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行遇

玉鴻公主聽完郭岱的講述,似乎心有所思,她打算前去覲見父皇,就不與郭岱一同出宮了,她安排侍人送郭岱離開,有什麼消息會另外派人傳訊。

原本玉鴻公主還想交給郭岱一面通明鑑,好方便二人私下聯絡,但自從郭岱知曉虛靈能夠窺知通明鑑中的往來傳訊,便再也不相信任何傳訊法器了,讓玉鴻公主派人去請郭岱,有什麼話兩人私底下說。

離開皇宮禁城之後,郭岱原本打算自行迴轉宅邸,但在一路上都感應到有人在跟蹤自己。

與虛靈佈下的眼線如網羅罩住整座江都城、幾無破綻不同,這種跟蹤窺探實在顯得太拙劣了些。別說是跟蹤郭岱這樣的高人,哪怕是稍有修爲之人,都能輕易覺察到身後目光,簡直說得上放肆了。

但郭岱忽然也明白過來,如今江都能夠認出自己的人,料想不會這麼愚昧地派出人手跟蹤自己。這種做法的真正用意不是爲了跟蹤,恰恰是爲了提醒郭岱。

結果確實真如郭岱預料,郭岱不過信步由心,無所謂去哪個方向,卻總是在某個關鍵路口感應到窺察目光,半是迫使、半是抗拒,將郭岱往某個預定方向逼去。

“手段不差,更難得不露痕跡。”郭岱心中暗道,對方與其說是跟蹤,不如說是爲郭岱引路,只不過沒有真正現身對談。

不過令郭岱更爲驚奇的是,對方人手似乎極爲充足,爲了不讓郭岱直接回轉宅邸,同時引向目的地,這幾乎要在小半個江都城區每一處道路佈置下人手,而且超過大半都是有修爲的方真修士。

能夠有這麼充足完備、且作風穩重無有破綻的人手,郭岱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虛靈要跟自己捉迷藏。

郭岱也不是全然在路上行走,偶爾他也會停下腳步,路過集市上左瞧瞧右看看,江都一役雖然慘烈,傷亡者甚多,但事後恢復生機也非常快。當他來到南城新建的坊市中,此地繁華熱鬧,完全看不出是劫後重生之地。

讓郭岱比較好奇的是新建樓宇所用的材質,郭岱能夠感應到,這些樓宇大體是由磚石砌成,內外用泥水灰漿粘合。要知道磚瓦可不是隨地就有,也需要適合土料經過燒製,貧苦人家是絕對用不起磚砌房屋的,更別說用於粘合磚石的灰漿。

就算江都南城幾乎是重新修築,要用這麼多磚石灰漿,朝廷得花多少人力物力?恐怕將北城所有高官公卿宅邸所用磚石灰漿,都比不過新建南城的十分之一,因爲這些新建樓宇每一幢都有四五層樓高,耗費材料自然比低矮宅院要多。

“哪來的錢啊?而且建這麼高,也不怕僭越犯制嗎?”郭岱摸着牆壁低聲自言自語道。

“這位小哥,在這看什麼呢?”一旁有位擺着地攤賣柿餅的老頭子問道。

“老人家,我打聽些事。”郭岱指着柿餅說道:“順便給我弄兩斤柿餅。”

老頭子聞言連忙給郭岱包了兩斤柿餅,笑呵呵地說道:“小哥想打聽什麼?別看老頭子我年紀大,左鄰右舍的事情我可都清楚。”

郭岱直接給了一枚碎銀,說道:“不用找了……可我聽說這南城不是重新建起的嗎?以前南城百姓幾乎都遭難了。”

老頭子嘆了一口氣,捧着碎銀原本還想說謝,被郭岱這一句說得神情低落:“小哥是從外地來的吧?”

