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禍起偏趁紫微亂

李鳳歧順她手指望去,房樑邊緣支棱兩根長釘,中間嵌着一張直項琵琶。瀟瀟笑道:“如何把琴掛到屋頂?”

李鳳歧道:“往年悶的發慌,想彈曲子消遣。怎奈無人指教,彈出來的聲音叫人聽了想上吊。況且睹物思人,看見琵琶就想你,索性放到看不着的地方,省了那牽腸掛肚的苦楚。”

瀟瀟笑道:“現如今我就在你身邊,無須牽掛了,也該物盡其用。”

李鳳歧聽說,取下琵琶交給她。瀟瀟拂去灰塵,扭柱調絃,但聽琴音“咚咚”純鬱悠長,彷彿珍珠滾落玉盤。再仔細鑑別,銅鑄琴身,古意森然,不由驚喜道:“好玩意兒啊!這琴大有名堂!當是晉朝小阮的遺物!”

小阮即阮咸,西晉“竹林七賢”之一,因擅音樂而名揚千古。據傳阮咸死時以一件琵琶陪葬,歷經五百餘年,唐朝開元發掘而出。時人羨其音色清雅,遂大量仿造,琵琶因此流傳後世。

李鳳歧說道:“這琴名喚‘子月’,是馭獸高手黃夢龍的藏品。據他講,中華樂器源遠流長,自成特色。比如這件‘子月’琵琶,與西域的‘天魔琴’就大大不同。世人只道琵琶是外國傳來,殊不知咱們老祖宗早就玩得爛熟。”

瀟瀟道:“高論,高論,這位黃夢龍確是雅士,他收藏了許多樂器麼?”

李鳳歧笑道:“馭獸弟子大多精通音樂,卻是爲了用音律調教野獸。古時‘百獸聞聖樂率舞’,指的就是這種法術。黃夢龍乃馭獸前輩高人,他屋裡的樂器多如山積,這琵琶我借了大半年,因學琴毫無進步,不好意思歸還。恐怕他已經忘了這樁事情。”

談說之際,瀟瀟調好琴絃,纖纖玉指輕撥慢挑,彈唱道——“孤棹還處柳篙稀,搖枝空蟬落照低。也看得飄紅浪蕩雲煙輕,抵幾回琴閒酒困少知音.......香巢又依依。”正是那支“瀟湘花雨”。此刻情滿意洽,心愛郎君陪伴身邊,曲子的淒涼味大減,多了幾分纏mian溫柔。琴音縹緲繞樑,歌聲婉轉悅耳,兩者逐漸融合,到後來再難區分那個是琴,那個是歌。天地靜謐,雲淡風輕,萬物好象化作了輕煙。

須臾,一曲嫋嫋而終。瀟瀟嘆了口氣,眼角微現淚影,道:“慚愧,慚愧啊,這曲子彈了多少遍。今日才知其中真意——前半截的失落只是陪襯,後半闋格調清新,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正所謂‘失之東隅,得之桑隅’,人生情愛,總是先苦後甜呀。”

李鳳歧直聽得魄醉魂飛,驀地驚醒,叫道:“你這還慚愧?那我找塊豆腐撞死算了!說不得,一定要教我彈這瀟湘花雨!”

瀟瀟笑道:“鳳哥哥發話,小女子遵命。”

自此後兩人閉門練琴。白天談笑詠唱,夜裡分開睡覺,清清白白的廝守,即使動情親熱,也僅限於擁抱親吻。如此過了半個多月,真比神仙還快活。李鳳歧早先學過行板唱腔,根基打好了的。而瀟瀟琴藝精絕,教的又極用心。功到自然成,沒多久李鳳歧也能弄弦放歌,“瀟湘花雨”演奏出來,漸漸透出清婉纏mian的韻味。

年節期間,峨嵋派事少人稀,山頭一片幽靜。李鳳歧的屋子緊挨試煉場,縱然琴歌飄響,旁人只當大師兄遣懷消悶,並不上門打擾。有時小雪前來玩耍,都被李鳳歧擋在屋外。小雪問原因,李鳳歧便扯謊——“屋裡藏着大老虎,見人就咬。”三番兩次的搪塞,小姑娘每每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瀟瀟甚不過意,道:“我幾時成大老虎了?小雪跟我見過面,曾邀我上山,料想不會認生害怕。”

李鳳歧笑道:“小丫頭嘴雜,發覺大師兄屋裡藏着美貌的姐姐,到外邊四處傳揚,難免給咱們招麻煩。”

