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冷笑道:“哈,就知道你會瞎說。如你之言,我被幽冥江吸入,那我也是邪魔?我敗壞道德倫理?利慾薰心?妖變人,雌變雄簡直荒誕透頂,這瞎話只可騙小孩子。”
宇宙鋒道:“主公是否邪類,請聽我一言。你魂遊舊朝,走遍宋金各地,請問你的遭遇如何?姓輕賤,韃子虐待,忠臣不同志,奸臣不相容,一言一行與世道格格不入,正是邪類顯著的特徵。”
桃夭夭道:“我是後世的人,行爲想法和宋朝人有差別,那是情理之,何足怪哉?咦,我的經歷你怎麼知道?”
宇宙鋒道:“宇宙神鋒,如意靈通。我若處於某個世界,只須運轉靈念。一霎時,江河山川的億萬生靈,賢愚貴賤忠奸善惡,無不了然於懷。但萬餘年超脫無門,我已心灰意絕,終年枯守懶於動念。近日心血來潮,偶施通靈妙法,感知主公的存,藉助你絕穎的個性超離塵網。否則錯過良機,我仍會那世界困禁。”
桃夭夭笑道:“好個通靈妙法,都通到雞蛋裡去了。你既然神通廣大,幹麼還裝成瞎子跟我討雞蛋呢?是蛋精就承認,英雄哪怕出身低,小丫頭編謊可不對。”
宇宙鋒道:“多說無用,日久自明。越世的遊歷又將開始,主公準備好了麼?”
桃夭夭道:“什什麼又將開始?”
宇宙鋒道:“既稱‘重離魂幽冥江’,魂魄要次入世,穿越世界,方纔終出離江水。此虛空只是靈魂暫駐的‘驛站’,每逢子午而生,此間半個時辰,鎮妖塔內已過十年。隨後虛空消失,魂魄重入異世,現時限就快到了。”
桃夭夭急道:“不,不是罷,我才恢復原身又要到哪裡去?什麼個世界,我,我出不來怎辦?”
宇宙鋒道:“出不來,你就不是我主公。永遠沉淪異世,終成白骨一堆。”
桃夭夭張開手臂亂摸,口道:“好蛋精,乖小雞,玩夠了麼?別捉弄你桃大哥。哎,女孩子就愛使心眼兒搗亂,你快領我回峨嵋山,我給你介紹個姐姐叫紅袖,她也喜歡整人,你倆可以整天切磋,你整她,她整你”
小女孩明明坐身畔,手指觸摸卻了無蹤影,四面八方,又剩空白一片。
忽然間,黃土從腳底涌現,雲彩飄浮蒼穹,太陽也出現了,樹木“呼呼”的冒出地表,連綿的山脈凸起天際。光陰電轉,白馬過隙,一霎天地萬物齊備――其實原本就存有,只是世界陡然替換虛空,彷彿滄海桑田突變而出。桃夭夭立足未穩,摔了個四腳朝天,撐起身涼意颼颼,衣褲蕩然失卻,再以**現世。
他立即摸向臉部,多了三縷長髯,額方鼻挺,眉毛濃密,現的形象比拔都兒端正些。只是平添好幾十歲,儼然是位飽讀詩書的老儒生。他驚魂稍定,昂頭顧盼周圍。忽聽一聲尖叫:“詐屍啦!”
近處站着三個人,一男一女帶個幼兒,象是一家子。天時入冬,曠野風大,男的僅穿短衫草鞋,戴個破竹笠,拿柄短鐵鍬,哆裡哆嗦凍的象只鵪鶉。女人麻布衣裙,草繩繫腰,頭頂插根筷子,滿臉驚怖萬分。桃夭夭爬起,彎腰,走到近前,摘下男人竹笠,遮住腿襠私處,笑道:“抱歉多擾,借貴冠遮遮羞。”
男女兩人腿腳打閃,半步也邁不開,只顧哀求:“殭屍老爺,饒命。”小孩兒倒活潑,指着桃夭夭喊:“長鬍子,光屁丫。”桃夭夭扮個鬼臉,尋思“一定是老先生剛死,我的魂魄附體,借老人的屍體轉世了。”當下曲腿扭脖,大口呼吸兩回,道:“你們瞧,有熱氣,有影子,腿能打彎,我老夫是活人,不是殭屍。因患急症閉氣停脈,被人誤葬於此。哦,二位是夫妻麼?”
男的點點頭,神色疑懼尤重。桃夭夭道:“大哥莫怕,你叫什麼名字?”男子緊張,連撒謊都忘了,脫口道:“我,我叫郭巨,她是我渾家。”桃夭夭道:“嗯,郭大哥你好,此處是何地名?哦,老夫昏聵遺忘甚多,大哥擔待,請略加指點。”郭巨道:“此地河內郡溫縣,我住郭家村,全村都姓郭。”桃夭夭若有所思,喃喃道:“河內溫縣,郭巨,好耳熟啊,哪個巨字?是不是巨大的巨?”郭巨道:“是。”桃夭夭提高嗓門,道:“今年年號是建安麼?”郭巨道:“不,是永平,本朝世祖先帝爺,還是我們同鄉哩!”
桃夭夭一驚,暗道:“晉世祖司馬炎,好象是河內溫縣人。哎呀,不會這麼巧罷,這麼算起來,我到了西晉,碰見埋兒奉母的大孝子郭巨!”
《二十四孝》記述,晉初河內溫縣人郭巨家貧,上養老孃,下育幼子,生計難以維持。爲了節省口糧讓老母親吃飽,他和妻子決定將三歲的兒子活埋。掘地兩尺深處,挖出一罈黃金,罈子上註明“天賜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奪”。這是他的孝心感天所致,由此傳爲佳話,載入書典。
古書的故事每常誇張,多爲前人虛構,借喻勸世而已。桃夭夭本也如此理解,今天居然親睹其人其事,那份激動就甭提了。他還怕弄錯,急欲確認,大聲道:“郭巨,你家裡有個八十歲老孃,沒飯吃常捱餓,對不對?”
郭巨眼裡懼意大盛,縮脖子偷瞄桃夭夭,抖瑟道:“對對!你怎知道?”
桃夭夭笑道:“哈哈,果然是你啦!郭巨,老實交代,你刨地挖坑想幹什麼?”
話音未落,郭巨扔掉鐵鍬,跪倒叩如搗蒜,求饒道:“鬼老爺,大仙爺爺,你老法力無邊,無事不知,就饒了小人狗命罷。小人不是故意想埋老孃,實因家裡揭不開鍋,保的住小的留不住老的,萬般無奈出此下策,小人再也不敢了呀!”女人跟着
磕頭,亂嚷:“殭屍老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