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場上之戰,不止是張御與任殷平兩個人的爭鬥,更是兩個勢力之間的對抗。這裡不單限於人,並還在於物。
背靠元都玄圖的任殷平所擁優勢無可比擬,張御必須依靠所攜帶的法器諸物來設法抵消這等優勢。
眼前衆廷執的元神投照之影,也僅僅只是照影而已,縱然具備正身的部分能爲,可存在時間卻也不會太長,若不能及時殺滅任殷平這些分化之身,那麼局面仍是危險。
場中十餘個任殷平此刻望了眼那枚藏神珠,立刻辨別出此中藏納神氣有限,所以並不上去接戰,而是紛紛往外遁光避開,準備拖延至照影自身神氣耗盡。
然而這些照影也同樣知道自己存在時間不長,故是此刻壓根沒有去做什麼糾纏對抗,而一上來就用上了同歸於亡的手段,隨着照影身軀之中光芒迸發,便在半空一個個爆閃開來。
元神轟爆之力何等強橫,哪怕只是小部分照影之力,同樣也是威能無匹,這一瞬間,這一座恢宏的日殿隆隆震動起來。
而當這股力量傳遞出去後,也是震動着整個元都地陸,天穹之上那個灑放光明的大日猛然明亮了數分,隨後整個蒼穹都是被一片白光所充斥。
張御在那些照影爆裂之前便就有所準備,隨着他心意引動,就將“離空紫炁砂”給祭了出來,身上泛起一團厚實紫光,將自身團團包裹在了其中。
此刻他視線之外一片模糊,感應之中也是一片混沌,只能感受到那破散的餘波不斷侵壓上來,使得最外一層的“離空紫炁砂”被不斷沖刷消磨着,但在他源源不斷的心光支援下,局面尚能維持得住。
實際上那些元神照影轟爆的力量高度集中,幾乎九成力量都是着落在了目標之上,擴散到外面的只是極小一部分,但即便如此,仍然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壓力。
而同一時刻,王道人和喬悅青儘管距此極遠,卻也是同樣察覺到了這股動盪的力量,並能感覺到整個元都地陸都是晃動着。
二人都是心下驚駭,自他們入得山門以來,整個元都玄圖就一直是穩固不動的,他們委實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麼力量使得此間也產生了如此動盪。
不止如此,各處陣禁似也有一些不穩,他們連忙施展法力,維護各方禁制。
王道人這裡尤其着緊,因爲他此時負責看顧的是陷入陣中的瞻空道人。
其實他不知道任殷平是怎麼把瞻空困入進去的,但卻明白,這陣禁定然是將瞻空隔絕在內的,否則同樣掌握一部分元都權柄的瞻空,一旦與這鎮道法器產生聯繫,那一定是能脫困出來的。
那大日光芒在閃爍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是逐漸消退,此刻再觀,整個大日已然變得黯淡了許多,而那原本是一個圓日,現在上面卻是崩塌了大片大片的缺口,並還在不斷垮塌着,可以想見方纔的震爆有多麼強烈。
張御在紫炁圍護之下堅持了有十來呼吸,見那股力量稍有退卻,立刻試着感應了一下,發現周圍屬於任殷平的氣息在這次轟爆之中逐一消失,最後只有兩個還存在於那裡。
這一次除了首執之外,其餘十位廷執都是將元神之影寄託入藏神珠內,而任殷平方纔一共是顯出了十二個化身,這兩個倖存下來的應該是方纔沒有被單獨針對的。
他沒有去等待餘波完全耗盡,意念一轉,身外紫炁散開,把袖一揮,而道衣之上則有光芒微微一閃,一枚金燦燦的道籙飛出,就將其中所蘊藏的一道神通給放了出來。
這是陳廷執所授予他的一門神通,名喚“元煞滅相雷罡”,這神通本身一開始威能不顯,可雷罡一旦入世,那麼可以就吞奪周遭一切存在之物,並將之化爲雷罡本身。
這勢頭若是不去阻擋,那麼可以將一界之地盡數轉化,要說缺點,那就是這不是陳廷執本人所駕馭的,所以可能雷勢蔓延不快。
兩名存身下來的任殷平這時見到一片煞氣雷光滾落下來,並向着自身奔來,都是神情一凜。
這雷芒速度不快,可他們卻是瞬間辨別出了這東西的危險,明白若是對此置之不理,不僅日殿都可能被吞去化爲雷罡,並且這雷勢威能會隨着擴散,導致威能越來越大,最後整個元都之內的物事都被吞奪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於是其中一個任殷平主動向前一衝,身影化爲一股虛氣,與那未及擴張開來的雷罡霎時合在了一處,而就在這一瞬之間,整片雷罡與他自身都是轉眼化去不見。