瀟瀟道:“老虎咬人的話只能騙小孩子。俗話說‘紙包不住火’,我倆的事終究會讓人知曉。鳳哥哥,何去何從,橫豎我都聽你的。可你要拿個準主意呀。”

這些話彷彿刺股針氈,令李鳳歧坐臥不安。那晚意氣衝動,聲言要把兩人戀情告訴師尊,後來越想越不妥——峨嵋派視妖類爲死敵,大弟子娶妖爲妻,實屬異想天開。師尊得知瀟瀟在此,饒她性命已屬萬難,怎麼可能容許她嫁入峨嵋?還有那些師妹師弟,他們作何反應?稱呼妖精作“師嫂”?簡直匪夷所思。

憂慮與日俱增,李鳳歧思前想後,總覺唯有瀟瀟徹底變成人類,兩人的姻緣纔有指望。從古至今,精靈蛻變成人,凡人羽化成仙,這類例子雖然很多,但都是刻苦修煉的結果。瀟瀟已脫胎換骨,得了人身,擺脫了蝴蝶的“原形”,畢竟功行未滿,沒個三五十年的苦修,休想除盡妖氣。

無奈之下,李鳳歧想到了私奔。其實這法子最可行,瀟瀟卻從未開口懇求,平常萬般柔順,儘量讓情郎開心。李鳳歧明白她的用意,尋思她上山來含屈受苦,自己算是哪門子男子漢?師門固然難捨,但事有輕重緩急,不如先找偏僻處成了婚事,過得三年五載回稟師尊,那時生米煮成熟飯,再深的偏見都會化解。

他暗中籌劃,只待開春衆弟子回山,交託了派中大事,就帶瀟瀟下山隱居。計劃周全,心情自然舒暢,幾次想跟瀟瀟提起,卻都強自忍住,他想“此事必須保密,安排妥當再講明,也叫她驚喜一番。”

假如立刻離開峨嵋派,兩人或可結爲夫妻,快活一輩子。可惜天道有缺,總是難遂人意。一件偶然發生的小事,永遠改變了他倆的命運。

二月十六驚蟄,峨嵋派重列門庭的日子,各門弟子重聚自然宮,領受執事師兄分派的事務。頭天夜裡李鳳歧端坐屋中,盤算明天如何措辭,如何交卸責任,如何挑選繼任者,方可安心的離去。瀟瀟見他神色嚴峻,不敢多問,默默的燒壺開水,留着睡前取用。

將近掌燈時分,庭院內沙沙的腳步響,李鳳歧凝神深思,竟沒察覺動靜。外面那人來的甚急,又不敲門,“咚”的一下撞入。瀟瀟嚇得花容失色,來不及躲藏,就站在原地發愣。

那人根本不瞧瀟瀟,衝李鳳歧叫嚷:“大師兄,幫幫忙啊,十萬火急,我身家性命全指望你啦!”

李鳳歧原本也慌張,待看清來人相貌,登時放了心,起身關好房門,問道:“靈寶,你幾時回山的?有話慢慢講。”湊近瀟瀟耳邊,悄聲道:“他是丹藥門首徒方靈寶,傻乎乎的缺心眼,用不着擔心。”

瀟瀟定睛觀望,只見這丹藥首徒身材瘦小,十四五歲年紀,青白臉皮,掃把眉毛,頭戴紫荊冠,穿一件又肥又厚的碎花雁翎大氅,紅紅綠綠象只鸚鵡。兩肋和腿側掛滿布包,細數之下,大概有二十多個。

方靈寶愁眉苦臉,不等人家讓座,一屁股坐到椅子裡,嘆道:“大師兄,從小你最疼我的,這回千萬別見死不救。”嘰嘰咕咕的,絮叨師兄對他多好,全是些漫無邊際的廢話。問他所求何事?卻含糊支吾,不肯明說。

李鳳歧察言觀色,猜到了七八分,忽地捏住他的脈門,笑道:“方師弟,你又吃錯藥了罷?”

方靈寶尚未答言,只聽懷裡“叮呤”輕響,掏出個西洋自鳴懷錶,瞅了瞅道:“申時差兩刻,該吃固元茯苓丸了。”從布包裡摸出十來顆藥丸,塞進嘴裡囫圇吞下,吞急了噎住了,抹脖子瞪眼睛。瀟瀟忍住笑,沏了盞熱茶放到桌子中間。

李鳳歧細辨脈象,已明原委,道:“你近日大量服用陰寒藥物,體內陰氣過重,以致出現諸多異狀。”

