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邪光威勢驚人,足可開山裂谷、夷平百丈,照得山間谷地盡是邪氛四溢。
正當邪光即將轟擊至造化爐時,高塔周圍赫見八角垂芒,巨大法陣壁障罩住整座造化爐。幽綠邪光在這法陣壁障之前,就像一滴墨水,引起些許漣漪,旋即消散無跡。
“哼!原來還有厲害人物。”使者首領冷冷說道:“可惜這點力量,無法阻止忌天大神降臨的腳步。你們將造化爐圍住,佈下五禮讚神陣,我倒是要看看能這個造化爐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十幾名大神使者走到造化爐下圍成一圈,然後各自捧起聖典,發出晦澀玄奧的誦經聲。漸漸在法陣壁障外,升起一團聖邪交雜的詭秘之力,不斷衝擊八角垂芒,法陣壁障好似大雨瓢潑一般,泛起無數漣漪。
使者首領十分滿意地看着這一幕場景,在他身後走來幾名華崗會的匠人,他們神色恭敬中帶着幾絲畏懼,揣着手問道:“歡迎神使大人,這……不知道大人可否滿意?”
大神使者也是遮頭遮面、難窺容貌,他只低沉笑道:“你們這次做得不錯,此番功勞我記住了。待得大神降臨,我自會安排你們皈依儀式,讓你們獲得大神恩賜。”
那幾位匠人面面相覷,說道:“神使大人,不瞞您說,我們這次投靠,可是徹底與華崗會撕破臉皮了。如果恩賜能儘快降下,那其豈不是能更好地效力忌天大神嗎?”
“叛徒!你們竟然投靠大風軍!”遠處房屋倒塌破碎的營寨中,一名守衛撐着長槍,身上帶傷地叫罵道。他顯然不清楚這些忌天大神使者的來歷,只當做是大風軍中的方真修士。
反叛的匠人們害怕地躲到使者首領身後,急忙說道:“神使大人!華崗會雖然人數不如大風軍,可他們的生意門路遍及南境,以後我們恐怕很難在南境立足了。要是沒有神力恩賜,我們就只能逃命了!”
這位神使大人好像很欣賞這幾位匠人驚慌的模樣,露出的雙眼中也帶着一絲猙獰的快意,然後擡手虛攝,那名負傷守衛直接被隔空抓來,好像有一隻無形大手鉗住他的身體,將他擠壓得慘叫連連。
徹底將負傷守衛擠得筋骨盡碎,神使大人揮手就將他扔到幾位匠人跟前,然後扔出一把精雕細琢的金柄彎刀,說道:“一人砍他一刀,這便算是皈依我忌天大神座下的血贊禮了。你們可要記住,大神不喜歡推三阻四的懦夫!”
這幾名匠人撿起金柄彎刀,看着發出微微呻吟聲的守衛,他們也只得閉起眼睛各自砍了一刀,鮮血濺到每個人身上。直到最後彎刀鏗然墜地,這幾名匠人也嚇得渾身冷汗,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了。
神使大人冷笑着將金柄彎刀撿起,然後對幾名匠人說道:“好,很好。你們已經通過忌天大神的血贊禮,現在——便是你們奉獻的時候了。”
言罷,金柄彎刀上升起一股強烈怨念,在半懸空化作方纔那名負傷守衛的模樣,隨着神使大人彎刀揮落,守衛怨魂朝着幾名匠人撲去。
轉眼間,這些反叛匠人個個被吸成乾屍,他們的魂魄也被抽離肉身,與那守衛怨魂糾纏一同,在彎刀中不斷你死活我地撕咬着彼此。
“啊——”神使大人將糾纏怨魂收回彎刀之中,發出一陣痛快的呻吟,彷彿自身力量再度壯大。
正當神使大人享受回味間,一道星輝劍芒倏然射至。神使大人身形未動,一股龐然邪氛好似龍捲旋身,將星輝劍芒盡數擋下。
“哦?此地還有這等人物?”神使大人瞪了那幾具匠人屍體道:“未曾探明這個情況,你們也死得不冤了。”
“你們是什麼人?”楚玉鴻與桂青子目睹方纔一幕,皆是心生警惕,連忙上前攔住這位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來回觀瞧二人,說道:“一名不肯表露真實的僞裝者,還有一名化作人形的異類。你們不應該存活在忌天大神即將降臨的大地!”
