這個錢”
“這就對了,這就涉及到動力的問題”
“不對,你還有很多話沒說,我能感覺的出來,你每次跟我說的話最少都留了一半”
“沒錯,不是不跟你說,而是說了也沒用,你要記住,人是有慣性的,你一個地主,什麼也不幹,每年就能收這麼多好處,爲什麼要勞心勞力的去做什麼水利呢,有這個錢還不如買點丹藥,提高一下武道修爲,你說是不是”
“所以,如果要提升畝產,必須要打破這種慣性是不是”
“你可以把這種慣性稱之爲傳統勢力或者既得利益者”
“所以,這就是方平除掉了清平府四大家族的原因,也是他後來能夠清仗田畝的原因”
“算是吧”
“受教了”
侯清然拱拱手,但也僅此而已,方平能夠解決四大家族,可是付出了很大努力的,最關鍵的是太守是站在他那邊的,有靠山,小地方可以這麼做,難道一國還能這麼做嗎?
“如果沒事,你可以走了,我要教徒弟了”
“我來通知你一件事情,雲州城的高官還沒決定讓你怎麼死,但常青松的家人忍耐不住了,常青松四子三女,修爲最高的兒子是鍛骨後期,半隻腳踏入換血期了,他三個女兒全都嫁給了換血期武者”
“看來常青松嫁女兒還是有一套的”
“你當真不怕死?”
“大家都是換血期,誰怕誰哦”
林海搖搖頭,能決定他生死的只有雲州的高官,常青松的子女可沒這個本事。
“行,看你如何應對,走了”
侯清然直接一躍而起,跳到隔壁去了,林海起身,走到房間裡,林坤連忙站起來。
“史書看的如何了”
“粗略過了一遍”
“有什麼發現嗎”
“有,按照史書記載,在大秦之前的所有朝代裡,每個朝代存在的時間只有五百年到一千年之間,基本上開國超過三百年,國力就會下降,如果皇族沒有出現一個英明的君主,朝廷就會滅亡,但即便是有了英明的君主,也延續不了多久,一個朝廷也不可能一直出現英明的君主,所以朝廷遲早是要滅亡的”
“沒錯,我把這個現象稱之爲王朝週期律,一個朝廷的建立,往往是伴隨着慘烈的戰爭,戰爭會讓百姓大量死亡,人死了地就空出來了,所以王朝初期,只要休養生息,就會迅速的進入到盛世階段。
盛世之時,人口增多,土地就會不夠用,尤其是土地兼併,高官地主手上的土地越來越多,而他們可以憑藉權勢偷稅漏稅·····”
“把這一切現象的根本總結,就是生產力的問題,你要記住一句話,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
“你要記着,他們說的是錯的,不是朝廷君主和高官創造了這個世界,是我們,是千千萬萬的我們····”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現在我跟你講辯證法,第一點對立和統一的關係,什麼是對立,我舉個例子····”
林海一直說,林坤一直聽着,這一切林坤並不懂,他只是強行記下來而已,他以前也上過學堂,他知道師父所教的和以前學過的,聽過的,看過的,都完全不一樣,似乎是很有道理,但很多東西又是解釋不通。
在教徒弟這件事情上,林海是很急躁的,他沒有考慮林坤是否能夠理解,他只要求林坤先把這些理論記住,理論是基於實踐得來的,現在林海沒有條件讓他去實踐,但以後會有的,林坤可以從以後的實踐之中印證這些理論。
幾天的時間,林海快要把自己腦子裡的毛選理論掏空了,林海很後悔當初爲什麼沒帶過來一本毛選,畢竟他大學畢業好多年了,很多東西都已經忘記了。
“林坤,你要記着我收你爲徒時問的那個問題,如何把乞丐都消滅掉,不是殺他們驅逐他們,而是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
林海周而復始的強調這個問題,消滅乞丐這個階層,其實就是消滅貧困,一切能夠阻撓貧困的因素他都要一掃而空。
