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瑤環話方出口已然後悔,憶起桃行健當初舉動,不正爲讓自己懂得“尊重”的意義麼?而今愛如心肝的女兒,怎好教她重蹈自己覆轍?可爲了使桃夭夭終身幸福,她寧願掏出心肝來成全,左右作難無計,淚珠又涌出眼眶,嘆道:“靈兒要是嫁不了你,教我怎能甘心,死了都閉不上眼……”拭兩把淚,口中絮絮叨叨:“我知道你喜歡小雪姑娘,剛纔噓聲唬氣驚擾你們,實是怕你有了小雪就放棄靈兒。唉,看起來緣分註定,你和小雪是拆不開的了,也罷,就讓靈兒做二房也成,娘相信你會真心待靈兒好。靈兒年齡大些,她們可姐妹相稱。你三人和和美美過日子,名份上靈兒委曲點何妨,你同等的寵愛她們,其實做大做小都一個樣……”
桃夭夭臉紅脖子粗,背脊皮陣陣發麻,暗叫“男女情愛發乎自然,婚嫁更是水到渠成的事,算來叨去管什麼用?當前多少大事要辦,我活着又不是單爲娶媳婦!娘卻沒來由的糾纏,叫人好生惱火。”一篇怨辭滿肚子轉悠,不好直接對琰瑤環講,只急的兩手亂搓。
正當不可開交,楊小川探察異狀迴轉,隔着房門峻聲覆命:“稟師尊,山外風氣變做血色,似有大批兇魔進犯!”
桃夭夭雙眉一振,向瑤環道:“孃親稍坐,孩兒去看看。”大踏步走出門。琰瑤環哪裡坐得住,也跟了出去。
這時各門弟子俱已驚動,尹赤電等意待飛近巡察。桃夭夭傳令勒止,道:“玄夜事發突兀,以靜制動方是上策,切莫被敵人引亂陣腳。”衆徒遂齊集師尊房前,藉着奇巧門明燈探照,定睛觀察那方風雲變化。約莫半個更次,紅色雲氣愈加狂烈,卻只在四五百里開外盤旋,並不往前侵進。桃夭夭扳手指默算片刻,問蘭世海:“蓬萊仙宗擅馭五行,何以分作六部。”
蘭世海道:“早期蓬萊分橫荒,鎖靈,漢清,赤垣,煊藏五部,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四百年前又創神照蒼龍部,位於五部之上。”他按書典記載應答,忽而驚覺道:“來襲的是蓬萊仙宗?”
桃夭夭道:“蓬萊仙宗早已名存實亡。那漫天魔氣後邊,應是東瀛秘忍宗擅長‘火術’的法師。秘忍法術承襲蓬萊,原該分五種,今稱六部,所以纔有是問。”抱起雙肘道:“御天龍終於按捺不住,派爪牙來進攻峨嵋了。”紅袖在旁接嘴:“我們都聽李大師兄講過了,東瀛御天龍冒妖皇之名跟玄門作對,東海一戰把玄門九陽打了個稀里嘩啦。去年我還是妖精的時候,也常聽其他妖怪談論東海妖皇即將總攻中原,消滅中原各山正道,嗯嗯,這會兒正該人家來兌現前言。戰端未起血光先現,好凶的氣勢,定要把我們殺個血海翻波,遍野屍橫!”她口若懸河,舌似利槍,趁着興頭湊熱鬧。如夢如露嚇的發抖,一個勁央求:“姐姐別講了。”
遁甲門也精研五行,黃幽耳聞桃夭夭判斷,心下大不以爲然,道:“雲氣屬火性不假,怎見得是東瀛秘忍宗來犯?想滅峨嵋派的勢力又不止一家。”
桃夭夭道:“峨嵋派對頭不少,當前只存三處大敵。崑崙派子虛天師,長生天法聖師徒,東瀛秘忍宗。餘者如金輪教等都是些蝦兵蟹將,攪不起這麼大的聲勢。”黃幽道:“緣何不是子虛天師犯山?”蘭世海道:“講好八月十五齊天宮決戰,尚差着十幾天,子虛天師此時動手違背約定。”黃幽冷笑道:“子虛天師是妖皇座下魔王,陰險卑鄙加無恥,他跟你講哪門子的信用?”
桃夭夭臉色閃過黯色,一生敬愛的楚先生被人毀罵,擱在先前定將憤然反叱,可如今有什麼話好說,長嘆一聲,給衆徒剖析:“崑崙仙宗法源‘歸藏’。子虛先生要駕御巽風神劍,必先歸集藏斂崑崙仙人真元,助他合成御劍的絕大法力。算來這幾日是他成法的關頭,不會派人貿然出擊。”黃幽道:“那法聖呢,上次孤冷法王落荒而逃,豈有不思報仇之理。”
桃夭夭道:“法聖一脈志在搶奪峨嵋秘笈。他們不來則罷,來了先鑽進我布的陷阱中,焉能在外作勢挑釁。”黃幽眨巴大眼,迷惑道:“你幾時佈下的陷阱,在哪裡?”班良工拍着他肩膀,壓低嗓子道:“黃老弟記性差,你忘記刻滿三易圖文的地宮了。”黃幽還沒會過意:“地宮早就封閉……”李鳳歧急喝:“黃師弟閉嘴!臨戰之際別娘們似的嘰嘰喳喳……”
訓誡猶未已,衆人又喊起來。忽見一道白霜沖天,紅色怪雲迅即退縮,好象翻騰的潮水被巨砥擋落。楊小川叫道:“唐師兄!”那霜氣純厚凌盛之極,衆徒所睹風雷法術之中,除唐連璧外無第二人有此修爲。一時羣情振奮,紅袖攬住如夢如露道:“唐連璧是拔尖兒的狠角色,他一來還怕什麼?論到咱們把敵人殺個血海飄香,屍山大放異彩。”
楊小川回顧桃夭夭道:“唐師兄及時趕回山中,我們前去助他禦敵吧。”歐陽孤萍道:“那人何時要別人助戰?”桃夭夭道:“是啊,恃勇逞強是他拿手好戲。你去做幫手,說不定反遭白眼。”說話間紅雲褪盡,月色復明,唐連璧顯已大佔上風。但天邊隱隱約約晦影飄浮,敵方陣勢並未撤除。歐陽孤萍仙體既成,法力充沛,當即揲蓍卜測戰況。筮得個“山火賁”卦,其卦解曰“火燎羣山,草木皆盡,明察隱細,切切勿爲猛斷。”臨末又斷言“有所行則有小利”。孤萍解卦甫畢,向衆人道:“師尊靜守不出是對的,若是反應過激,定遭引火燒山之禍。但卦辭指明‘有所行’,我們必須有所行動,此役方可小勝。”黃幽撓頭道:“既需靜守,又要行動,到底怎麼辦?”