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林老道趴伏在那裡的身軀之上漂浮出來一道金光,卻是其元神從身軀之中現了出來,其對着自己一指,一道靈光閃爍之後,那眉心之中的窟窿漸漸彌合,便連那一口噴出的金血也是重又回去了身軀之中。
待元神重新歸入了身軀之中,他又面無表情坐了起來。
利用祖師化影察觀妙悟,也是有着諸般危險的,因爲心神攀附其上,自身會跟着一同演繹道法,要是一旦涉及到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東西,那麼強行運轉之下,就容易逆反氣機,導致自身崩解,
因爲這個過程一般是停不下來的,察覺到這點後,他身爲一個修爲長久的修道人,自不會連半點防備也不去做。
早在許多年前,他便提前在身上設布了一個法門,一旦出現逆反氣機,且又無法停下的情況,這法門就會自行應付,衝擊心神,以此斷開牽連。
因爲不是外敵來攻,修士哪怕再是受傷也不會斷殺生機,更不會有損元神,故這頃刻間傷勢就能癒合復還。
只是在此之前,他倒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等事,這等衝擊也是令他神情萎靡了一些。
他拿出丹藥吞服,再是調息了一會兒,精神纔是稍稍恢復了一點。
儘管方纔他自斷心神,可匆匆一瞥之間,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穫,他也是看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他發現那個陣法其實在不停變化之中,而在之上,更有一種精妙道法摻雜其中,只是此刻回想,他只能稍稍理解其中一部分,再往下就沒法看得明白了,並且越是深究,越覺心神沉滯,沒有繼續下去。
然而僅是這部分,也是令他生出一股高山仰止之感,他能確定,此中之道法隱隱指向了更高一層道果。
他又看了看祖師畫影上的金光,忖道:“這陣法如斯玄妙,恐怕真有可能是那些天人帶來的道法,所幸再如何高明的陣法,只要未曾真到那無可捉摸的上境之中,那還是可以破解的。”
特別是在熹王這裡,不但能聚集起龐大的人力物力,手下還有許多上層力量,當這些力量被集合起來,並被妥善運用的時候,那麼沒有什麼是不能推倒的。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在於那個法器……
想到此處,他目光不禁閃爍了下。
熹王這邊並沒有讓他等得太久,只是半月之後,他就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雙真教”鎮派之寶“移方圭板”。
在得到此物之前,他本來以爲會有很多波折,熹王或者會以此爲要挾,向他提出更爲苛刻的條件,亦或是再拿捏他一番。
可事實上,熹王直接就將此物給了他,給得非常之隨意,甚至連他之面都未見,就讓宋參議拿來給了他。
他拿到手中之後,心中十分之複雜,可以看出,熹王沒有多看重這個東西。這其實是世道變了,修道人的東西昊族又怎會真正放在眼裡呢?
自嘲之餘,他心中其實也是微微激動。
這東西對於別人或許的確是沒什麼用,哪怕被別家宗派的修道人拿去,最終的結果可能也是束之高閣。
可是到了他的手裡,那卻是大不一樣了。
這東西固然是早被破滅的“雙真教”的鎮派之寶,可是現在已經少有人知道,他所出身的門派容由教,與雙真教原本同出於一門,兩派拜的其實是同一個祖師。
當初一門分兩教的原因很複雜,前輩諱莫如深,他也沒去深入探究,但他在容由教的舊冊之上得知,在此門分成兩教之前,曾在試圖建立一個可以攀登上境的大陣,並且還同時祭煉一件立陣法器。
因爲此器很難祭煉,雙真教這一派的前身,負責祭煉“移方圭板”,而由容教這一派前身,負責祭煉的是“築機元儀”。
這兩物雖都是祭煉功成了,但是就在同一時期,一門分裂爲了兩家,這法器最後沒能合二爲一,所以從這件法器最早誕生一開始,就從來沒有完整過。
他拿着玉板回到了自家飛絮之中,並設法遮蔽了四下,隨後將之前運使的那個環軌拿了出來,此物就是那“築機元儀”。
他吸了口氣,先是念動了一個口訣,隨後小心翼翼並將此器放到了圭板之上,隨着一道靈光閃爍出來,此物很是輕易沒入到了玉板之中,待得光芒消隱,便見玉板之上多了一個元儀的印痕在上面。
他伸手將玉板捧起,感受其中傳來的絲絲縷縷靈妙之氣,心中不由得振奮激動了起來。
有了此物,若等之後那築成大陣的,那麼自己的大計就可以完成了!
