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屈指算計:“玄門九陽修煉各有路數,分煉九種陽氣爲基礎。劍仙煉純陽,卜籌煉矯陽,神農煉重陽,攝魂煉冥陽,丹藥煉渾陽,馭獸煉正陽,遁甲煉紫陽,風雷煉少陽,奇巧鍊金陽。彼此不能互通,前輩既煉純陽真氣,又修成七門法術,成就震古爍今,直追本派開山祖師紫元宗。”
數言入耳,玉銀童神色立變,訕訕的道:“少講風涼話,我輩份高你好幾代,怎能夠隨意諷刺。”桃夭夭笑道:“敬老愛幼是美德,晚輩很以爲然。”一板臉孔,肅然道:“所以給臺階讓你自己交待,你既支吾矇混,那我可揭破了——修成七門玄功,是不是走了歪門邪道?”
玉銀童臉脹的象豬肝,怪叫道:“爺爺走哪條道要你管?魔劍之主天誅地滅,趁早回家等死吧,老子不跟你浪費口水,少陪了!”一聲長笑,身體粉碎化塵,忽地被風吹散。他在對答之際潛運神通,腳底板吸取塵沙,隨氣血傳遍四肢百骸,悄然凝成原身的塑像。此乃奇巧門的五行聚像術,與桃夭夭交談的實際是個人偶,真身已使“風遁”逃走,遠隔千里暗通信息,桃夭夭的舉動全在他監控之內。雖然距離超遠,人偶自毀,但對方想再追已爲時晚矣。
玉銀童還怕跑慢了,身上連畫遁甲符文,駕北辰玄星極速南飛。幾門玄法合用,逃跑隱秘而神速,玉銀童笑道:“臭小子經驗欠缺,讓我耍的象個呆鳥。呵呵,畢竟薑是老的辣……”正得意間,迎頭忽見桃夭夭懸立在前方,伸着右腳,端端正正踩中頂門。迅即鬥折轉向,從高空一直踩到地面。玉銀童臉衝下栽進爛泥堆,直接摔了個滿臉開花。
墜落的地點晚風溫熱,椰林緊鄰稻田,一派南洋鄉村的風景。桃夭夭道:“老前輩腿腳好利索,一晃眼竄到外國了。”玉銀童被他踏着肩背,如同孫猴子壓入五行山,休想掙動分毫,嘶聲道:“明明見你沒挪窩,捉人怎這般精準。”桃夭夭道:“前輩可聽說過陰陽鏈?”玉銀童道:“陰……陰陽鏈?”
桃夭夭道:“九尾龜用陰陽鏈調製毒唾,混入雪花侵染羣魔,再運法力加以控御,百萬妖魔直如她掌中棋子。我是依樣畫葫蘆,打耳光時暗施此法,放毒縛住了你的元神,前輩沒注意我的手掌有青紅兩色斑點?”
玉銀童駭然道:“你會九尾龜的法術?九尾龜也死在你劍底了!”桃夭夭笑道:“我缺少她口裡那條尾巴,控制力大爲遜色,沒攪亂你的七門神功。只是今後毒隨元神走,前輩去往何方,我都能立刻獲知。”玉銀童愣愣的聽完,猛然放聲哭道:“羞死先人啊!玄門正法敗給妖術啦!放妖毒的還是玄門新師尊,峨嵋派十八代祖宗在天之靈,峨嵋清譽掃地,你們顏面丟盡啊!”桃夭夭道:“喂喂,別耍賴!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自能清除你元神中的毒質。”玉銀童不理,只管狂嚎,悲切之甚,儼然將峨嵋派的清譽置於己身利害之上。
桃夭夭漸覺煩躁,朝兩側瞅了瞅,拎起玉銀童後頸,幾步跨到稻田邊一個大坑前,舉臂作勢道:“前輩非要裝怪,只好把你扔進糞坑了!”鄉間種稻常挖坑積肥,裡邊裝滿了人畜糞便。玉銀童嗅到臭氣濃烈,情知後果嚴重,連忙收住悲聲,抹掉眼淚。
桃夭夭沉緩的道:“我一摔之力,足以令真元散失,除定陽針外別無解術。剛接觸你時就覺氣脈渾博,明顯體藏定陽針,連摔數次檢驗,驗明確是真法。但先前摔處僅限岩石硬地,前輩如再不老實,就試試你定在大糞中的效果!”玉銀童心驚肉跳,連道:“我老實,我老實了!你想幹啥都行,本前輩老實依從。”桃夭夭道:“好,我問你答,定陽針爲天龍神將獨有,你從哪裡偷學來得?”
玉銀童道:“偷?定陽針乃我首創,結合丹藥劍仙兩門的精義,融匯深煉而成!兩百年前傳給亂塵,因他沒有純陽真氣作底子,只學成個半罐水。後來他覺此法有利於加固真武陣,傳給了天龍神將,自己反倒失掉法術了。再後來李鳳歧身敗名裂,亂塵取回定陽針,李鳳歧又不會用了。哼,傳法失法好象轉送物品,只能爲一人所用,離我妙法之精髓相去甚遠矣!”