方靈寶豎起拇指,又是比劃又是咳嗽,語無倫次的道:“大,大師兄料事如神,我用藥過量......倒黴透了,跟騾子反芻一樣,吃什麼吐什麼,吐的盡是藥物的原料......”猛然埋頭大咳,喉嚨裡“咕嚕咕嚕”響了幾聲,張開嘴巴“哇”的吐出一隻白色青蛙,活鮮鮮的滿地亂跳。

李鳳歧道:“難怪,雪蛤蟆至寒之物,法力不夠而強行服食,極易損傷臟腑,令人逆嘔不止。”

方靈寶喘息道:“我用‘還原法’煉丹,藥力若是吸收不全,藥物就......就會變回原樣。”話音未落,伸脖子大嘔,這回“丁零當啷”脆響悅耳,竟嘔出七八個小金元寶,黃燦燦放光,立時滿屋生輝。

李鳳歧笑道:“好傢伙,人常說‘鵝下金蛋,天降橫財’。方師弟你厲害,直接從嘴裡吐金子。”

方靈寶臉色煞白,酸溜溜的掉文:“《九丹成綱》有云——金者,肺之天氣,生水而退火,堅上而潤下,培元肅清之主將。取硝金粉三斤作仙餌,夜半守庚合津吞,連服七夕當可.......”書還沒背完,又是搜腸刮肚的嘔吐,只見脣間掉出件東西,質地柔滑,繡工精緻,居然是女子貼身穿的褻衣。

瀟瀟驚詫道:“哎呀,是,是肚兜呀。”

李鳳歧道:“方師弟,你連女孩子的肚兜都拿來作藥?”

方靈寶臉皮紅白相間,既羞慚又悽惶,兩眼淚汪汪的,哀求道:“大師兄救我,你的純陽真氣可化解我的陰症,若再耽擱,我不定還要吐出什麼醜物來。”

李鳳歧道:“雪蛤蟆,硝金粉,女子內衣,質性均屬陰柔。塞了滿肚子的陰性物事,你煉陰寒道法麼?”說話間潛運法力,真氣透入方靈寶經脈,瞬間流轉全身,陰氣消散,嘔吐止住了。

方靈寶噓了口氣,撫胸捶背,答道:“我煉什麼陰寒法術,只因師尊命我看守法寶。我怕道行淺難以勝任,加大藥量培精固元。哪知欲速則不達,弄了滿身妖邪氣,唉,若非大師兄援手,我連玄真界都進不去了。”

天下妖物大多屬陰,若修道者陰氣太重,就是煉功入了邪門。玄真界乃峨嵋純陽仙境,與妖類相剋,身帶陰邪氣的人自然無法進入。當下方靈寶如釋重負,取出藥膏東抹西擦,又往嘴裡塞藥丸。瀟瀟怕他再噎着,茶水輕輕送到跟前。直到此刻方靈寶才發現她,直勾勾的盯着,叫道:“哎呀,這美貌姐姐是誰?怎地........好象有些妖氣!”

李鳳歧知他頭腦簡單,輕描淡寫的道:“這兒就咱哥倆,哪來的姐姐妹妹。你藥吃多了,眼裡生出了幻象。”

方靈寶道:“好漂亮的幻象,剛吃的什麼藥。待會睡前再吃些,抱了枕頭好發chun夢。”

瀟瀟拼命忍住笑,退到角落中屏息侍立。李鳳歧問道:“你剛提到的看守法寶,是怎麼回事?我怎地毫不知情?”

方靈寶壓低嗓門,故作神秘的道:“大師兄,你可知師尊煉的‘劍魂’,究竟是何寶貝?”

李鳳歧道:“聽說是極其凌厲的劍氣。真武大陣煉成之前,儘可抵擋妖魔的攻勢。師尊近年全力煉造,未免敵人知曉,從不談及劍魂詳情。”

方靈寶道:“什麼凌厲劍氣!劍魂就是麒麟丹!”

李鳳歧吃了一驚,道:“麒麟丹!真有麒麟丹?”原來自古相傳,峨嵋祖師紫元宗縱橫四海所向無敵,依仗的就是一顆名爲“麒麟”的內丹。此物具備虛神化形,度凡成仙的奇妙功效。因失傳已久,無人親睹,後世只當仙家的神話。

方靈寶道:“麒麟丹,麒麟丹,聞上一聞可成仙!那東西秘藏於自然宮內,本是輔助修行的神物。真武大陣破敗之後,師尊急需神兵利器保衛峨嵋派,只好拿祖宗的傳家寶救急。經過幾年苦功,把麒麟丹的靈氣煉成劍氣,最終變爲剋制妖魔的‘劍魂’。等師尊出關放出法寶,妖魔萬難進犯,咱們便可安安穩穩的修煉真武大陣。”

