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與郭岱聯手？”合揚滿臉不可置信，直視着面前霍天成，手中真龍髓此刻只餘一團朦朦朧朧的白光，縱使被霍天成一劍穿心，依舊不肯放手。
霍天成沒有多說廢話，揮刀砍斷合揚捧珠之手，然後隔空施法攝住真龍髓。
但當霍天成收走真龍髓後，卻察覺一絲異狀，面前合揚驚愕之色變爲陰謀得逞的笑意，說道：“合煉妖身無元身分身之別，你猜錯了。”
這話一出，霍天成欲抽劍離身卻不得，身形一震，發現連挪移穿行之法都被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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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還想施展挪移穿行？太託大了吧！”眼前合揚的身軀漸漸虛化，顯現出無數陣圖，將霍天成死死困鎖其中。
霍天成身形雖不得動彈，但法力未受限制。當他正欲施法破陣脫困之際，一旁被他隔空攝拿住的真龍髓大放光毫，足可將轟平百丈峰巒之威，就在霍天成眼前爆發！
半空中法力激盪，巨大光芒將滾滾黑雲逼開碾碎，合揚從地底岩基現身，面露冷笑，暗道：“不差，可惜還欠缺幾分謀略。”
不多停留，合揚利用周圍動盪法力與氣機爲掩護，隱去身形一路向外飛馳。正如霍天成所言，即便合揚自己可以捨棄此間軀體，隨意移轉形神離開，但真龍髓並不能隨之一同移轉，必須自己攜帶離開。
合揚非常清楚，就單憑自己一人，是絕無可能勝過郭岱與霍天成聯手的。現在唯一的困惑就是，郭岱與霍天成居然能夠聯手，難道他們可以如此輕易放下彼此過往的糾纏怨懟了嗎？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只要脫出這片海域，不還是天高任鳥飛？合揚雖然沒有真正預料到郭岱與霍天成的聯手，可此前他便早早推演出各種最壞的結果，逃離路線都做足準備，要是郭岱與霍天成敢追，自己仍然有辦法回擊。
“有這麼輕易嗎？”郭岱一句朗喝，卻非是從後方傳來，而是從四面八方，好似有千萬個郭岱，佈滿天際雲端。逼喝之聲化作千濤萬浪，無數漣漪波紋相互衝擊，不讓合揚有一絲藏身之地，將本已下陷崩亂的岩基再度引動爆發。
“法陣？”合揚竭力運轉護身法陣，藏身噴薄地火之中，暗自窺探外界。驚覺每一處傳出郭岱喝聲的方位，都是一處陣樞，而且這些位置都是郭岱先前挪移穿行現身方位。
郭岱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語氣中帶着一絲譏弄：“如何？我與霍天成聯手，以十二萬九千六百處穿行門洞爲樞，佈下的這法陣，可入你杜師兄之眼界？”
這下輪到合揚吃驚，郭岱與霍天成聯手不止，方纔二人不斷施展挪移穿行，他們每一次現身留下的穿行門洞，都變成一片廣大法陣的陣樞。
如此佈陣手法，連合揚都是頭回見識到。以他的法陣造詣，轉念間就推演出其中高深之處，也很快明白此陣的破綻——不可久續。
以穿行門洞爲陣樞佈陣，着實是極高明的佈陣手法，而且在鬥法過程中猶能如此施展，行雲流水間不着痕跡。但要佈下如此法陣，他們二人每次挪移穿行之後，都必須維持先前留下的穿行門洞，否則陣樞有失，如此規模的法陣定會出現巨大缺口。
而此刻郭岱與霍天成兩人，必定是同時各自維持着六萬多個陣樞，這要何等高深的法力與元神定力？如此就不難理解，爲何他們二人無上修爲，居然還是用尋常刀劍對戰，因爲如此法陣，根本容不得他們有所分心！
“你是不是在想，我們無法維持這個法陣太久？”郭岱好似看穿合揚的思慮，四方傳聲。其中伴隨而至的法力與感應，窺探着每一滴水、每一塊砂石、每一縷氣機，致使合揚不得不來回遊移躲閃，以免被發現形跡。