·········
三更之後,林海結束今天的課業,準備休息,然而剛剛躺下,就聽到了屋頂傳來了動靜,隨後一陣煙霧噴了進來,林海屏住了呼吸。
兩個武者用刀悄悄的劃開門栓,潛了進來,就在他們舉刀要砍下來的時候,一道弩箭突然從牀上飛出,一個武者劈出一刀,將弩箭劈飛。
“走”
兩個武者轉身就跑,林海迅速的追了出去,在院子裡把他們攔下來。
武者見逃不脫,聯手向林海殺來,兩人配合極爲默契,一人攻上路,一人攻下路,把林海逼退。
“兩個鍛骨後期,有意思”
林海嘀咕了一聲,兩人都是鍛骨後期,不過他們配合極爲默契,已經可以和換血期武者比擬了。
“砰”
林海強大的勁力附着在刀上,一刀劈下,對方連人帶刀直接被劈斷了,而林海也因此中了一刀,但刀鋒割破皮肉之後就砍不進去了,隨即,林海回首一腳踢中了他的肚子。
殺手倒退在牆角,雙腳在牆上一踩,整個人騰空而起,要飛躍出去,可下一刻“噗嗤”一聲,刀鋒從他後背穿透了他的身體,讓他直接掉落下來。
“砰”
林海走過去,一腳踢斷了他的脖子,把大刀收了起來。
“師父”
打鬥的動靜驚動了隔壁的林坤,他還沒睡下,所以連忙走過來查看。
“摸屍,銀兩武器留下,人你處理,明天早上起來我不希望看見有血跡”
“是,師父”
林坤答應了下來,他覺得師父很酷,這麼厲害的殺手隨意就被師父解決了。
他上前去摸走了殺手身上的銀錢和武器,隨後找來兩個麻袋,把人裝進麻袋裡,拖出去扔進城中的河裡,到時候會有人發現處理掉的。
回來之後他打了一盆水,把地板擦乾淨,整個過程十分的熟練,他沒有一絲的害怕,當乞丐這一年多,他見過太多死人了,城中的乞丐,哪天不要死十個八個的,死得再多,也會迅速補充進來的。
這一夜沒有再來殺手,昨晚的事情也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林坤甚至沒有在第二天問起這個事情。
但在下午的時候,衙門給林海下了一道命令,讓他出城去協助雲州城的捕快破案,城外發生了一樁慘案。
這是林海來到雲州城快一個月後第一個命令,林海牽着馬離開了,走出城後,林海翻身下馬,向案發的地方趕去。
“砰”
半路上的時候,突然一道絆馬索出現,馬匹受驚摔倒,林海直接從馬上飛起。
“嗖嗖”
兩道箭矢出現,頭上還有一張漁網蓋下,林海的身形在空中扭轉,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兩道箭矢,然後一刀劈開了漁網。
“嗖嗖”
又是兩道箭矢射來,林海冷笑一聲,身體後仰,原地轉了一個圈,避開箭矢之後整個人如同箭矢一樣飛射出去。
“砰”
一道壓彎的樹枝彈射出來,樹枝上掛滿了尖銳的鐵刺,林海卯足了勁力,一刀劈飛了樹枝。
就在此事,一個武者從中飛出,直取林海,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之前的箭矢機關只是爲了消耗林海的勁力而已,武者纔是真正的殺機。
“嗖”
可就在武者飛來的時候,林海射出了手,弩,弩箭先衝着那人去了,武者盡力一刀,把弩箭劈開,但之前的先機已經失去了。
“殺”
林海爆喝一聲,狂風刀法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向那人席捲而去,攻勢極爲猛烈,殺手武者拼命的抵擋。
殺手武者也是換血期,林海一時間也拿不下他,暗中的箭手再次射出兩箭,殺手武者迅速的脫離戰團,向遠方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