談到此節,他搖頭晃腦,滿臉得意之色:“小弟忝任丹藥門首徒,別無所長,對培育內丹有幾分造詣。‘劍魂’即將出世,師尊唯恐出漏子,故命小弟入自然宮看護仙丹。唉,都怪我杞人憂天,擔心自個兒體弱抵不住麒麟丹的陽氣,回家制了些純陰藥物滋養精元,結果弄得滿身邪味,差點進不了玄真界。”

他起身給李鳳歧磕頭,道:“幸喜大師兄相助,你這純陽真氣當真管用。小弟邪祟盡消,精神百倍,當可完成師命。倘若日後師尊嘉獎,全是拜大師兄所賜。”當下笑眯了眼,也不理會瀟瀟,歡天喜地的雀躍而去。

李鳳歧搖搖頭,嘆道:“方師弟經常犯傻,行事顛三倒四的,大夥兒背地裡都叫他方活寶。”扭頭見瀟瀟發愣,笑道:“我猜你滿腦子疑惑——這樣呆傻的孩子,如何成了丹藥門的大弟子?呵呵,其實事出有因,一則方師弟萬事不通,唯獨精通丹訣藥理,實是天賦異稟。二則他父親乃龍虎派掌門方衡,龍虎派與咱們世代交好。任命方師弟作丹藥首徒,可使兩家關係更加牢固。”

他解釋了半天,卻見瀟瀟毫無反應,仍怔怔出神,問道:“咦,你琢磨什麼呢?”

瀟瀟道:“麒麟丹,麒麟丹,聞上一聞可成仙。不知妖類聞了,能不能變成人類。”

此言出口,一如驚雷響過耳畔。李鳳歧兩眼發直,剎時呆了,只覺遠處光明乍現,漆黑的天際亮起一線曙光。

瀟瀟道:“前些日子被正派弟子追殺,我曾感嘆修行艱難,若立即變成人類該多好。花爺爺告訴我,峨嵋派有件法寶叫‘麒麟丹’,傳自峨嵋祖師紫元宗,乃天地間超凡入聖的至寶。據說只要見了麒麟丹,承沐其靈光仙氣,凡人即可成仙,妖類即可成人。當時我想如果這是真的,用麒麟丹就可把所有的妖類變成人類,正派弟子又何必趕盡殺絕?可見傳言失實。加上這些天也沒聽你提過,我更覺此事子虛烏有。適才丹藥首徒說麒麟丹如何如何,我才猛然想起。”

李鳳歧自言自語:“麒麟丹化妖爲人,我竟忘了此節,真是十足蠢才。”

定了定神,他仔細思忖“方師弟傻歸傻,但從不說謊。麒麟丹既藏於峨嵋派,爲何師尊從未公開?”轉念一想,恍然省悟“本派弟子大多年輕識淺,行事急於求成。若知成仙有捷徑,誰還肯老老實實的修行?因此師尊一直秘而不宣。如今麒麟丹將被煉成‘劍魂’,失去輔助修行的功效,告知方靈寶師弟也無妨了。”

一邊想着,他目光移向瀟瀟,心頭突突亂跳“趁麒麟丹靈氣尚存,讓瀟瀟接觸寶物,正好幫她除盡體內的妖氣!難題解決了,我們用得着離山出走嗎?”

瀟瀟與他靈犀相通,搖頭道:“不成的,麒麟丹乃峨嵋至寶,亂塵大師連弟子也瞞着,豈容我接近。”

李鳳歧暗想“我若向師尊乞求,即便獲准,也必大費周章。耽擱久了麒麟丹變爲‘劍魂’,失去度化的靈效,後悔也遲了。罷罷罷!三請不如一偷,我帶瀟瀟偷偷潛入自然宮,尋着寶物近處瞻觀,待瀟瀟感受靈力除盡妖性,我領出一位活脫脫的女孩子,誰還反對我倆的婚事?”

想到得意處,他脣邊露出微笑。瀟瀟明白他的心思,道:“我們......要進峨嵋玄真界?聽說那是妖類的禁地。”

李鳳歧道:“不妨事。峨嵋法界理出同源,無論真武大陣,玄真界,止觀法界,基本門道大同小異。記得我教你的‘丹陽九轉’之法嗎?用那種法術護體,什麼地方都能通行無阻。”一邊解釋,一邊推開房門,屋外風清月明,涼風拂面令人心懷舒暢。

瀟瀟莫名的害怕,躊躇道:“那樣重要的地方,當然守備森嚴,憑咱們闖得進去麼?”