桃夭夭尋思“難怪師尊傳劍入竅,我立即就能運用,與苦修漸進的玄門法理大不同。定陽針傳名兩百餘年,已成天龍神將的標誌,不想竟是這怪胎創制的。”心下佩服,表面鄙夷道:“亂塵大師大公無私,哪象你心胸狹隘,修成妙法卻不肯廣傳弟子。”
談及傳道授徒,玉銀童來了興致,擺出長輩架子道:“說你小子邪門呢,開口就是外道謬論。煉那定陽針須將渾陽,純陽兩種真氣交融。丹藥,劍仙兩門的高手各擅其半,或可煉成五分火候。一般弟子徒然煉到老死,也是磨磚求鏡白費勁。倘若強煉異種真氣,勢必走火入魔,那時節小命不丟就算萬幸嘍。”
桃夭夭笑道:“這正是我想討教的第二個疑問,前輩將異種真氣融合,一身修七門還能保住性命,到底有那些別人想不到的訣竅?桃某新任玄門師尊,急待理清本派法學的精義,還請前輩從詳講解。”
話題繞來繞去,又回到起點,玉銀童翻起白眼裝沒聽見。桃夭夭手臂向外平伸,道:“如若不講,請君入坑。”玉銀童愁眉苦臉,望望身下糞坑,黑沉沉穢臭熏天,搖搖頭道:“哪怕把我生吞活咽,化作大便拉進這坑底,也是萬萬講不得的。”桃夭夭看了他半晌,嘆道:“信你了,有這麼噁心的想法,屎山尿海都奈何不了你。”玉銀童訴苦道:“三言兩語實實沒法講清,你的問題難度太大,換個簡單的可好?”
桃夭夭歪頭想了想,爽然道:“行啊,我問個輕鬆有趣的。前輩法力高強,心氣高傲,卻爲何喜歡裝成嬰兒猥戲女孩子?”玉銀童麪皮紫漲,嘴脣閉的死緊,生怕漏出口風。桃夭夭笑道:“即便是淫性好色,憑你的手段採名花,聚美姬,普天之下誰能管得?安享豔福不好麼?偏要鬼鬼祟祟的裝成小兒,自貶身價。”玉銀童活象戳穿的皮球,破口狂叫道:“別說啦!他媽的,什麼輕鬆簡單,比前面那個還難答!”
桃夭夭道:“那咱們合二爲一,前輩猥褻少女的原由,是否與兼修七門有關?”此語正中要害。通過幾番質詢,玉銀童反應相似,他已隱約覺出兩件事因果相連。玉銀童咬牙道:“好個桃夭夭,人都道你瘋傻,豈知扮豬吃老虎,揭人陰私如此刁鑽。”羞怒激發靈感,計上心來,玉銀童堆下笑臉道:“你的能耐我見識了,我的本領卻未發揮。如果讓我展示絕技,兼修七門的秘訣或能坦然相告。”桃夭夭道:“你跟我講條件?”
玉銀童道:“非也非也,講條件作交易,那是小人女子所爲。英雄好賭,君子守信,咱倆既是英雄又是君子,莫若賭賽一場。我輸了告知七門合煉的秘密;假如你輸了,就告訴我取得宇宙鋒的經過,意下如何?”桃夭夭右臂往回縮,笑道:“有點意思,你想怎樣賭?”玉銀童道:“賭誰跑的快!從這兒向正北兩千裡外有座玉龍山,主峰立有百尺鐵柱,乃峨嵋祖師降伏岷江神農的標記。晝夜瑞氣蒸騰,很容易辨認。我倆以鐵柱爲終點,誰先跑到算誰贏。”桃夭夭道:“你覺得贏的了我?”
玉銀童笑道:“毒質滲入我的身體,你已佔據優勢,自該稍微作些退讓。如果賽規公平,是輸是贏我都心服。”桃夭夭道:“怎麼個退讓法?”玉銀童道:“我先行一步,過了雲南瀾滄江你再出發。”桃夭夭道:“這退讓可不是‘稍微’。”玉銀童嗬嗬笑道:“比賽未開鑼,先打退堂鼓,尊名逃之夭夭,取的實在貼切。”桃夭夭也笑道:“你使激將法就對了,我還真吃這一套,便與你賭一場老鷹追脫兔!”
話音忽頓,桃夭夭揚臂拋甩,喝道:“去吧!”玉銀童長嘯響徹天闕,忽而急轉降低,離地十來丈縈繞。身形飛騰於嘯聲前方,真個快似滾雷射電,扭腰徑過崇山峻嶺,彈指飛出千里之遠。桃夭夭暗自合計“老傢伙耍花招,只爲爭面子而已。元神帶毒行跡可察,他怎可跳出我的手板心?離玉龍山三五里我再出手,照樣甕中捉鱉,管教他坦白煉法之秘。”
獲勝雖有把握,但回思玉銀童狡黠的眼神,又覺哪裡失算了,桃夭夭自語道:“瞧他神氣活現的嘴臉,難不成有什麼奸計?”
剛想到此節,玉銀童的行動映現靈臺,桃夭夭大驚道:“那廝果使毒招!”
注:名詞略解(僅爲本書專用)
靈臺——指心,具備修道潛質的人,本心可稱“靈臺”。
元神——靈魂的一種形態,本是嬰兒先天所具有的,最爲空明潔淨,道家修煉常以固養真氣,復原元神爲主。
魂魄——靈魂的另一種形態,嬰兒受到外界影響而生成,可以說是被外塵污染了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