但如此躲閃不是辦法，被傳聲法力掃過之處，一切俱化爲齏粉，合揚若是抵抗，立刻就會被郭岱發現。而郭岱的傳聲法力，分明就是要將合揚的藏身地越逼越小，以待最後一擊。
合揚心中又氣又笑，氣的是沒想到郭岱與霍天成竟能將自己逼至如此窘迫的情形，笑的是這種鬥戰心機，何嘗不是自己言傳身教？
雖說當年兩人在自己身邊受教時日都不長，可各自以小見大，從同一根基處修證開來，到如今又有歸於一處的成就境界，真是妙不可言的緣法！
眼見藏身地域越來越狹窄，合揚自知再無躲避可能，施了個法術將真龍髓拍入胸膛之中，然後一揚手，陣圖開闔，擋下郭岱四面八方的傳聲法力。
“怎麼？終於敢現身了？”這一次喝聲不再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伴隨金弦之聲，郭岱劈出百丈方圓的清明之地，擡腳頓足，令大片地火熄滅，緩緩來到合揚面前。
“我們有段日子沒見了吧？”合揚撣走身上煙塵，不失風度地說道：“上一回在曜真城秘境中驚鴻一瞥，你卻十分不客氣。”
“那時候你驚擾我修行，怎怪得了我出手？”郭岱說道：“以後你要獨佔秘境，最好留下碑銘，不要偷偷摸摸佈置法陣。沒名沒牌，誰知道秘境歸誰的？”
合揚笑了笑，說道：“好，我下次一定記得……”
話甫落，合揚忽然面色一驚，帶着殺意望向別處。
“比如說你藏匿青丘山妖修的地方。”郭岱沒有趁人之危，一臉清閒地摩挲着手指，說道：“以你的性情，必然會在藏身秘境留下蛻化分體，但無論是修爲還是法力，必然是不如你眼下這個。”
合揚面沉似水地看向郭岱，問道：“是你的人？”
“沒那麼誇張，偶然認識的高人，託他幫個忙。”郭岱笑了笑，說道：“但我現在也不用瞞你，羅霄宗已經找上虎廟街，這件事就算沒有我，也照樣有人去做。”
合揚之所以忽然受驚，必然是因爲寅成公突襲了合揚藏匿青丘山妖修的秘境。
根據夜刃先前的傳話，寅成公此前已經找到藏匿妖修的秘境，但爲了不打草驚蛇，並沒有即刻動手，具體時機則是看郭岱表現。
而還有什麼時機比眼下更好？郭岱猜測，先前在外圍觀戰的高人中，應該就有虎廟街的修士。對方一發現郭岱與合揚鬥法，便傳訊寅成公，兩邊同時發難，讓合揚不得不抉擇。
“一邊是多年基業和藏身洞府，加上親生女兒，一邊是未來得道成仙的機緣，不好選擇吧？”郭岱手託下頜，幽邃目光讓合揚無法移開視線，聽着他的聲音：“我知道，你完全可以捨棄掉這一具軀殼，讓神魂轉移至任何一件蛻化物，哪怕是回援，也不過是彈指功夫，我也阻止不了你棄捨軀殼。
但你真的捨得嗎？你此刻懷有之寶，其玄妙不凡，你自己應該有切實體會吧？但你並無法將其一併移走，若想遁逃，只能棄盡此間一切外物，獨獨神魂易形。
不過我勸你仔細想想，我能託付的高人，是不是你能夠輕易對付的。你即便回魂而去，附體到新的蛻化分體上，修爲法力也是有所折損的。面對能夠攻入秘境的強悍人物，你是要保住自家基業、奮命抵抗，還是帶着烈山明瓊逃離？
話說，你其實還有第三條路，那便是捨棄掉這一切。捨棄秘境洞府，捨棄烈山明瓊，捨棄得道精進的機緣，遁逃到一個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隱秘角落，從此不見天日地苟延殘喘下去。
你選擇吧，因爲我想不到如何阻止你。”
聽着郭岱這番話，合揚的臉色先是陰沉，然後暗藏慍怒，最後平復諸般念頭，深深點頭道：
“好，很好！不愧是我合揚最得意的傑作，如此殺局，如此操弄人心的詭惑話語，你確實沒有辜負我。”
郭岱微微一怔，隨即身形一閃，下一瞬出現在合揚面前就是攥緊的拳頭，無一絲花俏，正中合揚面門。
這一拳，直接將合揚面門砸得往裡凹陷，餘力將合揚身軀轟飛十餘丈，在地面上滾了好長一段路。