李鳳歧略想了想,笑道:“你的顧慮有些道理,但偏偏今天是最好的機會——自然宮一向由馭獸門守護,最近弟子們回家過年,剩了幾位高手輪流看門。算來今夜正該首徒許青鉉當班。此人老實忠厚,心裡藏不得半點機巧。前年我回山,他向師尊稟告我倆的關係,師尊大爲惱怒,對我管教愈加嚴厲。鉉叔自認是他‘告密’導致我受罰,始終心懷歉疚,總想找機會補報我。如果我苦苦求他放行,料想有幾分指望。”

他背手踱了幾步,心裡打定主意,道:“求人太麻煩了,又讓鉉叔爲難。乾脆這樣,我只說自己修行出了岔子,有走火入魔的跡象,急需借用靜修室煉劍,鉉叔定會前去請示師尊。呵呵,師尊現住元始峰,相隔千里雲海,往返最快也要幾個時辰。等他離開璇璣峰後,我打暗號讓你跟來,咱倆就可進入自然宮。”

瀟瀟道:“欺騙一個忠厚長者,不大好吧?倘你師尊追究,何以擔待?”

李鳳歧道:“修道者拘泥小節,哪有什麼作爲?再說咱倆又沒幹壞事,進去參觀法寶而已。鉉叔迴轉的時候,你已化身爲人。似這般神不知鬼不覺,顧全了師門名聲,麒麟丹完好無損,實乃萬般周全的妙計!明早天光放亮時,峨嵋派什麼東西都少不了,反將多出一位美麗賢淑的大師嫂,哈哈哈。”越說越興奮,幾乎便要手舞足蹈。

話講到這份上,再多疑慮也沒用。瀟瀟熟知李鳳歧的性格,當下再無異議,微笑道:“但願老天爺開眼,保佑一切平安順利。”

李鳳歧道:“老天爺算那根蔥?天上地下最厲害的是祖師爺爺。當日咱倆死裡逃生,全憑祖師爺庇護。如今子孫後輩要娶媳婦啦,峨嵋派香火有繼,他老人家肯定成全。”說着拉住瀟瀟手腕,大步走出房門,直奔夜色掩映中的璇璣峰。

此刻將近子夜,院子內外,峰巒溝壑,各處萬籟俱寂。天空雲色變幻,星辰忽暗忽明,一種詭譎的氛圍悄然籠罩了峨嵋山。漫漫長夜,似乎正醞釀着一場驚天動地的變故。

終於曙光微翕,東方亮起魚肚白。試煉場邊人影朦朧,留守弟子起早掃地,爲重開門庭作準備。壩子西面靠近逸性谷,遙對太乙峰,有一間小小的草廬,那是丹藥首徒的居所。按峨嵋派的規矩,普通弟子打地鋪,十幾人同宿大屋,唯玄門首徒有單獨的房間。環境幽靜,有利於精修道法。然而這天卻非同尋常,大清早人聲喧嚷,五六個少年直衝丹藥首徒屋前,也不報名,“砰乓”兩聲破門入內。

方靈寶正睡得口水橫流,渾然不覺周圍動靜。衆少年連喊帶推將他弄醒。丹藥首徒睡眼惺忪,含糊道:“怎,怎麼了?你們大呼小叫的幹嘛?”

衆人裡有個叫楊小川的,風雷門中後起之秀,平常精細穩重,此時卻驚惶萬狀,只道:“方師兄,你趕緊去長春麓看看罷,再耽擱可要出人命!”

方靈寶伸手入懷,掏出金錶瞅了瞅,道:“卯時兩刻,是不能耽擱,該吃‘百草玉霜丸’......”

楊小川道:“火燒眉毛了還吃藥?快跟我們走!”不由分說,衆弟子七手八腳,架起方靈寶撒腿飛奔。

一氣跑到長春麓,樹林邊圍滿了人,可卻出奇的安靜。一人身材高瘦,鶴髮童顏,正是攝魂首徒常生子。方靈寶道:“常師兄,這麼早派人找我,是不是要請客吃元宵?”

話音未落,忽見衆弟子含悲帶淚,方靈寶道:“你們哭什麼?師尊歸天了麼?”

大家知他傻里傻氣,滿嘴胡言也屬無心,當下誰也沒計較,默默的向兩旁閃開。方靈寶睜眼張望,只見空地中央躺着兩名峨嵋弟子,面色烏焦如木炭。年紀小的口眼緊閉,身體僵直,已經死去。年紀稍大的咬牙皺眉,尚自苦苦忍耐。仔細辨認,這人是奇巧門的侯天機。

方靈寶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天機大哥,你們吃錯什麼東西了?搞得這麼慘!”情急關切,欲待近前攙扶。常生子猛地拉住他,搖頭道:“切莫靠近,他們中了劇毒!”