“小心!”楚玉鴻託着三垣泰定,護着身後桂青子,手一揮,足下法陣頓現,方圓數丈出現一片鴻蒙星河。
其餘使者都在造化爐邊結陣,只有神使大人獨自面對楚玉鴻和桂青子。他緩緩擡手,金柄彎刀先是綻放出一片恢弘神聖的光芒,朝着楚玉鴻照射而去。
神光兇猛,好似烈日炎流從天而降。楚玉鴻心神一震,鴻蒙星陣閃滅不定,身形連連退了好幾步。
“楚公子!”桂青子擔心地驚呼一聲,然後上前高舉祭陽令,懵懵懂懂地揮舞起來,一輪柔和光暈沛然而發,由內而外浸滿鴻蒙星陣。
楚玉鴻得此助力,心神立刻平復安穩,朝着桂青子讚許地點頭,然後捻指施法。指間聚集點點星輝,驟生寒意,揚手衝出鴻蒙星陣,射向神使大人。
這門法術是楚玉鴻從寒星長老那裡學來,太寒星輝若是擊中活物,能夠直接將一頭牛凍成冰雕。這可惜楚玉鴻不似寒星長老那般玄功根基特異,但這一手也足夠在晚輩修士間堪稱翹楚了。
神使大人也察覺這道法術暗含殺機,彎刀烈光一收,渾身邪氛暴漲,好似憑空出現數十道虛幻人影,擋下太寒星輝。一路上破冰聲脆響連連,終至在神使大人身前數尺外停下,煙消雲散。
“有點能耐,但還遠遠不夠!”神使大人以刀杵地,邪氛大張,無數怨魂匯聚成一片鬼蜮圖景,好似森羅鬼殿一般,要將僅存的光明吞沒。
楚玉鴻見此情景,不禁臉色微變,心中暗道:“方纔此人舉刀所發,分明是純正的聖華光耀之術,怎麼轉眼間又變成此等驅使怨魂的邪術了?如此聖邪針鋒相對,究竟是怎樣修煉的?大風軍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物!”
只見神使大人周身怨魂,個個都在糾纏掙扎、彼此撕咬,從而滋生出無休止的強烈怨念。使得鬼蜮圖景中“生長”出許多荊棘一般的巨型鬼爪,朝着楚玉鴻揮擊而來。
鬼爪威力驚人,一擊就在鴻蒙星陣中撕開數道缺口,磅礴無邊的怨念透入陣中,使得楚玉鴻六識昏沉,耳邊盡是陰森鬼唱。
“走開!快走開!”桂青子揮舞着祭陽令,陽和光暈所過之處,飄忽不定的怨魂紛紛退卻,這才讓楚玉鴻稍稍放鬆。
楚玉鴻伸手取出衣襟低下的那枚劍印玉佩,凝神施法間,絲絲劍意散出,驅散擾神怨念,鴻蒙星陣的缺口也重新彌合。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此人實力遠在我之上,更有詭異陰森的邪法傍身,而且那幫怪人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如果是他在,會怎麼做?”楚玉鴻忽然發現,自己應敵鬥法的經驗實在少得可憐,雖說修爲法力在同輩間算得上高超,但那與殺伐技藝並不等同。
楚玉鴻看了看一旁認真爲自己護持的桂青子,小臉蛋毫無懼色,不免自嘲想道:“難怪母后總說我嬌生慣養,真遇着什麼難處,一點辦法也沒有。桂青子的這柄祭陽令能夠逼退怨魂,難道是那關函谷早就預見眼下狀況?可是桂青子自己也未必能擊退這夥怪人啊……”
念頭及此,楚玉鴻看着手中三垣泰定,忽然明白過來,朝桂青子說道:“我有辦法了,你繼續御器施法,我來協助你。”
桂青子堅定地點頭應承,楚玉鴻閉眼施法,鴻蒙星陣竟然浮現以往未曾有過的變化,飛旋不止的星輝耀目非常,竟是一瞬間朝着神使大人盡數而去。
“想要玉石俱焚?沒那麼容易!”神使大人獰笑揮手,鬼爪合攏護住自己全身上下,將飛射星輝全數擋住,陣陣衝擊炸得周圍地面下陷數尺,石頭被碾成細砂。
“嗯?不對!”神使大人正要反擊,卻覺得鬼爪頓時受制,擡頭觀望間,大片陽和光暈罩住自己,使得鬼蜮圖景不斷消融,鬼爪失卻大量怨念支撐,寸寸瓦解。
神使大人只覺得體內氣機一滯,不由自主地跪倒,充滿恨意地目光直視眼前兩人。
楚玉鴻此刻站在桂青子身後,三垣泰定聚引天地靈氣,化入桂青子法術之中,引導她施展出更爲強大的力量,瞬間反制那名神使大人。
