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遇

一擊殺敗合揚,郭岱也有些驚心,他擡手虛攝,五氣飛刀從秘境外穿過門戶飛回手中,飛刀上已經有幾絲裂痕,分明是被外力強行破壞的。

“好強橫的力量,若是在秘境之外,恐怕就是陣破人傷的下場。”郭岱言道。

宮九素見五氣飛刀的損壞狀況,說道:“世上破陣無非兩條路子,一是合鎖對鑰、解破陣樞,二是用外力強行擊毀。合揚既然擅長法陣之道,當然也有破陣之法。他能夠依借山川之勢佈下連你都未能察覺的法陣,可見其人法陣造詣,甚至已經超越當年的女祖靜虛。”

“對啊,我在靜族寨子中,藉助縱目蠶叢面,至少還能窺見陣圖變化,來到此地之時卻毫無所感,合揚的法陣修爲遠在我預料之上。”郭岱多少有些驚歎,轉而問道:“可這麼說來,他在曜真城中全無護身之力,是被你所布法陣瓦解,難道你的法陣修爲比合揚更高?”

“怎麼?很稀奇嗎?”宮九素問道。

“對,很稀奇。”郭岱直言道:“你自化生之初到現在,也就一年左右,合揚修行少說也有百多年,你精進之速也太可怕了。”

宮九素笑了:“你也不想想,九宮太素圖乃是主人與重玄老祖所匯聚的羅霄宗傳承菁華,有此根基,我自化生之初,便至少有元神大成以上的境界。正如你一年之內進境顯化外相修爲,難道真是僅靠一年間的修行嗎?”

“你這麼說,我還要多謝合揚過去二三十年的教導培養了?”郭岱望着秘境門戶說道。

“若說謝,方纔你可是毫不猶豫地動手了。”宮九素有些疑慮地說道:“可我沒料到,失去法陣護身的合煉妖身,居然脆弱到這種程度。”

“你好歹誇我兩句,不是合揚爐鼎脆弱,是我刀劍鋒芒強勁。”郭岱有些不快地說道:“金弦撫萬塵、瀚海雪闌干、劍光生百丈,加上我自創的含藏雁雲刀,四法合於一擊而出,如今的我不用白虹劍,也能輕鬆擊敗舟半渡那樣的人物。合揚再強,無法陣護身,怎麼可能擋得住這四法合擊?”

“你厲害,行了吧?”宮九素婉約溫語,隨即又提醒道:“可你別忘了,方纔也只是僥倖在曜真城秘境中,合揚尚未窺破我所布法陣之妙。要是在外面再次遇見他,你可沒有這等好運了。”

身處曜真城中的郭岱,因爲有先天化元陣庇護,除他與宮九素外,世上無人能在此間施法攻擊,等同只能用肉身爐鼎格鬥搏殺。如此一來,郭岱在這個秘境中幾乎可以說是天下無敵。可這樣的無敵,也太過狹隘了。

郭岱擔憂道:“我總不可能一輩子呆在曜真城中吧?要是趁我離開之時,合揚又來此地試圖解破法陣,你打算怎麼辦?”

“放心,我已經在秘境法陣中留下禁制,任何試圖解破法陣或動搖秘境之人,必將受到反噬衝擊。解破越深,反噬越強。”宮九素言道。

“禁制?反噬?是我感應不到的那一道法術?”郭岱立刻明白過來。

“不錯。”

郭岱擡頭仰望,看着天穹正中那顆星辰,問道:“那是一道怎樣的法術?”

宮九素似乎是在郭岱面前調皮一笑,不着痕跡地撩撥一下,說道:“秘密。”

也不知郭岱在想什麼,乾脆說道:“那我就不問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宮九素問道。

郭岱收起五氣飛刀,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塊石頭,那是他從瀝鋒會靈材庫中要來的白貝石。

“凝鍊罡煞,順便試着煉製術兵。”郭岱握着白貝石說道。

白貝石是南境海濱之地一種隨處可見的石頭,形如白貝,絕大多數只是尋常石頭。只有經年累月受潮汐漲落沖刷,與日精月華相感應,尚能留在海濱而不損者,方能孕育出幾分靈機,是一種十分平常的靈材。

在南境,白貝石是輔佐佈陣的靈材,甚至稍加修士法力祭煉,能夠有驅蟲妙用,成爲家家戶戶保平安之物,算不得貴重稀奇。

甚至將白貝石本身煉製成法器都很少人做,因爲這種東西所能凝鍊出的物性,實在薄弱得很,也無法祭煉高深妙用。就像一個小茶杯,焉能舀起浩蕩江河?