方靈寶道:“平白無故中哪門子毒?”

侯天機深吸口氣,道:“今早奇巧門弟子回山,我去接他們,遇着武紹真師弟和王利涉師弟。我和武師弟腳程快,先走到清音閣,有個蒙面的喇嘛坐着討水喝。武師弟解下葫蘆遞給他。那喇嘛喝了兩口,交還葫蘆,武師弟掛在腰裡,走出半里地就昏倒了。我剛把他背到背上,就覺一股霸道毒氣侵入丹田,渾身筋骨麻痛。我知道中了暗算,命王師弟遠離十丈以外,絕不可沾碰我們走過的地方.......取出‘自行竹馬’乘騎,勉強過了九老洞,到這兒法力難繼,竹馬也被毒氣毀損。可惜了武師弟,回山當天丟了性命.......”悲慼難禁,毒傷愈發加劇,只得咬脣忍痛,手指緊緊抓住胸膛衣襟。

衆弟子相顧駭然,有人道:“沾了點便死人,什麼毒如此厲害?”

又有人道:“雲南百花教擅製毒藥,可百花教向來和馭獸門交好,怎地突然暗算我們?”

王利涉心有餘悸,道:“是喇嘛,那個喇嘛,我看見他了,幸好沒走近。”

楊小川道:“蜀中喇嘛廟很多,誰敢跟咱們作對?依我之見,那喇嘛是妖邪喬裝改扮的。”

常生子道:“而今顧不得查究,先救人要緊,方師弟你快想法子!”

方靈寶目睹武師弟喪命,侯天機受苦,又惶急又心痛,道:“治傷救人找魔芋大夫啊!我頂個屁用。”

常生子道:“神農首徒居於元始峰,雲路足有三千里,可謂‘遠水難救近火’。若叫風雷弟子駕雲護送,天機中的毒十分詭異,只恐會殃及護送的人。你有沒有抗毒的丹藥?讓他們預先有個防備。”

方靈寶猛拍腦門,道;“有有,我這大蠢蛋,居然忘了看家的玩意兒!”翻檢身上衣袋,找出四顆黃澄澄的藥丸,道“服下‘紫羚石’百毒不侵,砒霜當飯吃也無妨。《毒經》記載,紫金活血,羚角清熱,兩者鍛鍊石化,當可.......”

諸弟子救人心切,眼裡都快冒火了。沒等他背完書,楊小川搶過紫羚石塞進嘴裡,又將剩餘藥丸分給師兄弟。方靈寶兀自擔憂,絮絮叨叨:“雖說紫羚石靈驗,但這毒兇猛異常。搬動天機大哥千萬小心,別觸及他的肌膚,頭髮,最好包住自個兒的口鼻。”

丹藥門的丹藥具備增益法術的功效,卻非療傷的藥物。紫羚石可以防毒,不能解毒。楊小川等人聽了方靈寶的告誡,撕下衣袖,嚴嚴實實包裹雙手頭臉。準備停當,風雷弟子擡起侯天機和武紹真,唸咒驟積風雲,急速飛向元始峰。方靈寶又摸出藥丸,道:“等我服下‘御風丹’,也到元始峰幫忙。”

常生子忙道:“慢,大敵當前,應早作安排。”命人稟報大師兄,吩咐遁甲弟子守衛九老洞,再讓留山的弟子前來集合。衆人領命奔走,氣氛陡然緊張。正忙亂間,一人飛似的跑來,大叫:“金輪教闖山,現已到試煉場!”

常生子道:“金輪教?那是西域的教派,與我們素無干系,他們怎知入山的道路?”

報信之人是遁甲新手黃幽,年未弱冠,法力已達上乘,答道:“他們從後山上來的,大概挾持了‘三村附鄰’的老鄉,強逼他們帶的路。”

常生子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武師弟遇害,一定是他們作的手腳,。”帶領衆人往回走,相距試煉場十多丈遠,遙見場地內人影參差,高高矮矮站着二十多個番僧。全都斜披土黃布袍,短髮赤腳。各門弟子聞訊趕到,將這夥不速之客團團圍住。

峨嵋派人數雖多,但大半是少男幼女,眼界淺見識低,乍遇突變惘然失措。一羣人先往前挪動,又慢慢向後退卻。常生子率衆到場,躍前而出,喝道:“金輪教因何犯我仙界!”