卻是他以自身爲憑,將此煞雷化入了一處空無界域之中,不過這樣一來,場中再度變成了二人對峙。
張御見此,自不會錯過機會,當即駢指一點,蟬鳴劍上一道神光映現,便朝着對面最後一個任殷平殺了過去。
他只以劍光斬去,這是因爲其餘神通都沒有飛劍來得迅快,既能擊敵,又能將對方的深藏起來的神通手段逼迫出來。
他不難察覺到,任殷平方纔都是藉助法器施展神通,氣機又深藏若淵海,顯然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拿出真正的手段出來。
別看此前鬥戰激烈,可雙方仍是處於你來我往的試探之中,任殷平應該是與他一般打算,在通過逼迫施壓的辦法,設法引出他身上可能藏有的殺招。
他心中很清楚,這方面明顯任殷平是佔優的,因爲他是孤身前來,沒有後援,若身上所攜手段一旦用盡還沒有佔據到上風,那就等若什麼都沒做,接下來便只能靠自身之力與之爭鋒了,那就變得十分被動了。
他若失敗,也就等若這一次玄廷策略的失敗,無論於他自身,還是整個玄廷來說,都會是極大重挫,對於大局那更是不利,故是這一次,他唯有盡一切可能去求勝。
任殷平見劍光逼壓過來,遁身往外挪走,他撇了一眼,那鎮元一氣珠所形成的光芒仍是存在於那裡,這東西應該和氣機相牽,御主不亡,則寶物不散,所以並沒有在方纔的爆裂之中產生損傷,仍是在那裡遲滯着他自身的轉挪神通。
而似“萬象真覺”這樣的神通,是需要事先準備的,他也不可能接連使動,這就使得他需以其他手段應付了,但方纔以此神通引出了藏神珠,他認爲這也是值得的,他猜測張御下來便還有厲害招數,也當及不上此物了。
此刻他心意一喚,身上浮動出來一圈圈煙霧白氣,在身外如虹迴旋,並主動迎向劍勢,縱然在與劍光一觸之下便重重敗退,可這東西生生不息,並沒有一擊潰散。
得此一個遲滯,他眼簾低垂,默唸了一句法訣,一股力量頓被溝通,霎時間,腳下這座日殿驟然一沉,無數光芒朝此匯聚而來,而整個元都地陸,竟然緩緩向張御那一邊傾斜過去。
而另一邊,王道人神色微變,傳聲道:“師妹,師兄施展了‘天外無量’之術,你要守好了。”
喬悅青也是趕忙迴應道:“師兄放心。”
也是在一刻,那陣禁之中露出了一絲裂縫,一縷徘徊在外的氣息尋到了空隙,往裡鑽入進去。
被困在陣禁中的瞻空道人忽然察覺到了什麼,他伸手一召,將氣息抓了過來,他一感上方拿寄託意念,他嘆道:“多謝玄廷道友來救了,但我此刻不能出去,否則反而會壞了大事。”
他看向外間,沉聲道:“此事只能靠貴方自行解決了,但卻要小心,萬萬小心!此刻任殷平所掌之力遠勝以往,若見不利,可先行退走,屆時我可設法爲貴方開得一扇門戶。”
說着,他將意念寄託其上,伸指一點,那一縷氣機便又轉了出去。
日殿上空,張御感到身軀之外壓力驟增,這一瞬間,彷彿身上揹負了上了一座沉重山嶽,並由四面八方向他擠壓而來。
不止如此,他看着那逐漸傾斜過來的地陸,好似一整個元都的天地之力都在朝他這裡傾壓過來,且這股這力量還在持續增長之中。
任殷平看着張御身周圍的清光在壓迫之下不斷退縮,目光冷然,這“天外無量”之術,能“使力於一,倍加其上”,承受之人除非能以一己之力撬動整個元都天地,否則必被壓死。
張御此刻有一股危劫到來之感,他知若不能及時破除這一神通,那麼自己必無幸理,他見任殷平掐動法訣,猶如廷柱一般立定不動,再從那若斷若續的氣機感應上,知曉此術在於任殷平本身。
唯有動搖其本人,方可破除此術。
他也沒有遲疑,再一擺袖,又是一金光燦燦的道籙飄了下來,下一刻,他身後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裂隙虛影,像是一個空洞眼眸一般,盡演天地開闔之道。
這是首座道人所予之神通,“觀元生滅”,神通一出,所謂“生死一觀,生滅一現”,此刻那空洞朝着任殷平一照,天地忽而明滅了一瞬。
這一刻,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任殷平卻是露出了愕然之色,而表情卻是凝固在了那裡,過了片刻,身軀之上出現了無數裂隙,整個人化一團碎煙,就此崩散而去了,不止如此,連帶他身後的半邊日殿亦是無聲無息崩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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