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蠻人顯然沒想到自己的首領一個照面就被殺了,可他們居然沒有一個轉身逃跑,原本已是衝在路上的人更是加快了腳步,嘴裡發出了嚎叫之聲。
而站在後面的人則是不停的射着箭,向張御傾瀉着怒火。
張御輕輕揮劍,劍勢籠罩之下,飛來箭矢皆被劃開。
他此時留意到,那些蠻人如同其首領一樣,都是先拋出手中的投擲武器,而後才衝上來砍殺。
這種套路雖很常見,可卻令他想起之前在濟河岸畔時遇到的那些異神教徒,總覺得兩者間有種莫名相似之處。
接下來的戰鬥幾乎沒有什麼懸念,這些蠻人都是普通人,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或許這些人的首領擁有超常的力量,可還沒等用出來就已經被他斬殺了。
值得一提是,就算戰鬥到最後,明知道必死也沒有一個人逃跑,仍是堅持上來與他拼殺。
這無疑說明,這些蠻人要麼就是擁有信仰的信徒,要麼就是其背後的勢力擁有較高的組織力。
在戰鬥結束後,張御檢查了一下這些人的屍身,發現此輩事先就拿掉了所有容易暴露自身來歷的東西,不過從其武器和上面的紋樣來看,居然帶着一點伊地人的風格。
這就有些意思了。
他不由聯想到了在曉山鎮外廢墟里撿到的那塊金板。
不過不管這些人爲何襲擊他,現在先返回瑞光,把此次發生的事情報知給玄府纔是正經。
此時的瑞光城,在將近三個月後,終於又一次迎來了雨水,給久旱的地表注入了一股甘霖。
餘名揚離開學宮後,披着雨蓑回到了自己位於外城城西邊緣的一座屋舍內。
由於這裡距離學宮較遠,所以他一般住宿在學宮安排的居舍內,通常只有輪到月末的休沐纔會回來一趟,不過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
屋內的陳設簡單,除了必備的生活物品外,幾乎就沒有什麼東西了。
他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從小由兄長帶大,連學費都是學宮出的,平時生活都是能省則省。
回來之後,他先去竈頭上生火,而後煮飯燒水。
做好一切後,他回到了屋子前院,在一隻老舊的木案前坐下,由於下着大雨,天光昏暗,他不得不點起一盞油燈,然而從裹得嚴嚴實實皮製包裡拿出一卷書來,認認真真的讀着。
入神看了許久後,聽着吱嘎一聲響,一個披着雨蓑的人推開了門,並在門外的廊檐下摘了斗笠和蓑衣,這是一普普通通的中年漢子。
他在外面掛好衣笠,抖乾淨了雨水,這才走了進來。
餘名揚把一塊手巾遞了上去,道:“大兄,給。”
中年漢子接了過來,擦了擦臉,問道:“今天怎麼回來了?”
餘名揚道:“大兄,我給你熱了一碗熱湯,待會兒再和你細說。”說着,他就去了廚房裡端了一碗湯出來。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道:“姜放多了。”
餘名揚摸摸腦袋,道:“小弟是想給大兄去些寒氣。”
中年男子道:“我這個粗實身子,還用得着去什麼寒氣?”他一口喝乾淨,半點水漬也沒留下,又拿過巾帕擦了擦手。
“說吧,什麼事,是不是學宮裡有人欺負你了?”說這話時,他表情很平常,但是眼眸中卻在不經意間泛着冷光。
餘名揚搖頭道:“沒有,哪有的事,同學待我很好,就是明日可能要出發前往敞原。”
“敞原?”中年漢子皺眉道:“那裡除了蠻子只有蠻子,你去那個地方幹什麼?”
餘名揚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前一任學宮祭酒的兒子去了那裡安撫土著,中間出了一點問題,人在那裡一直沒有回答,所以學宮讓我們這些也懂部落語的學生隨宮中師教一同前往,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中年漢子眉頭更緊,道:“蠻子可不講道理。學宮裡那麼多人,爲什麼非要你去?那些高官顯貴這個時候又幹什麼去了?”
餘名揚道:“大兄放心,有幾個同學和我一同去,想也不會有什麼事。”說着,他面上露出誠懇而認真之色,道:“兄長,小弟學的就是土著語,遲早是要經歷這一回的。”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從手腕上解下了一個飾物,遞給餘名揚,道:“這是上次你給我的壺黎木掛墜,很有用,敞原上蛇蟻毒蟲較多,這次你去帶上。”他見餘名揚遲遲不動,把手又擡了擡,“拿着。”
餘名揚接過,道:“謝謝大兄了。”
中年漢子這時忽然道:“你上次說的,那個不錯的先生,又去了哪裡?”