番僧裡有個頭戴高冠,手持金剛杵的老頭,尖嘴猴腮金魚眼,應聲道:“亂塵老兒在哪裡?叫他滾出來回話。”

此言一出,峨嵋派人人大怒,紛紛斥罵“哪兒跑來的老混蛋,張嘴就噴糞!”“憑你這賊禿驢,也配稱呼師尊的名諱?”“敢上峨嵋山撒野,狗膽包天不知死活!”.......

待喧囂聲稍平,常生子邁步逼近,緩緩的發問:“你是什麼人?何故闖山?”

老番僧齜牙咧嘴,笑眯眯的道:“老僧奧波益,金輪教主駕前大護法是也。今日率部徒到此,是爲弘揚金輪聖義,度化愚癡而成就功德。”嗓音忽變柔和,一股諂媚的怪異腔調。

常生子再走兩步,溫言道:“大護法遠來辛苦,不如坐下歇息,容我奉茶款待。”

奧波益腦袋朝後仰,眯眼含笑,彷彿耳聞絕妙音樂,嘴脣張開,那個“好”字剛要脫口而出。忽然眼裡精光暴現,口唸定魂咒語,敲打金剛杵“叮噹”作響,硬生生將常生子的話音壓住。笑容倏爾消失,又現出暴戾的臉色。

常生子停止前進,眉頭緊皺,暗想“此人身屬邪派,居然抵擋我的‘傳音搜魂’大法,確實有些門道。”

攝魂法術擅長控制敵方心智,其中“傳音搜魂”尤爲厲害,於言談間奪魂攝魄,對方若身懷邪氣,越抵抗則受控越深。奧波益稍有感應,隨即恢復常態,法力之強已達以邪克正的地步。

奧波益微微點頭,冷笑道:“好啊,攝魂高手,領教了。請我們喝茶?你別後悔這句話。”說着抖動腰間的鎖鏈,牽出個矮矬的身影,指着道:“宗巴爾最喜跟人喝茶,峨嵋派的高人,敢同我這徒孫對飲麼?”

細看那人,其實並非矮子,只是時刻佝僂着身子,蜷縮着手爪,好象伺機咬人的惡犬。奧波益拉扯鏈條,宗巴爾腦袋左右晃動,厚厚的頭罩滑落,露出一張醜怪兇悍的面孔。

人羣裡響起一聲驚呼:“我認得他,我認得這喇嘛,他借武師弟的葫蘆喝水,武,武師弟就被毒死了!”喊叫之人滿臉驚怖,是馭獸弟子王利涉。

衆人聞言定睛觀察,果然宗巴爾身邊陰氣森然,連金輪教徒都保持距離。他走過的地方烏黑焦臭,象被火燒過,花草也都枯萎了。

奧波益道:“那少年邪祟纏身,業障深重,宗巴爾超度他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此乃佛弟子善巧法門,功德無量。”

這兩句解釋強詞奪理,又象譏諷死者的反話。衆弟子悲憤難抑,顧不得對方毒術詭異,只待羣起而上殊死一戰。恰好風雷首徒何九宮聞訊趕到,腳踏雲霞飛降場內,揮手止住各門弟子。

常生子問道:“請教大護法,武師弟有何業障,如何說他邪祟纏身?”

奧波益道:“誤入峨嵋邪門,誤拜亂塵邪師,是爲前生罪業,今世惡報,幸得本教聖徒幫他脫離苦海。”

何九宮怒極反笑,大聲道:“如此說,你們倒是名門正派!”

奧波益清了清嗓子,擺出弘法傳道的架勢,道:“峨嵋派盤踞西南千餘年,仗着邪識惡法,荼毒四方生靈——什麼修真養命,煉丹煉劍,盡是臭皮囊上作功夫。若爾等法門爲正道,爲何峨嵋歷代宗師並無長生不死者?包括峨嵋祖師紫元宗,早已屍骨腐爛,變成了飛灰,污水,糞土!還談什麼成仙?邪門外道誤人子弟,壞人慧命,罪孽何其之多!而我金輪教普渡衆生,奉行的是無漏殊勝的成佛大法。常言道‘邪不勝正’,經書雲‘斷邪波羅密’,我等來此催邪顯正,要度化諸位棄暗投明,脫離峨嵋邪道,承沐金輪佛爺萬丈光明.......”

一套說辭,嘰哩呱啦,就看奧波益嘴脣翻動,唾沫星子橫飛,跟雞屁股拉稀似的。何九宮不善言辭,只道:“是正是邪,試過便知,風雷首徒何九宮討教。”緊了緊腰帶,走到場地中央,目光掃過金輪教徒,道:“你們車輪大戰,還是一起上?”