“看來我還算幸運。”楚玉鴻不敢分心,專注施法化轉靈氣。
之前楚玉鴻見神使大人身負聖邪雙力,本就驚疑。按說這兩股力量天生不容,絕無可能輕易發揮自如。而且神使大人從來不會同時運轉聖邪雙力,而且對邪氛怨念的掌握,顯然比聖華光耀更加深入。
所以楚玉鴻猜測,神使大人的聖邪之力有如兩條支柱,缺一則雙力失衡。璇璣門道法重視觀星望鬥、調攝內景,法術本身並不刻意追求聖邪之別,而是講究道門的陰陽之學、日月晦明變化。屬氣變化上無法剋制神使大人的邪氛怨念,硬拼法力又未必是對手,處境艱難。
而桂青子手中的祭陽令,本身顯然不是注重殺伐威力的法器,但御器施法能夠釋放出清正陽和之氣,能夠驅散外邪、清心靜氣。如果桂青子法力足夠強大,或許能夠成爲反制神使大人的關鍵。
楚玉鴻手中的三垣泰定,曾經是璇璣門掌門意風亭年輕時的隨身法器,利用它可以增益璇璣門一切法術。三垣泰定本身甚至是璇璣門諸般法陣的縮影,御器之時幾乎一念間便可佈下法陣,可謂是攻守兼備。
桂青子是妖修,吞吐天地靈氣滋養自身,所以她御器施法,只要靈氣充沛,便幾乎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只要妖修自身心念定力能夠維持下去。
楚玉鴻正是明白這前前後後諸般因素,立刻捨棄以自身法力與神使大人硬拼。而是利用三垣泰定聚引天地靈氣,輔助桂青子不斷髮揮祭陽令的祛邪妙用。
如此一來,神使大人身中邪力不可避免地被擾亂。邪力受擾,與聖力的平衡立刻潰散,聖邪雙力在體內衝擊,導致氣機亂行,幾乎要讓神使大人經脈盡斷。
那邊圍着造化爐佈下五禮讚神陣的一幫大神使者也停下了誦經跪拜,紛紛望向這邊鬥法。神使大人跪地怒吼:“繼續!我能應付!”
楚玉鴻額頭冒汗,他施法御器、佈陣聚靈,是極耗法力與精神的,整個過程不能受到驚擾。眼下光是輔助桂青子施法,已經是他的極限,沒想到這個神使大人肉身這麼強韌,受到聖邪雙力強烈衝擊,居然還沒當場爆體而亡。
耳聽得神使大人連連咳嗽,幾乎是要將腑臟都咳出來的慘狀,楚玉鴻心中稍微放心些許。這時則聽對方頑強撐持着說道:“你以爲這樣……就能打敗我了?凡人,你終究還是太愚昧了!”
神使大人憑藉着最後一絲氣力站起身來,仰頭大喝道:“忌天大神,我願將這兩名褻瀆者作爲祭品,懇求賜下神恩!”
天空中轟隆雷震,神使大人周身無端氣機激揚,聖邪雙力的失衡狀況,居然硬生生被扭轉過來,重傷之軀竟是眨眼間完好如初!
“哈哈哈哈——”神使大人只覺得全身上下精力充沛,狂笑道:“神恩!這是無上神恩!我感覺到我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看來忌天大神非常滿意你們這兩個祭品!納命來吧!”
神使大人面對陽和之氣籠罩,沒再施展邪氛怨念的法術,一擡手,陽炎烈光呼嘯而出!
楚玉鴻大驚失色,旋身護住桂青子,極催玄功、星輝護身,將陽炎烈光全盤接下。
“噗——”楚玉鴻口吐鮮血,瞬間法力消散、羅盤墜地。
桂青子臉上沾了幾滴鮮血,她一見楚玉鴻重傷模樣,眼中淚水打轉,嗚咽道:“楚公子,您沒事吧?”
楚玉鴻只覺得背脊劇痛、炎流灼心,無力地跪倒在桂青子懷中,口齒間盡是硃紅之色,說道:“對、對不起,你快跑……”
桂青子連連搖頭,說道:“楚公子不走,我也不走。楚公子您醒醒,千萬不要閉起眼睛!我立刻爲您療傷……”
神使大人看着自己發出陽炎烈光的手掌,還沉浸在神恩所賜的力量中,神智半陷癲狂之中:“祭品!絕佳的祭品!我要你們慢慢體會死亡的滋味——”
話聲落,陽炎烈光再度匯聚手心,較之方纔更爲耀眼刺目,彷彿太陽落在地面,照得周圍一片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