大陣之寄託,除了寄託於地脈,通常就是寄託於法器。
但是兩者是有差別的,地脈的話,需由修士去到陣樞之內駕馭大陣,而寄託法器的話,駕馭法器之人便是持器操持大陣。
現在有了這法器,只要將陣機寄託在此物之上,那麼大陣就可爲他所駕馭。而這法器卻有吞合外力,並將之納並歸己的妙用的。
也就是說,築造好了大陣之後,他只要運用陣勢將對面眠麓城域的陣禁吞併,那麼除了能解到對面陣法之中的一切,還能獲得其中的全部力量。
不止如此,他還能反過來將熹王這支昊族大軍都是困入陣禁之中。
想到這裡時,他目中閃過一道紅芒。
誰都不知道,他早早就修煉了一套邪魔手段,可用陣法將他人性命元氣奪爲己用,他所打的主意,就是先試着將眠麓吞下去,不管成與不成,待得時機一到,就順勢將熹王之下所有昊族乃至上層力量都是一舉煉化了!
如今這個世道,不修習一個邪魔手段,那是根本無法立足於世。
只是邪魔手段易是動搖心志,越是用這等手段性情越是扭曲,他平常其實一直在剋制,儘量少用此術,而現在卻是不必要如此了。
熹王當初率軍滅去“雙真教”,說來他做此事也算是替雙真教上下同道報仇雪恨,並且他還明顯感到了對自己的惡意,那樣正好,煉化此輩也算是心安理得。
他思定之後,用了數日時間將玉圭小心祭煉了一番,最後收了起來,駕雲絮回到了王舟之上,對着這裡的軍衛道:“請去告訴熹王,貧道已是準備好了,請他快些築煉大陣,大陣一成,我這邊以此攻伐眠麓!”
而接下來時日內,熹王衆軍便就完全放棄了攻襲,只是一心一意外佈置城圍,作出一副長久圍困的模樣。
朱宗護見此也是有些憂心,雖然現在熹王軍勢打不進來,可眠麓城域也斷絕了與外間的交流,城中積蓄的糧食倒是不少,撐個十年八年或許沒問題,可物資終歸有耗盡的時候,到時候他們就被困死在此地了。
爲此他也是向張御、陰奐庭他們請教對策。
張御道:“宗護可以放心,眠麓之陣並非當下所見之能,只是眼下還不宜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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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分身一直在擴展地脈陣機,此刻實際上是具備反擊之力的。不過此刻發力破除,昊族損失不大不說,轉頭還會用其他法門攻伐他們,所以可待此輩先費力築就,待立起之後設法破除。
朱宗護點點頭,道:“陶先生有把握那便好。”
張御這時忽有所感,他轉頭往熹王軍陣所在方向看去,眸中神光微微閃爍。
朱宗護道:“陶先生?怎麼了?”
張御收回目光,看向他道:“朱宗護,熹王若是今回暴斃於此,宗護當如何做?”
朱宗護心中一震,道:“熹王他……陶先生是說……”
他念頭之中,熹王坐擁大軍,身旁又是有許多上層力量衛護,這位怎麼也不會有事的。
可旋即再一想,他這位叔父早便身中咒術,且這咒術一直未除,後來又屢次派遣人手要召張御前去,這說明咒術愈發嚴重了,但能堅持多久實在不好說,他實在不敢去想這位會自己出現問題。
張御道:“不管是否有會發生這等事,朱宗護都可以先做好準備。”
就在方纔,他在熹王軍衆之中看到了一縷變機,這是其不利於熹王的變機。
照理說,推算望氣乃是鍾唯吾、崇昭等廷執擅長的手段,他自己並不擅長。可是這變機他偏偏就是感應了。
心中仔細一想,方纔他感應到有人窺覬他這道法陣機,很可能是此事與自己所照顯的道法有了某種牽引之故。
朱宗護聽他如此說,卻是不禁思考起來,他可是熹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若是熹王一斃,他就高舉大義……
可是想到這裡,他卻是搖了搖頭,嘆了一聲,道:“眠麓還是力量太小,我這位叔祖便是亡了,各方宗親權貴怕也不會臣從於我,長老團和烈王若是趁勢來攻,大局反而不妙。”
陰奐庭笑了笑,道:“宗護,我覺得並非會如此。現在烈王和長老團聯手,那是爲了共同對抗熹王,可兩家並不是那般和睦的,特別長老團堅持以昊族至上,而烈王則是背後得諸派支持,熹王若亡,這兩家又如何走得到一起?說不定還會設法拉攏宗護,而且……”
他頓了頓,鄭重道:“宗護莫要忘了,你身爲熹王宗子,若是熹王亡故,那麼是可以設法接手萬靈所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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