風雷法術重攻擊而輕防守,使出來乾坤震盪,若不傷敵則易自損。峨嵋衆人知道兇險,忙退至試煉場邊緣。常生子看大戰在即,己方人多而勢弱,年幼弟子難免死傷,只急的手心冒汗。忽見派去傳信的人迴轉,忙問大師兄李鳳歧身在何處,幾時趕來護衛師門?

傳信弟子湊近耳邊,悄聲道:“前山後山,我都找遍了,只不見大師兄的蹤影。”

那邊宗巴爾早跳進圈子,怪眼翻白,吼道:“峨嵋派除了一個百里文虎,其餘全是廢物!快讓百里文虎跟我決戰!我要試試他的虎博龍!”

何九宮道:“百里師兄下山已久,可惜汝等鼠輩,沒福見識他的神通!”雙手託舉,右掌猛然揮動,白茫茫的寒霜席捲前方,地面瞬間結冰,將金輪教徒的腿腳凍住。何九宮左手二指虛點,口中唸誦法決,只聽“呼啦啦”爆響,憑空飛出三十六個火團,從四面八方向場中飛去。

世間物理,急凍下的東西驟遇火燒,必定崩裂碎爛。何九宮所發乃“三昧寒星”,其寒冷灼熱之劇,超過凡間冰火何止百倍。然而衆番僧佇立原地,並無招架躲閃的意思。

轉眼火球飛身前,宗巴爾仰頭長嚎,左眼緊閉右眼圓睜,舌頭伸出嘴角,這是召喚“本尊護體神”的姿勢。果然天色一暗,衆番僧頭頂落下陰寒的黑霧,如屏障般擋住火球。霧氣裡光影扭曲,化作三頭六臂的鬼怪形體,揮舞臂膀掀起熱風。地上冰凌急速消融,只見泥水流淌,一片黑潮四散蔓延。

對方如何應戰,何九宮早有預料,縱身高高躍起,左掌揮動右指點刺,手法與前番恰好相反。冰水立即化爲烈火,而火球卻凝成冰球,冷熱轉換,瞬息完成,情勢陡然變化——宗巴爾抵擋火球的黑霧,燒化冰凌的氣浪,反成了何九宮的助力。於是冷的愈冷,熱的愈熱,迅疾猛烈防不勝防。玄門自古惡戰無數,最後克敵制勝,往往就靠這種極具殺傷力的風雷法術。

鬥法到了緊要關頭,何九宮忽地身形晃盪,斷線風箏般墜落,大呼:“快閃開!”袖袍揮處雲霧翻騰,狂風捲起峨嵋弟子離地升空。他自己盤腿打坐,急運真氣護住全身。只見泥水染黑了試煉場,四下裡腐臭刺鼻。

方靈寶驚叫:“毒!毒!大家當心毒水!”抖開衣袋拋灑丹藥,同時施放真氣,將“紫羚石”送入衆弟子口中。他這“隔空傳丹術”是丹藥門基本道法,專爲臨陣時助益同伴所用。待何九宮吞下藥丸,方靈寶飛到身旁,問道:“何師兄,怎樣?”

何九宮法力雖強,卻弱於防禦,身體被毒質侵染,多虧紫羚石才保住性命。他睜眼點點頭,勉強道:“無......無妨。”

風雷首徒受傷,所施法術隨即化解,冰球烈火消失,金輪教衆毫髮無損。宗巴爾上竄下跳,猶如瘋狗撒歡,狂吼:“來呀,再來啊!統統來送死罷!”

這時候陰霾密集,毒氣沖天,長春麓的樹木凋零枯敗,只剩光禿禿的枝椏。不過片刻功夫,峨嵋仙境煙霞盡絕,呈現出蕭瑟衰頹的跡象。

奧波益捋了捋袍子,冷冷的道:“百里文虎若在,尚有轉機。此人離山,峨嵋註定滅門了。”亮開嗓子挺起胸,一面大笑,一面叫嚷:“近聞玄門重建真武大陣,新任天龍神將即將出世。眼下大禍臨頭,怎地藏頭縮尾不敢現身?卻叫一羣稚子愚夫螳臂當車。‘峨嵋道法冠宇宙,天龍神將逃夭夭’,哈哈哈,果不其然,諾大玄門,無人領教我聖教大法。”

忽然遠處嘯音清亮,有人迴應道:“峨嵋派老骨頭,配不配領教你們的大法?”

衆弟子聞言大喜,脫口歡呼“師尊到了,”“他老人家出關了!”“師尊出馬,妖邪必敗!”

一道霞光閃過,試煉場內鶴影鬆立,亂塵大師正對金輪教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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