而凝鍊罡煞,其實就是借天地靈氣,改變物性,如摶泥成器、窯火燒焙。

即便郭岱有關函谷所傳的《罡煞篇》,也不是直接給自己修煉的。因爲《罡煞篇》就是要讓靈根修士爐鼎體魄發生前所未有的轉變,這個過程也是兇險重重。哪怕是凡間燒製瓷器,也有失敗器毀的可能。靈根修士要是不解天地靈氣運轉之妙,貿然凝鍊罡煞,就像將自己置身刀山火海之中,兇險倍增。

白貝石物性細微而平和,借其凝鍊罡煞來推演自身修行,最是恰當不過,這個過程也可用來推演術兵煉製之法,可謂是一舉多得。

只見白貝石緩緩飛起,郭岱按照法訣運轉氣機法力,周圍環境雖然沒看見任何變化,但白貝石本身卻彷彿被無形之火灼燒,漸漸變得白亮熾熱,連同周圍光影都出現扭曲熱氣。

過往方真修士煉製法器,主要是以自身神氣來煉化天材地寶、祭煉妙用禁制,真正藉助罡煞者寥寥。但如今靈根修士本身能自如吸收天地靈氣,本身就像是一處靈樞匯聚而成的秘境,內外氣機接合無礙,凝鍊罡煞會更爲容易。

只不過和日常調息行功不同,凝鍊罡煞必須一氣呵成,就是考驗靈根修士根基功力與心性堅定,稍有中斷,則前功盡棄。這也是爲何凝鍊罡煞必須要有《丹樞篇》的基礎,否則靈根修士很難有如此深厚功力定性。

好在這些事都難不住郭岱,他引動秘境罡煞,白貝石物性漸漸發生轉變,原本需要長久煉化之功,竟是在轉眼間被秘境罡煞淬鍊地晶瑩剔透、耀眼生輝。

郭岱一揮手,散去白貝石內外熾熱,將其收入手中端詳一番。如今的白貝石恐怕都不能叫做白貝石了,經過郭岱這麼一番祭煉,石頭內外晶瑩剔透,宛如無色琉璃,卻又可以折射出七彩光華。

“如果說這是術兵,也未免誇張了些。”宮九素說道:“這塊石頭本身確實沒有你祭煉的任何妙用,但受罡煞淬鍊,已經不再是過去的白貝石,而是擁有折光幻變的特殊物性。”

郭岱說道:“物性變化,並不完全是我的法力,也受秘境罡煞所影響。曜真城秘境安穩不失,淬鍊出的術兵也帶有秘境堅穩特性。至於石頭透光,只是罡煞火候罷了,非是人人能似我這般驅用秘境罡煞。”

如果是其他修士煉製術兵,當然不是轉眼間成事,也不可能像郭岱一樣,找到一處秘境來閉關。術兵其實就是爲了方便靈根修士集中匯聚天地靈氣,用長久時日來溫養淬鍊,相當於一件伴隨自己修爲提升而不斷增長威能的器物。

術兵既有此名,從一開始便是爲戰鬥而設,一件與靈根修士氣機相通互感的術兵,就是用來增強修士法術、引導靈氣運轉的器物,沒有額外的妙用,只看靈根修士自己的能力。

煉製術兵的過程,其實就是凝鍊罡煞,只不過靈根修士自己修煉《罡煞篇》,不可能像慢慢溫養術兵那般,必須一口氣凝鍊功成。無論是根基不足、還是定力散失,凝鍊罡煞不成還是其次,很有可能留下隱患與缺陷。

而這也是無法迴避的,哪怕是正法修行重重次第,也非人人能夠堪破證悟,靈根修法已經足夠寬鬆,有這麼一些缺陷也難免。若想規避,那便自行用功,迴歸正法修行,求證元神大成。

至於郭岱自己,凝鍊罡煞倒是次要了。靈根修士凝鍊罡煞,主要是爲了徹底轉變爐鼎體魄,改變靈根屬氣不足,也是一種求證長生的路子。郭岱因爲是混元金身,凝鍊罡煞的過程,其實早在獲得混元金身之初便已完成,如今回首才恍然大悟。

這也並非是說,其他靈根修士未來都能擁有混元金身,但至少是一條可以求證的路子。

“過了這麼久,合揚也沒有再來。”郭岱說道:“莫非是真的怕了?”