“不錯,從南方來。”郭岱說道。

老頭子說道:“江都大戰之前,老頭子我在江北鄉野種樹,兒子兒媳一家人在江都城給人做工。原本一家人和樂融融,還打算過年回家來探望我,誰料想不知哪裡來的妖魔鬼怪,招來大水,將半座江都城淹了,好多人就此連屍骨都沒了。”

“大水?”郭岱是聽說過江都城曾被潮水圍困,但真正摧滅南城其實是冥煞之威。不過別說平民百姓,恐怕大多數方真修士都無法理解冥煞那種恐怖力量,移山傾海、摧滅城池不費吹灰之力,所以朝廷對外解釋是妖邪引來大水灌城也不奇怪,反正當時南城沒有幾個見證的活口了。

見老頭子垂頭喪氣道:“朝廷派衙役來通報的時候,我都嚇得走不動道了。後來說是爲了安撫我們這些死了親朋的人,朝廷重建了江都南城,准許我們搬入。像老頭子我這樣的,都不用顧忌起居,每月初一十五都有糧鹽可領。

就是能勉強餬口,要是想吃得好些,老頭子還是要自己找活幹的。我比不過年輕人,只能幫老家鄉親賣些果子柿餅,補貼一下家用,反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朝廷每月還送糧食?”這點可是郭岱沒想到的。

老頭子笑容出露出一絲狡黠:“也就是我這種,腿腳好的、能幹活,都被朝廷叫去幹活了。不過我聽說去幹活的,吃得還更好一些,但幹得是真累,官老爺還把這叫、叫做……”

“以工代賑?”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頭,還是小哥見識廣。”老頭子朝郭岱豎起大拇指。

郭岱敲了敲樓牆,問道:“老人家,這樓房是誰讓建的?都是朝廷出錢出人嗎?”

老頭子說道:“這個呀,江都遭難之後,南城一片廢墟,還是霍仙長出錢糧,除了他麾下的兵丁,還請了好多民夫。而且都跟左近鄉野百姓約定,只要來幫忙重修南城,都可以搬進來住。所以沒多久功夫,南城的樓房就都建好了……這裡面可沒少仙長們出力,聽說這些房子還有符咒,什麼鬼怪都不能近。老頭子我住了這段日子,吃飯睡覺都很安心。”

霍天成派遣兵丁幫助重建,郭岱不覺得稀奇,但這位霍道師哪來的這麼多錢糧民夫?總不可能從前線抽調吧?霍天成不像是這種爲了個人名譽、以私廢公的人。而且這還是解釋不了哪來的這麼多磚石灰漿,這些東西可不是光靠花大錢就能弄到的。

“原來如此。”郭岱轉而又問道:“可江都經歷過這一場劫難,老人家還要住在這裡嗎?我聽說近來南天仙師來到江都,還險些與霍道師爭鬥起來。萬一再起禍事,江都恐怕不宜人居。”

“唉,這些大人物打打殺殺,又哪裡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能管得了的?”老頭子嘆氣說道:“再說了,老頭子我孤苦一人,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死在哪裡都無所謂了。不過嘛,嘿嘿,不瞞小哥,咱們這南城的老百姓可都是將霍仙長看成救苦救難的活神仙,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神位牌牌,香火不絕呢。”

郭岱臉上帶着古怪笑容,說道:“可是……霍仙長似乎也解決不了失魂瘟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這失魂瘟本來就是那什麼南天仙師折騰出來的,好趁機作亂。老頭子我早就見識過這些江湖術士坑蒙拐騙了,小哥可不要被他忽悠了。”老頭子提醒道。

“哈、哈哈!”郭岱乾笑了幾聲,也再問下去,這位老頭子估計也不知道太多了,郭岱道一聲謝,拎着半包柿餅繼續閒逛。

來到南城之後,郭岱感應到的窺視目光更加多了,但暗中窺視的人大多是沒有修爲的普通人。而且郭岱也感應到這些人目光中並無敵意與猜疑,應該只是奉命行事,說不定還不瞭解郭岱的真實身份。

經過與那賣柿餅的老頭子一談,郭岱隱約猜到這夥跟蹤自己之人的身份了。當他來到一間小酒肆外,一名小二上前半擋着去路說道:“這位客官,要不要來小店坐坐?眼看天就要黑了,小店今天燉了上好的蹄髈,溫上一壺酒最適合了。”

郭岱如今穿着的這身靛藍劍袍,可是桂青子從江都城著名織繡鋪雲華坊中挑選的,雲紋隱現、華貴內斂,但稍有眼力的人就可以看出郭岱絕對是有錢人家,這位酒肆小二擋路招攬客人也就不稀奇了。

郭岱展開元神感應四周,發現周圍一圈都有跟蹤者居於暗處,唯獨這間小酒肆空空如也,好像是一個天然的漏洞,就是要讓郭岱進入其中。

“好啊,我正好要等一位朋友。”郭岱說道:“先上一些涼菜,溫兩壺酒。等我朋友到了再上熱菜。”

“行嘞!客官裡面請!”