“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郭岱面無表情地掰着兩手指節，說道：“還有一條路，那便是乖乖死在我手裡。”
倒在地上十分狼狽的合揚，發出痛苦的笑聲，弄不清到底是笑聲還是呻吟。但他的面容五官很快復正位置，傷勢癒合，畢竟郭岱剛剛那一拳只是單純筋骨膂力，不容易打死人，但也夠折磨人的。
“郭岱，你敢佈局殺我，也就是說，你接下來要對付虛靈了？”合揚艱難地試圖站起身來發問，但發現剛纔那一拳連脊樑骨都震傷了，只得蜷縮在地，緩緩運轉經絡元氣療傷。
郭岱笑着問道：“怎麼？你有什麼建議嗎？還是想着此時倒戈？”
“虛靈的法子……是不可能成事的，他有心機深沉的一面，也有天真無知的一面。”合揚說道：“他就算得到你的肉身爐鼎，也不可能煉化衆生魂魄。至於借金闕雲宮遁逃，更是癡心妄想！”
“哦？羅霄宗的大弟子，莫非知曉什麼秘辛不成？”郭岱笑問道。
“問題不在虛靈，而在創世之主！”合揚怒斥道：“你有此等境界，難道還不明白嗎？這世間衆生不過是就是爲了滋養創世之主而設，這世間輪迴就是一場無比巨大的陰謀！”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郭岱沒有再笑。
的確，在不同人眼中，渡過先天迷識關的見悟可能也有所不同。郭岱認爲世間萬物乃是一場虛幻大夢，而合揚卻認爲這世間輪迴是創世之主滋養自身的陰謀詭計。
郭岱並不會爲此刻意駁斥合揚，因爲他也不覺得合揚是在騙他，至少這種說法給了他一種不曾有過的推演——那便是大夢之主爲何要做夢？
這話說來可笑，但對郭岱而言卻一點都不可笑。凡夫心念駁雜，昏沉有夢乃是因神氣未守，稍稍在元神修煉上用過功夫的修士，就已然不會輕易做夢了。元神大成更是清明透徹，不受無端夢幻所擾。
郭岱雖然認爲這世間萬物是一場虛幻大夢，可是這對於世人衆生而言，也是真如實在的。認清世間虛幻，來自長生修士的破關證悟，並非世間對所有人都是虛幻無常。
而合揚所言確實合乎某種造化玄理，如果這場虛幻大夢，本來就是有意爲之呢？是大夢之主有某種追求或求證呢？
一切的解答，又一次指向了黃泉輪迴。如果衆生是爲滋養大夢之主而設，那麼衆生輪迴的黃泉必定大有文章。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郭岱還是要下黃泉輪迴一遭。
郭岱轉念一瞬，合揚身形中突然竄出數十條尖銳觸肢，抓準這一瞬之機，貫穿郭岱的身體，並且毫不猶豫地將起魂魄吞噬煉化。
眼見郭岱的身軀漸漸肉解骨銷，合揚卻是驀地一驚，就聽一旁傳來郭岱的聲音，帶着無可奈何地嘆息，說道：“你終究還是動手了……《蛻化解形》我也會，而且比你和虛靈更高明。”
合揚眼見事態敗露，咆哮一聲，周身散發出詭變氣機，居然發動了真龍髓幾分威能，逼得一旁現身的郭岱不得不稍退回避。
咆哮聲漸漸化爲龍吟聲，詭變氣機也化爲盤旋雲氣，眨眼間籠罩方圓百丈，就連郭岱也受困其中。郭岱正要動手，卻感渾身有萬鈞壓迫，鎮住經絡氣機不得發動，一切法力在此間不得施展。
“你們——”合揚的聲音伴隨驚天龍吟，響徹天地玄黃，一條五爪金龍躍現雲氣風雷之間，萬分威嚴，有律令衆生萬靈之能。
“——無知！”
龍騰隱現，浩威無際，就連天上隱去身形，隨時準備伏擊的霍天成也被龍尾一掃，打落塵埃！
眼見挪移穿行大陣要被浩大龍威擠破，郭岱不再猶豫，煉神爲劍，萬丈白虹沖霄貫日，直斬五爪金龍而去！
白虹如山拔地而起，將五爪金龍完全籠罩其中，寸寸龍鱗在無暇白虹中碎裂剝離，萬萬道劍芒在白虹中將金龍剮成碎末，遠方海天間，悲鳴龍吟震撼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