合揚剛剛纔來過曜真城秘境,按說郭岱沒理由就此安心凝鍊罡煞,可他還是選擇留在秘境中逗留不出,唯恐就是合揚還有什麼後手留在秘境之外。郭岱還爲此大開秘境門戶,沒有另外再佈下法陣,合揚卻還是沒有出現。

“我猜測,合揚是被你剛纔那一擊所震懾住了。”宮九素說道。

郭岱問道:“以合揚的修爲也會被我的法術所嚇到?”

“你的精進肯定在他預料之上,其次是曜真城秘境變化出乎預料,若無必要肯定不會輕易再犯。”宮九素說道:“而且我覺得合揚還是有幾分貪生怕死。”

“我覺得以合揚的境界,理應堪破這點心性了。”郭岱言道。

“他若真的堪破,何必修煉《蛻化解形》?自他踏出這一步伊始,心性修行便已開始退失。”宮九素判斷道。

郭岱說道:“那好吧,我在秘境門戶留下一道法術,若再有人闖入此地,我會有所感應。如果合揚要再度犯險,說不定你留下的禁制法術便會奏效……我倒是不希望他這麼輕易就死。”

“他若珍惜性命,反倒會站在你這一方。”宮九素說道。

……

離開曜真城秘境後,郭岱便再度隱去身形,一路上並未受到任何阻攔,也沒發現合揚的跟蹤或窺探。而回到廣元隘谷後,郭岱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如今以他在南境的名望,光明正大現身,反而讓宵小之輩不敢貿然動手。

郭岱一回到濟幼坊,跟費尤等人交談幾句,有一名修士前來通報:“岱尊,有人求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濟幼坊的人都稱呼郭岱爲“岱尊”。有趣的是,當初身爲虛靈分體的郭岱,其代號也是岱尊。

“天天都有人想見我,這次又是什麼人?”郭岱問道。

那位修士神情有些古怪,支吾道:“是、是一名小姑娘,叫桂青子,說是岱尊的舊識。”

“叫她過來。”郭岱暗自一驚,江都之前的事情他已經瞭解,青丘山不爲外人所知,但經此一役恐是凶多吉少。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撞見桂青子。

當桂青子被帶到後,她一看見衆人圍簇的郭岱,雙眼淚水不住涌出,然後朝着郭岱飛奔過去,啼哭道:“郭公子!我總算找到你了!”

好一段日子不見,桂青子模樣並未大變,只是揹着一個大包袱,略顯疲乏、兩眼通紅,撲進郭岱懷裡低聲啜泣。

要知道郭岱周圍這一羣可不止尋常方真修士,還包括南境諸國的派遣而來的公卿貴人,看見桂青子這幅模樣,還以爲郭岱與她有什麼舊情。

“呃……這個,諸位先回去,費執事你去安排一下。”郭岱將衆人先行勸走,單獨與桂青子相處,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青丘山呢?”

“青丘山……烈山姐姐、還有其他哥哥姐姐,他們都被大壞蛋抓走了。”桂青子止不住淚水,講述起當初經過。

郭岱一聽便已明白,前去青丘山擄走烈山明瓊與衆妖修者,必定就是合揚。當時烈山明瓊奮力將桂青子送走,讓她去向玉鴻公主傳訊,並且讓桂青子遠離江都避禍。

桂青子自然照做,自己一路跑回最早棲身的華崗會,過了好一陣才聽說江都一役的事情,擔驚受怕又不敢回江都。後來聽說郭岱在廣元隘谷設立濟幼坊,救治失魂嬰兒,桂青子這纔來到此地,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郭岱。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郭岱撫慰着桂青子說道:“可你爲什麼是來濟幼坊?江都現在應該已經安定下來了。”

桂青子擦了擦淚水,說道:“江都和東境戒備得厲害,我擔心被看出原身,據說太玄宮的修士在搜捕妖邪,我不敢過去。想來想去,只能投奔郭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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