這間小酒肆地處巷道內中,相對外界比較荒僻,也沒有其他客人。小二將郭岱迎入後邊的雅間,郭岱進入後方覺別有洞天。

這酒肆的後方正好對着一片湖塘,湖塘周圍一圈用迴廊圍住,整家酒肆也只有這雅間能看見湖塘。

湖塘大致成圓形,沒有水流出入,卻不是一潭死水,郭岱能夠感應到湖底另有水脈涌出,偶爾能在湖面上看見涌起的泉流和氣泡。湖塘中心有三尊形態曲折奇異的假山石,成品字形排布。

郭岱左右望去,發現這湖塘周圍佈置十分奇妙,因爲周圍一圈樓宇,都是整齊背對着湖塘,形成四四方方的封閉格局,只留下酒肆雅間一處缺口。而環繞湖塘的迴廊是八角形,也正好是在雅間位置留下一個缺口。

“這是……法陣?”郭岱細細感應,察覺到湖塘內外形成某種玄妙層級。

宮九素言道:“不錯,這個法陣外設地方、內置天圓,倒轉乾坤、合以八卦,蓄藏風雲水汽,又留一線生機,保證生養之功源源不絕。佈陣之人手法甚是高明,這家酒肆也不同尋常。”

“看得出來。”郭岱坐在臨湖長椅上,笑道:“說人人到。”

這時另有一人從酒肆外走來,與外面的小二交談幾句,然後徑直來到郭岱所處的雅間,反身關上門,然後向郭岱拱手道:“羅霄宗雲笈長老函英,爲與南天仙師一晤,不得已曲折行事,冒昧了。”

“你叫函英?還是雲笈一脈的長老?”郭岱聽見來者自報名號,有些吃驚。要知道羅霄宗五大法脈,執掌法脈的長老在羅霄宗的地位僅次於掌門。而函英這個名字,難免讓郭岱想起關函谷。

函英身穿米色文士服,頭戴方巾,手裡拿着一卷書籍,十足就是尋常文人。而他的相貌平平,完全就是路上看見轉眼便會忘卻那種。

“若非必要,在下不願意報長老之位。”函英說道:“畢竟在下實在是太年輕了。”

郭岱轉身正對着他,說道:“年紀倒是次要,能夠這樣安排人手,不露痕跡地引我來此地,甚至用法陣之力摒絕感應方位的法力。我記得我沒跟逸弦君提起過這個玩意兒。”

說這話時,郭岱擡起手臂晃了晃虛靈給他的腕帶。

函英說道:“在下只是猜測,料事從寬罷了。而且南天仙師想必也不願別人知曉這次會面。”

郭岱笑了笑,對此不置可否,說道:“不用叫我南天仙師,這名頭不好聽。”

“哦?那……”函英問道:“聽說南天仙師與羅霄宗有緣,不知師從何人?”

郭岱想了想,說道:“靖治法脈,範青。”

“那我便該叫你師叔了。”函英說道。

“你們雲笈法脈函字輩的輩分那麼低嗎?我看你言行氣度,入門修行應該有年頭。”郭岱問道:“而且我只是說了一個名字,你立刻就知道輩分之別了?”

函英用書卷敲了敲腦袋,說道:“宗門譜系錄與生死簿不太方便帶出來,所以師侄我稍微花了點功夫,將本門兩千餘年所有門人都記下來了。範青師叔祖就曾在生死簿留下記名血元……至於輩分之別,我想師叔應該知曉,本門法脈傳承複雜繁瑣,又有些陳年積冗,難免會如此。”

“兩千多年所有門人的名字你都記下來了?”郭岱不禁驚歎,方真修士元神心念遠勝於凡俗,記憶自然也深廣得多。但是能將羅霄宗這一大派傳承門人譜系全部記下來,恐怕就不是靠讀書那樣死記硬背,而是某種玄妙神通了。

“對啊,所以我這次出門也是冒險前來。”函英說道:“而我聽逸弦君提起過,師叔是想打聽本門一名叫做關函谷的弟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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