“兄長是說張先生?”
餘名揚露出憤憤之色,道:“如果張先生在就好了,我們的土著語就是張先生教的,這次與那個土著部落交流本來也該張先生去,可是聽說先生被學宮裡的一些人排擠了,所以沒能去成。”
中年漢子哼了一聲,道:“都護府這些高高坐在上面的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好人都被他們陷害了!”
他站起身,“你好好讀書,我出去一回。”
餘名揚也沒有多問,只道:“兄長剛回,不吃過點東西再出去麼?”
“我在外面吃,我去去就回,你自己餓了就先吃吧。”
中年漢子推開門,重新戴上披上蓑衣斗笠,就走入了雨幕之中。
他來到街角一個小雜貨鋪的後門,裡面正有一個矮小老頭在補鞋,看見他過來,左右看了看,立刻把他一把拉進來,把門合上,低聲道:“老餘,這個時候幹什麼?最近司寇衙門查得緊,不是叫你沒事別找我麼?”
中年漢子道:“把這個月的月酬先給我。”
矮小老頭馬上搖頭,道:“這不合規矩。”
中年漢子道:“急用,你就說給不給吧。”
矮小老頭擡頭看了看他,道:“等着。”他轉到裡屋,過了一會兒,拿了一包裹出來,雙手遞給他道:“記着,錢拿走,把剩下的東西燒了。”
中年漢子一語未發接過包裹,拎在手裡,推門轉身就走,很快又回到了家裡。
他先回裡屋,自裡數出十五枚金元,把包裹放好後,來至餘名揚處,把錢放在案上,道:“把這些帶在路上,用得着。”
餘名揚看了看,道:“兄長,土蠻那裡恐怕用不着這些,你還是留着自己用吧。”其實他覺得與其帶這東西,還不如買些鹽磚和茶葉帶去。
中年漢子堅持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土蠻用不着,你的上官和老師用得着,別替我省,該花就花。”
餘名揚拿過金元,道:“謝兄長。”
“自家兄弟,說什麼謝不謝的。”中年漢子伸出手,似想撫下他的頭,但是伸到一半,卻又捏緊放下了,道:“既然明天要上路,記着早點休息。”說着,便往外出去了。
餘名揚應了一聲,並站起道:“兄長安心,小弟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同一時間,安初兒也是在自己學宮中的居處準備着。
這一次不止是她,還有幾個學習堅爪部落語言比較好的學子也會一起前往敞原,但是她可以看出,這次所有派出的學子,都沒有什麼出身背景,這明顯是學宮方面擔心此行有危險。
她儘管言語學的不錯,可至今還沒有與堅爪部落對話的經驗,心中也是感到有些緊張。
“要是先生在就好了。”
只是她聽楊瓔說,先生有事出門遠行,恐怕近段時間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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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張御交給自己的那本小冊,在燈下慢慢讀着,儘管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已經能夠背下了,可她仍想在出行前再看看,似乎這能給她帶來更多信心。
而此時在詹府中,詹公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向着來人問道:“到底怎麼樣了?還沒有確切的說法麼?”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五旬左右的學宮學令,他道:“詹公放心,人是在的,那些堅爪部落的土蠻也不禁止人探望,就是言語交流困難,所以不知道到底爲了什麼把人扣下了。”
詹公漠然道:“不是讓那些學子去負責溝通麼?讓他們快些上路。”
那學令言道:“已經安排妥當了,不過這件事,學生也只能幫到詹公這裡了,那些人畢竟是張輔教的學生,也就是他不在的時候,我們才能抽個空子。”
詹公冷聲道:“學宮的規矩我懂,區區幾個沒背景的學子,沒那麼難辦,現在只需搞清楚事情到底如何了,我兒也絕對不能出事。”說話間,他拿柺杖頓了頓地。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僕役匆匆跑了進來,道:“詹公,万俟先生,不好了,方纔有消息說,那些蠻人的部族正沿河而上,往北移動,我們派去探望少郎的人也沒了音訊。”
“什麼?”詹公一下站了起來,可起身過急,卻是一個眩暈。
那學令連忙上前將他扶住,道:“詹公莫急,詹世兄諸言通達,氣度高華,想來定是無事的。”
詹公一把推開他,喘了幾口氣,一手扶住柺杖,一手指着外面,道:“這些無用的話就不用說了,柳公府這個人從來只認結果,那些蠻人一定要安撫下去,別等了,你現在就安排那些學子上路,儘快趕去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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